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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老夫人面色發紅,她微微地低下頭去,像是沒有聽著一般,遠遠地繞過那棺材,站上了臺階,居高臨下的看向了那苗嬤嬤。
“我們童家,不是那等需要攀龍附鳳的人物。我兒進士出身…”
童老夫人說著,對著老天爺拱起了手,“雖然不敢自稱什么高門大戶,書香門第,那也是有傲骨在身。承蒙公主垂愛,下嫁我兒,童家個個感激于心。”
“若論世俗婦道,女子有七出之條。公主這么多年,只得一女,我們童家不敢有怨言,老婆子更是從未因為這個,刻薄公主。眼瞅著就要童家要絕后了,老身這才做主,給我兒納了幾房新人。”
童老夫人拿著拐杖,在地板上杵了杵,又跺了跺腳,一臉的悲慟與后悔,“早知道會釀成這般大貨,老身一定…一定…”
童老夫人說著,拿起帕子擦起眼角來。
“您老人家若是吃飽了沒事干,想要唱戲,這京城里多得是戲園子,再不濟,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兒子是個人物么?叫他給你搭個戲臺子…”
“你便是睜眼說瞎話,也只是會有人給你叫好!”
池時說著,看向了童老夫人,“一定什么?一定讓你兒子斷子絕孫?以前人家說人老成精這種事,我還不信。今兒個來了這公主府,這不就瞧見了。”
“那童筱不是長女么?那會兒公主剛嫁進來沒有多久,您老人家就掐指一算,算出了童家要絕后,痛心疾首的給你兒子納了穆氏,那城外的母牛都不如您這么護犢子呢,果真慈母。”
童老夫人面色一變,頓時不悅起來,“你!”
她連公主都不放在眼中,何時會怕一個小小仵作,可那鄙夷的話尚未說出口,便瞧見了站在池時身邊的周羨,冷冷地的看著她。
那雙眼睛好似帶著笑,卻一點溫度也沒有,讓人大白天的,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心生懼意。
童老夫人的嘴唇動了動,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竟是忘了,姓周的雖然除了噴火龍陛下之外,個個都看著和氣,可不是每一個和氣的人,都如同惠安公主一樣,任人搓扁揉圓。
眼前這位楚王殿下,是抄家王爺,今年春日,不知道讓了多少家族人頭落地。
池時說完,朝著那屋子里走去。
興許是童家今早又迎來了童筱的死,這死亡的現場,尚未清理,一進纏枝的屋子,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灘深紅色的血,像是無數的仇怨凝結成了固定,粘在了地面上一般。
血色的地面上,有許多繁雜的腳印,分不清楚彼此。
在那圓桌之上,擺著一桌子的菜,幾乎全都沒有動過,只有一個小碗里的雞湯被喝掉了一半。天氣變涼了,這雞湯放了一晚上,上頭的油都結了塊兒。
池時拿起湯勺,在雞湯碗里撥了撥,輕嘆了一口氣。
她想著,走到了那纏枝的梳妝匣子里,拿出了兩根銀簪,兩只手拿著,一根放進了纏枝喝得只剩下一半的小碗里,另外一根放進了尚未倒出來的大湯碗里。
然后拿起來一看,輕輕地搖了搖頭。
“纏枝的確是死于中毒,但并非是你們所言的砒霜毒,而是用來燉雞的蘑菇,是有毒的蘑菇”,池時說著,看向了那苗嬤嬤。
“這纏枝喝的雞湯里頭的蘑菇,是哪里來的?還有,這里離老夫人的院子,同穆姨娘的院子,都是一樣遠的么?你家公主離得最近?”
跟進來的苗嬤嬤,生怕踩亂了什么東西,巴著門站在,一步不敢踏進。
聽到池時的問話,她一頭霧水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曉,這纏枝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會給我們公主養,雖然還是在大廚房里領吃食,但是她有單獨的小灶,每餐都是老太太身邊的方婆子,專門給做的。”
“這里離穆姨娘的住處最近,離老太太也不遠,我們公主是離得最遠的。”
池時點了點頭,同她設想的,幾乎是一樣的。
她想著,走出了那充滿了血腥味的屋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院子里嘈雜了起來,池時抬眼一看,只見常康同久樂推著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是個婆子,眼睛滴溜溜的的轉著,一看就是個心眼多的。
另外一個是個小丫鬟,圓圓臉,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嚇得臉色發白,嘴唇輕輕的顫抖著。
池時抬起手來,指了指二人,“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樣子,問問這陳婆子,盼紫還有穆姨娘,就一清二楚了。”
那盼紫聽著池時的話,一個哆嗦,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穆姨娘,你同纏枝串通好了,想要在昨天晚上,做出一場好戲。在她喝的雞湯碗里,放入了微量的砒霜。砒霜這種東西,不光是毒,它還是藥。”
“若是喝下少量,雖然也會中毒,但并不會致死。纏枝有孕在身,本不該冒這個險,可是你們想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惠安公主謀害夫家唯一的男丁,這個大帽子扣下來了,休妻不行,和離卻未必不行,即便是都沒有達成,那皇家也欠了童家一回不說,公主從此在府中,便再也抬不起頭來。”
“她的女兒,更加不能夠和童筱去爭汝南王妃的位置。正因為是一早謀劃好的,所以童筱才能夠提前約好昨天夜里出府去見所謂的鬼生。”
“先前聽珠是怎么說的來著?陳婆子在纏枝倒下之后,拔下頭上的簪子,插在雞湯里試毒,發現簪子變成了黑色的,便確定她是被砒霜毒死的。”
陳婆子聽到這里,臉色大變,亦是膝蓋一軟跪了下來,額頭上出滿了汗。
一般人在看到主子死了之后,都應該是出去叫人,她當時一下子懵了,茫茫然的,便按照穆姨娘提前約定好的,先拿銀針試毒,等試完了一看,人已經沒了氣了,這才慌張去叫人。
“也正是因為是提前就約定好的,所以穆姨娘你一直就在附近徘徊,生怕萬一來得玩了,讓纏枝肚子疼得早產了,那你們便玩脫了…”
“可是,你們萬萬沒有想到,比砒霜還要毒的東西,一早就被人送到了纏枝的嘴邊。你說對嗎?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