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里吃出了金耳墜,那還能夠說是攤主做團子的時候,不小心掉落進去的。可若是一顆牙,那又是個怎么回事?
不用池時說,那些已經時常目擊命案的京城百姓,一個個的全都腦補了個周全。
沒吃過的,拍著胸脯慶幸逃過一劫,那吃過的,恨不得將在娘胎里吃的飯,都給吐出來!
那賣團子的孫三娘見這等狀況,將手中正在準的團子一扔,滾燙的湯水濺了起來,她一把擰起一個笊籬,指著池時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你們一定是那個姓閆的狗賊派來故意砸我們生意的,他見我們夫妻這團子賣得好,早就眼紅了,放出話來,叫我們好看。”
“大家憑本事吃飯,怎么還搞這么下三濫的手段!什么金耳墜,什么牙齒,你們想說什么?想說我殺了人剁了餡捏成團子不成?”
“人家話本子里的殺人越貨的,都知道尋個深山老林無人問津的地方殺人包包子,我們夫妻是有多傻,方才當街賣人肉!”
“殺千刀的,你說里頭有金子就有金子,大家伙兒也沒有瞧見!”
那孫三娘說著,彪悍的拿著笊籬又指向那個吃出了牙齒的小姑娘,“還有你,一定是你事先藏了一顆牙,然后同那個牽驢子的串通好了,糊弄誰呢!”
她嗓門大,說得那叫一個義憤填膺,理直氣壯,排隊的人順著她的思路一想,又都覺得有理起來。
腦子有幾個缺啊,敢在天子腳下賣人肉丸子?
池時聽著,點了點頭,這一點她也很贊同,這五個團子里頭,只有最下面那個褐色的團子,是肉團子,上面的都是各種糯米砣兒,如今的肉金貴,整得多了,哪個尋常百姓買得起?
就這團子的火爆程度,孫三娘的的確確是沒有必要發這個瘋,在團子里頭藏人。
不過,這人心難測,誰又知曉呢?她也不過是推測罷了。
那孫三娘一看,頓時精神了,“你們看,你們看,她都點頭承認了。”
池時挑了挑眉,“有理不在聲高。我可沒有說你用人肉做了團子。只不過,這金耳墜還有牙齒,乃是千真萬確的,從你這團子里頭出來的。”
“你一早就知曉不是么?先前我拿出那個金耳墜的時候,你不但沒有嗆聲,還瞧著熟悉得很。捏丸子的時候,不小心發現了一個金耳環,上面還墜了幾片葉子,對嗎?”
池時說著,定定的看向了那孫三娘。
那孫三娘被她一看,頓時眼神不定了起來,她左右瞟了瞟,見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不由得紅了臉,“我沒有,我什么都沒有撿到。”
池時搖了搖頭。
眼見那孫三娘又要惱羞成怒,一旁的久樂忙上前一步,笑道,“孫三娘子莫要惱怒,我們東家也是做買賣。咱們買賣人,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
“若是那飯館茶館,更靠的是個口碑。今兒個這事已經發生了,就算孫三娘子說得在理,解釋得通暢,可這日后過來買團子的,一想起今日之事,難免打那退堂鼓。”
“倒是不如,把這誤會給解清楚了。孫三娘子為人清正,這條街上誰不知曉?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家伙兒應該齊心協力,將這要害你們夫妻的人,給揪出來才是!”
池時聽著,點頭如搗蒜,“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孫三娘想了想,拿起一旁的白色麻布擦了擦手,又在腰間掛著的錢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來,“我今日早上起來做團子,的的確確是撿到了一只金耳環。”
她說著,有些不要意思地紅了臉,隨即解釋道,“不過不是在那肉餡里,是在放肉餡的盆子旁邊。正如這位小公子所言,是一個圓環,下頭墜著幾片葉子。”
“這種耳墜,我瞧見過,來買團子的小姐,有戴這樣的。下頭還墜了一把桂花。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桂花。”
“我都是半夜里剁好了餡,然后去睡上一覺,等肉餡腌制入味了,快天明的時候,再起來搓團子。我敢對天發誓,我昨天晚上剁肉的時候,里頭那是絕對沒有什么金耳墜還有牙齒的。”
“這團子要勁道,靠的就是我剁肉剁得細膩,若是有這東西,還不把我的菜刀給崩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一定…”
孫三娘子說著,推了一旁一言不發的秋名一掌,“你怎么屁都不放一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瞧著咱們生意好,眼紅我們,要害我們啊!”
那秋名像是被打醒了似的,回過神來,附和著點起頭來,“沒錯沒錯…”
他說著,猶疑了片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顫顫巍巍地說道,“三…三…三娘,你覺不覺得,這事兒,有點像鬼生寫的話本子里的,那個…那個故事…”
秋名的話,像是在油鍋里滴入了一滴水一般,讓看熱鬧的人,全都炸開了鍋。
知曉鬼生的話本子的人,一個個的都仰著頭,跟旁邊的人說了起來,十分的自得。
不知道的人,則是豎起了耳朵,生怕自己個聽漏了幾句關鍵的。
“鬼生寫的這個話本,就叫鬼生。說的是一個窮苦書生,在破廟里遇見了一個美麗的女鬼,兩人相戀很快便成了親。可自從成親之后,鬼生便時常會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這最新的一章說的便是,書生同女鬼去酒樓用飯,吃的乃是豬肚包雞,結果吃的時候,不小心從里頭,吃出了一根人骨來,書生嚇了一大跳,將那盆菜整個砸在了地上,結果從里頭,又滾出了一個半個玉扳指…”
“那酒樓的掌柜的,便如孫三娘子你說的一模一樣的話,他也撿到了半枚玉扳指,并且因為貪心,偷偷的私藏了起來…鬼生寫到了這里,故事便戛然而止了…”
池時聽著身后熟悉的聲音,扭過頭去一看,便瞧見穿著一身紅色長衫的周羨,到了秋日里,他的紙扇都收了起來,鵝毛羽扇又拿出來晃悠了。
“下朝后在府里等你,見你沒有來,想來路上出了什么事兒,便過來了”,周羨說著,苦笑著遞給了池時一個竹筒,“你喜歡的竹筒八寶飯,不過估摸著現在你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說著,看了看池時手帕里包著的那個桂花耳墜,挑了挑眉,“京城人都說,鬼生江郎才盡,寫不出這個故事的結局了,所以話本子才分了上下,留了懸念。”
“今日這事兒一出,倒是有趣了,他那結局都不用寫,這不是再等等,就直接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