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說著,從懷中掏出了姜蕓畫的那一幅畫,她沒有打開,卻是朝著眾位鄉鄰看了過去。
“八年前的五月初三,是王罔原配妻子逃走的日子,對嗎?”
那收了池時銅子兒的老頭子,點了點頭,“沒有錯!小公子果然能掐會算!若非您是鏢局少東家,老頭子還以為你當年也住在咱們這條巷子里呢!”
“我記得清楚著呢,就是端午節的前兩日。本來他們都沒有聲張的,但是我孫媳婦同王罔的媳婦兒春桃,十分相熟。”
“這過節嘛,互相送幾個粽子咸鴨蛋的。不過一去方才知曉,春桃不想服侍斷了腿的公爹,跑了。當時一整條巷子里的人,都來安慰王罔了。”
“我還整了花生米小酒的,接了他們父子二人,來我家喝了雄黃酒。”
池時點了點頭,她猜想的沒有錯,那天夜里,被殺掉的人,便是王罔的妻子春桃。
她想著,將手中的那張畫張了開來,走到了王罔的面前,“這個場景,你應該記憶深刻吧。五月初三的晚上,你在這個院子里,殺死了你的妻子春桃。”
“她倒下去的時候,撞在了你腰間的鐵牌上,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那聲音十分的清脆,很香風鈴聲。”
“你是情急殺人,沒有關門。你們的影子,照在了墻上。身后的光源,來自你父親手中的燈籠,他坐在你們身后,靜靜地看著一切。”
“事后你們清理了院子,又把尸體處理干凈了。只可惜,百密一疏,你沒有想到,通常深夜里無人問津的茶樓,那天夜里來了一個客人,那個客人,便是目擊證人。”
池時說著,將那張畫又收了回來,仔細疊好了,放在自己的袖袋里,眼睛看向了地下,然后又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來,“讓我來尋尋,這地下的入口在哪里。”
“若是找不著,那也沒有關系,拿個大錘子來,我胡亂的掄上一通,哪里砸出洞來,哪里就是入口,不是么?”
“到時候,你花了我一兩銀子,我就扎你一刀,你看如何?”
王罔聽著,腿一軟,先前身下之痛,尚未止住,現在看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他竟是覺得渾身都疼了起來。
王罔垂下頭去,再抬起頭來,眼中兇光畢露,他一把掄起鋤頭,對著池時鋤了過來。
池時神色一冷,剛要抬腿,就瞧見一條腿從旁邊伸了出來,猛的一踹,一腳就將那王罔踹飛了出去。王罔撞在了墻上,吐出了一口鮮血,險些昏死了過去。
池時扭頭一看,瞧見周羨在一旁微微一笑。
“腿長很了不起么?”池時問道。
周羨笑了笑,“也沒有多了不起,就是可以保護阿時你罷了。”
站在人群中的白胡子老頭,一把捂住了身前小孩的眼睛,想了想,又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這年頭,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這么好看的兩個后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唉唉唉…
池時哼了一聲,朝著王罔走了過去。
王罔一個激靈,縮到了角落里,“剩下的錢都在地下,大頭我還沒有動。也就是這個不懂事的婆娘,非要拿出一個戴。”
“少東家,分給我們父子的,都在這里了。我們也是著了別人的道了。當年有一個獨眼的山匪頭子,名叫谷樂,我爹走南闖北的,機緣巧合便認識了他。”
“他找上門來,說要劫侯小姐的那趟鏢,若是我爹同他打個配合,拿到的銀錢,各分一半。五千兩的一半,那就是兩千五百兩,我們走一輩子的鏢,那都賺不到這么多銀錢。”
“于是我阿爹心動了,便應允了。他在恒威鏢局干了一輩子,鏢局中途換了東家,好些人都走了,他也沒有走,已經成了鏢頭。這走鏢就如同在河邊走,哪里有不濕鞋的道理。”
“是以丟了那么一次鏢,也未必會被東家懷疑。”
那王罔說著,咬牙切齒起來,“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那狗賊竟然是糊弄我們的,他…他想殺我阿爹滅口,把我阿爹的腿都給砍斷了。”
“還好我們也不是吃素的,留了后手。我叫了我姐夫,藏在附近接應我們。恒威鏢局的鏢師雖然全死光了,但是那些山匪,也死的死,傷的傷。”
“我同姐夫一道兒,將他們給反殺了,然后將東西先是藏在了姐姐姐夫在京城郊外的莊子上。丟了鏢,也不知道會怎么樣,我姐夫拿了他的那一份銀錢,便同我姐姐遠走高飛了。”
“再后來的事情,就如同你說的一樣了”,王罔說著,看向了池時。
“我們把院子門拓寬了,趁著春桃回娘家的夜里,把寶貝都運了回來,這院子下頭,早就有一個地窖,本來是堆放一些雜物,還有菜的。”
“阿爹傷了腿,情況愈發的不好,那天夜里,也就是五月初三,我想著去下頭,找一些能夠立即出手的沒有印記的東西,給我阿爹請個好郎中治治,再買些補藥。”
“我看著春桃睡了,方才下去的。我也不是故意瞞她,可左鄰右舍的都知曉,她這個人,最喜歡偏幫娘家,偏幫她弟弟。她家中一共生了七個女兒,到了第八個的時候,方才生了一個兒子。”
“那會兒她弟弟正在說親,為了聘禮的事情發愁。她若是知曉了,才不會管那么多,一定會拿出大把的銀錢,給她那個不爭氣的弟弟。”
“鏢局的鏢剛丟,我們家就暴富了,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我們就是劫鏢之人?所以我才想方設法瞞著她的。可萬萬沒有想到,我剛拿了東西上來,她便沖了出來。”
“她見我不肯給她,便沖到了門口,打開了大門,還說要嚷嚷得所有人都知曉,我一時情急,方才用一把短劍,將她給捅死了。”
王罔說著,看了一眼穿著打補丁衣衫的女兒,見她淚眼婆娑,瑟瑟發抖的,將頭別到了一邊去。
“好好的一個人,就那么沒了。我沒有辦法,方才說她跟人跑了。像我阿爹傷了腿,鏢局的人便會不懷疑他一樣,我總不能自己說自己個被人撬了墻角…”
“我那樣說,大家都信了。我也悔啊!藏著這東西,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膽的…我爹傷得太重,盡管我仔細的服侍,還是沒有過多久,便去了。”
“他老人家什么好日子都沒有享受到,還搭了一條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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