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羨將脊背挺得直直的,池時的鼻息全都噴到了他的頸脖上,讓他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他覺得自己,甚至能夠聽到她砰砰砰的心跳聲,比一般的正常人,要快上不少。
像池時這個人一樣,雷厲風行。
他想著,將頭別到了一邊去,午后的風都是熱的。
雖然他很希望這一段路,怎么都不走不完。
可是駕車的久樂,就像是練過了縮地術一般,在他還沒有取好同池時生的第一個女兒的名字時,便已經到了地方。
“阿時,醒來了,到了。”
池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整個人有些迷迷瞪瞪地,她扭頭看了一眼周羨,驚訝的指了指他的肩膀,“你多大的人了,睡覺居然還會流口水!你看你的肩膀,都濕透了!”
“真沒有想到,你的嘴竟然像那鴨子似的,遠比一般人長!”
周羨被她一通搶白外加誣陷,那便是有再熱浪的心思,都澆得透透的。
“你怎么不說我的嘴巴,像那竹筒似的,還能裝在水車上,把水送出去老遠!”
池時不著痕跡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你還有這本事?那日后若是你做不了王爺了,還能去賣藝。別人噴火你噴水,一共組上七個有本事的,便有一套雜耍班子了。”
她一邊說著,率先跳了下了馬車。
不等周羨下來,她又將馬車簾子一撩,探頭進去無語地對周羨說道,“你神神叨叨的,要帶我去的地方,便是楚王府?”
不等周羨回答,那楚王府的管家聽到了響動,笑吟吟地走了出來,“池仵作,池狀元來了,同姜小姐一道兒。我瞧著天氣熱得很,便先請他們進去吃瓜了。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池時聽著,卻是一愣,直接尋到了楚王府來了?
她正想著,便感覺頭頂上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她抬手要拍,那只大手卻像是算準了時機似的,已經快速的抽開了。
“阿時!走罷!進去便知道了。”
池時點了點頭,同周羨并排著朝王府里頭走去。
管家將池瑛還有姜蕓,安排在了楚王府待客的小花廳里。
這還是池時頭一回瞧見未來的嫂嫂姜蕓。
她生了一張鵝蛋臉,比尋常的小娘子,要略黑一些,生得倒是濃眉大眼的,頗為好看。
見她進來,笑著起了身,臉上并無什么羞怯之色。
池時松了一口氣,看來是個大方不扭捏的。
“阿時,案子已經解決了么?你們沒事吧?我同蕓娘用過飯了,也不見你們回來,便想著來楚王府等你了。而且,蕓娘有一件事,想要請楚王殿下幫忙。”
池瑛見她臉蛋紅紅的,臉頰上還有紅印,知曉她在馬車上睡了過去。
也不含糊,直接說明了來意。
池時一愣,同周羨對視了一眼,坐了下來,“案子已經破了,兇手自己現了身,所以沒有費什么事兒。不過因為去了一趟城外,耽擱了。嫂嫂你有何事,不妨直說。”
那姜蕓點了點頭,先是拿起了一個包袱,遞給了池時,“初次見面,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這是我以前在那古玩鋪子里,淘來了幾本志趣書。”
“擱在我這里,也就是當個游記野史讀,給了小…給了池仵作你,興許日后便能救下人一條命來。你既然先喊了我一聲嫂嫂,那我便厚著臉皮應了。”
“這是嫂嫂給你的見面禮,且莫推遲。”
池時接過那包袱,打開一看,里頭果真放著兩本已經發黃了的古書。
“如此便多謝嫂嫂了。”
姜蕓笑了笑,露出了雪白了牙齒。
如今的人可不愛早晚刷牙,像這么白的牙齒,池時在大梁,還是頭一回瞧見。
“如今京城里的人,都知曉你的本事。我這心中,有一樁舊事,一直難以忘懷。”
“我小時候好動少眠,爹爹耿直,我肖了他的性子,阿娘為此十分的發愁。那一年我九歲,從早到晚,都安排了琴棋書畫女紅…”
“那些東西雖然有趣,但逼得緊了,總讓人覺得心煩意亂的。于是一天夜里,那一日是五月初三,尋尋常常沒有什么特別的日子。”
“我偷偷地同當時伺候的我的丫鬟彩鈴,一道兒遛出了府。也沒有去很遠的地方,離我家三巷之地,有一個小茶樓。我不喝茶,就是饞他們家的茶點。”
“我坐在樓上,聽到了打更人的聲音,那時候正是巳初。我看時辰不早了,便下了樓去。茶樓里很少有人那么晚喝茶,是以整個樓里,都只有我一個客人。”
“不光如此,那條巷子都是空蕩蕩的,有風吹過,我看到了門口晃動的燈籠。”
姜蕓說著,深吸了一口氣,“我走了幾步之后,聽到了腳步聲,我回頭一看,巷子里空空的,并沒有看到什么人。可等我扭回頭去的時候,我清楚的看到了墻上的影子。”
“我看到有一個男子,拿著一把刀,把一個小娘子,給殺死了。可是一晃眼睛,那墻上卻又什么都沒有了。黑漆漆的,只看到晃動的燈籠。”
“我想要跑過去看,彩鈴卻是一把把我抱了起來,往家中跑。她什么也沒有看見,只有我看見了。”
姜蕓說著,神情頗為淡定,可是她不停揮舞的手,卻是表明了她內心的激動。
“翌日一早,我便又去了那條巷子里,可是巷子里干干凈凈地,什么也沒有。血跡也沒有,周圍的人也沒有聽到慘叫,京兆府的人也沒有接到報案。”
“這件事情,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明明,明明我就瞧見了,有一個男子殺了一個小娘子,那個小娘子滑下去的時候,我仿佛還聽到了東西碰撞的聲音。”
“那段時日,我時常的做噩夢。阿娘擔心得很,還請了道士來做法。我不想再折騰,便閉口不提這事了。”
姜蕓說著,有些抱歉的看向了池時,“我阿爹才拜托了你,到了我這里,又要麻煩你了,我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是涉及到了人命,我想,若是我錯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到時候我請你們去京城最貴的酒樓,喝最好的酒來賠罪。可若是真的…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沒有人尋她,那么,這世間唯一還記得她的人,便是我了。”
“這是我畫的當時我看到的場景…”姜蕓說完,從袖子里抽出了一張有些泛黃的紙來,那畫筆法稚嫩,應該是她九歲的時候,畫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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