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點了點頭。
第二種太過巧合。
不是她池時鄙視人,而是前面三個殺人案來看,連環兇手明顯層次不高,不像是能夠知曉涉及汝南王的大秘密之人。
是以,在她看來,十有八九是第一種。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咱們在這里關著門推理,更是虛中之虛。現在我要去周遇家中去,你幾宿未眠,要不先去歇著。我在祐海能當九爺,在這京城里,也一樣能。”
池時面無表情的說著,可那話里話外的,都騰起了一股子江湖豪氣。
周羨好笑的伸出手來,摸了摸池時的腦袋,池時靈機一動,伸手一拍,在周羨的手上抹了一把。
周羨的手背像是被燙了似的,快速的收了回來。
“你你你…”他激動得結結巴巴說了三個你字,余光一瞟,瞬間又無奈的笑了。
池時先前一直拿著炭筆寫字,這手上黑麻麻的東西,全都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讓他的手,也變得斑駁起來。
“你這個人,真是的…”周羨說著,無奈的笑了笑,“咱們還是先洗洗手,再去周家吧,不然的話,還以為我們要登門去給人家下黑手。”
“這么多年過去,周遇的父親周山,已經不在吏部了,他后來去了戶部,是如今的戶部侍郎了。我識得周家在哪里,領著你去。”
“不過,有四名死者,你為何獨獨要去周家?”周羨說著,正準備朝外叫常康打水來。
卻應面前瞧見久樂,已經端著銅盆走了進來。
周羨驚嘆出聲,“你什么都沒有說,久樂卻是什么都知曉。這般人才,在你那兒做小廝,當真是浪費了。”
人人都說池時厲害,可久樂在某種意義上,是另外一種厲害!還有池時的母親姚氏,她一個夫人,也是超凡的厲害!
周羨這么一想,越發的覺得,池家當真是臥虎藏龍了!
久樂咧開嘴一笑,端著銅盆就走到了池時身邊,“這有何難?我家公子用了炭筆,那自然手會臟,他這個人愛潔,不洗干凈會難受。”
“殿下當真是謬贊了,我一個小廝,能有什么本事?不過是做下人的本分罷了,只要上心一些,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周羨一愣,只要上心一些,沒有什么不知道的么?
池時清了清嗓子,在銅盆里洗起手來,“因為周遇的案子當中,有一個東西,十分的特殊。準確的說,這個案子有一個被忽視了的線索,而周遇的案子,讓這個線索變得越發的特別起來。”
“你可記得,卷宗你說過的,每個死者都坐在涼亭中央的石凳上,面前的小圓桌上,擺著果子點心,還有一盞熱茶。”
“其他人的尸體,都是隔了一個晚上,到了清晨,方才被人發現的。那時候茶是熱氣騰騰的。死亡時間,同尸體被發現的時間,相隔甚久。兇手在什么時候倒的茶水,才會讓人發現的時候,茶水還是熱的呢?”
不等周羨回答,池時又道,“在尸體被發現之前,兇手又回到了犯罪現場對不對?這一點,只要注意到熱茶的人,都能夠想到。”
“但是我們看周遇的案子。周遇的父親周山,因為知曉京城里有連環殺手出沒的事情,是以周遇送完他姐姐之后,沒有回來,他便立即遣了家丁出去找。”
“他很快就找到了周遇的尸體。周瑜的裝扮,比起其他人,也簡單了許多。他只是換了衣衫,頭上戴了紙冠而已。”
“但是,他的桌面上,也放著一杯熱茶。因為每一個案子,桌上都有熱茶,所以周遇面前的熱茶,并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周羨瞬間了悟,“這就很奇怪了,難不成不管什么時候發現尸體,茶水都是熱的嗎?兇手是如何掌握這個時機的。”
“他總不能殺了人之后,站在旁邊像是茶博士一般,待茶涼了,就給換上一杯!一直保持那茶熱氣騰騰的!”
他說著,臉色正了正,走到了池時身邊,就著銅盆里的水,草草的洗了手。
“走吧,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周家。”
池時點了點頭,有的朝代會避諱天家姓氏,但是大梁朝倒是沒有這一條。
因著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這姓周的人,實在是不知凡凡,數都數不清。
那周家雖然也姓周,但是同皇親國戚,毫無關系。
那周家的宅院,說起來也是巧了,就在離姜家不遠的一條巷子里。這一片地方,住的都是達官貴人,早上說不定還在朝堂上唇槍舌劍,到了夜里,就成了左鄰右里了。
池時隨著周羨一道兒下了馬車,他這個人比較低調,通常只帶常康出門。
可那馬車之上楚王府的標志,不是假的。
是以馬車一停,那門口站著的門房,便一個朝里跑去通報,一個朝外跑迎來,顫顫巍巍的喊著,“殿下…”
那門房一抬眼,看到了一旁的池時,更加激動起來,“九爺!”
這下子不光是周羨愣住了,就連池時也一并愣住了。
池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認得我?你是祐海人?”
她才剛剛說了,讓京城人也管她叫九爺,這嘴又沒有開過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應驗了。
那門房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不是祐海人,是我們夫人,最喜歡九爺了。每回九爺斷案,都叫小的出去看著,然后回來學給她聽。”
“夫人若是知曉九爺您來了,指不定要高興成什么樣子。”
池時頓時了然。
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不相信,這周夫人會莫名其妙的喜歡她這個仵作。這么多年過去了,周遇的案子早就被束之高閣,成為了一樁無頭公案。
可他的母親,還沒有忘記這件事。
那門房說著,忙引了池時同周羨進去,幾人還沒有穿過回廊,走到待客的花廳,便瞧見一位夫人紅著眼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她的發髻都跑散了,金步搖都摔在了地上,卻像是渾然未知似的。
一見著池時,她立馬雙手握了過來,激動地說道,“終于,終于輪到我們遇兒的案子了么?九爺,終于要來給我兒一個公道了么?”
“這么多年,我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我兒枉死,那兇手卻能逍遙法外!我一直都等著這么一天,遇兒的東西,我都保存得好好的,他的屋子,我都沒有動過。”
“我帶你們去看!”周夫人說著,慌忙的擦了眼淚,又噔噔噔的在前頭引起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