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聽著,皺了皺眉頭,這桃紅顯然已經嚇得不行,她說出的每一句的細節,都經得起推敲,不像是在說謊話的樣子。
那香爐掛在床頭,方春梁睡在外頭,聞到散發出來的香氣,會做噩夢,產生幻覺。等他抱著香爐之后,效果會更加的強烈,直接被嚇死了,亦是有可能的。
“方春梁來可說了什么特別的話?同鬼有關的,可有提過落水鬼?”池時又問道。
桃紅一聽這三個字,像是想起來了什么似的,忙道,“有有有!他說落水鬼,淹死了好多人,說到處都是水!他說話含混不清的,說了好些,我也記不得了。”
“我一開始,以為他在說夢話。他這個人,經常說夢話的,以前來,也說過,說掉進水里了。醒了之后,我問他,他就甩臉子,從來也不說。”
“像我們這種人,這些大人物,是不會同我們說真話的。這小金塔給你,我是真的沒有殺人啊!求兩位大人,放過我!”
池時接過那個包好的小塔,朝著周羨一扔,朝著門口走去。
周羨看也沒有看榻上的桃紅,跟著他便往外走。
那邊常康已經叫了楚王府的侍衛,將方春梁的尸體包裹好了,悄悄的抬出去了。
“池時你開始不也聞了香么,我看姜尚書那么害怕,可是你一點表情都沒有,你看到了什么?”周羨繞到了池時的身邊,好奇的問道。
“嗯,看到了一百只周羨,在我耳邊嘰里呱啦的叫,嚷嚷著,不給他俸祿,不給他俸祿,讓他白干活,讓他白干活!”池時勾了勾嘴角,說道。
周羨哭笑不得的搖了搖扇子,“我哪里就讓你白干活了!便是相公的俸祿都沒有你多,我可是給你一個大金錠子。說真的,你看到了什么?”
“沒什么,不過是很多人,在不停的殺人罷了,可能就是人間地獄的樣子”,池時淡淡的說道。
周羨一愣,他原本以為,池時是個仵作,就喜歡剖尸查案。案子多了,他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他害怕的,竟然是兇案…
“池時你就像是雞蛋,外面看著硬邦邦的,但里面很軟,金黃金黃的,像是一輪太陽”,雖然喜歡破案,但是更希望天下沒有案子可破,沒有人被殺害,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活著。
池時搖了搖頭,“金黃金黃的,是煎蛋。桃紅有一句話說得沒有錯,方春梁拿的肯定是不義之財。想來你已經猜到了,他是負責治水的官員,見過人落水很正常。”
“他卻嚇得這般厲害,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對于水患,我不了解。但是據我推斷,一定是在五年前,由于他的某個舉動,害得很多人被水淹死了。”
“他得到的好處,便是耿家的喚九幽,地點是在安陽。”
兩人說著,已經走出了百花樓,那老鴇遠遠地看著,卻是半分不敢上前,更別提像之前一眼,在池時面前毫無分寸的提什么妹妹不妹妹的了。
她已經知曉了,這便是名動京城的池仵作,專門同閻王爺打交道的人。
周羨將扇子一收,皺了皺眉頭,“安陽五年前,的確是發生過水患。當時安陽急報頻傳,水位暴漲,便是在堤壩之上,壘了砂石,也沒有辦法阻擋洪水。”
“當時姜尚書,那會兒他還是工部侍郎,上書表情,奏請要決堤分洪,避免安陽城被淹。因為這個提議十分的大膽,當時姜尚書拿官帽同項上人頭作保…”
“事情太過緊急,于是…我哥哥力排眾議,支持姜尚書,當時京城的使者,跑斷了馬腿,急奔安陽。姜尚書讓蓄洪區的百姓轉移,然后決堤泄洪,解了安陽之危。”
“正是因為這件事,姜尚書的威名一下子打響了。第二年老尚書告老還鄉,他便直接接了尚書之位,這一坐便到了今日。”
“你的意思是,方春梁十有八九為了得到喚九幽,在泄洪的過程當中,故意害了人?還是說,當年的安陽之危,其實另有隱情?”
周羨說著,皺了皺眉頭。
姜尚書這個人,乃是個實干家。他雖然不站隊,但卻是切切實實在大興水利,搭橋修路的,國庫里能撥三分錢,他能擺出一百二十個理由,寫出五米長的清單,豁出去老臉不要,硬是摳出五分錢來,有時候不夠了,整得當地鄉紳掏錢也好,亦或者自己添補也罷,就沒有他推進不了的事。
就這么一個人,陛下同張太后斗得再怎么厲害,也沒有人愿意動他。
你把姓姜的趕走了,那誰來添補那個大窟窿?
池時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方春梁根本就不知道這香的真正作用,不然他也不會中招。如果五年之前,他便得到了這個,為何到了今日方才會發生這等禍事。”
“這東西既然是不義之財,那么方春梁又為何要隨身帶著,還帶來百花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是生怕御史不參他,不會發現他做下的虧心事么?”
“方春梁到底做了什么,這東西又是哪里來的,咱們得去他家中走一趟,問清楚一二了。不過…”
池時話音一頓,周羨立馬接了上來,“若是當年安陽之危,真的有大問題,害死了許多人,那么姜尚書的麻煩就大了,不光是他,還有我哥哥…”
“故意決堤分洪,淹死無辜百姓,還因為這個獲得了功勛…不光如此,打那以后,黃河,長江流域,都用過這種辦法,渡過洪峰。倘若有人利用這點…”
池時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
今日天氣也格外的好,藍色的天空,像是被沖刷過一般,美得透明,陽光照耀下來,仿佛能夠瞧見七彩的光一般。
池瑛的話還在耳邊沒有消散呢,這京城里就如他所言,風雨欲來了。
“也許是個巧合罷了。”池時輕輕地說道。
周羨點了點頭,卻是朝著一處瞥了過去。池時余光瞧著那一點,只見那里一花,一個人影便一閃而過,消失不見了,那應該是周羨的暗衛。
她不喜歡摻和這種朝堂爭斗,只不過事到如今,好像已經抽不開身了。
“走吧,咱們去方春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