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六小姐僵硬著脖子,低頭一看,頓時尖叫出聲!
她像是看到了鬼似的,忙將自己腳上的那雙粉紅色的繡花鞋,脫了下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我…我不知道,我當時嚇了一大跳,一時著急,穿錯了鞋子,也是有的!”
“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我我…反正我沒有殺人!”
方六小姐急紅了眼,她一把挽住了一旁方五的胳膊,“五姐姐,你快告訴她啊,我們一直睡在同一個被子里,我若是起來殺人,鬧那么大的動靜,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而且我年紀小,力氣也小…四姐姐若是被人勒死了,我怎么有那個力氣,將她抱起來,掛在梁上?我就是穿錯了鞋子,這也成了兇手么?”
池時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過話的方五小姐,“她們話里話外,都說四小姐不好相處,你同她有爭端,怎么反倒是一句惡言不說。”
方五小姐搖了搖頭,“有什么好說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爭來爭去,又有什么作用。我不說話,都覺得我有殺人動機,我若是說話,豈不是更加怪在我的頭上。”
“我不知道的事情,自是不會亂說”,她說著,皺了皺眉頭,遲疑了片刻,看向了一旁的香爐,“不過六妹妹有一句話,說得沒有錯,她的確抱不動四姐。”
池時聞言,點了點頭,“沒錯,因為根本就不是她的。兇手不止她一個。而且,這件屋子,也并非是方四小姐死亡的第一現場。”
池時的話,像是落入了油鍋里的一滴水,一下子將方家炸開了鍋。
“還有兇手?”方老太太大驚失色,警惕的四下看了起來。
“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有人約了方四小姐今夜見面,她同五小姐還有六小姐慣常不對付,怕被她們知曉了去告狀,是以在屋子里頭點了寧神香。”
“五小姐也覺察到了吧,今晚睡得格外的沉。可四小姐不知道,這是方六小姐同某人一早就給她設下的死亡圈套。”
“正是因為要見外人,所以她才會穿戴整齊。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是走著出去,被人背著進來。兇手殺死了她之后,又帶著尸體跑了回來。”
“他同六小姐一道兒,按照約定好的,將人掛在了房梁。死人不能夠踩凳子,于是六小姐同四小姐交換了鞋子,你穿著她的粉色繡花鞋,重重的踩在了椅子上。留下了兩個明顯的腳印。”
“寧神香到底不是迷煙,其他兩位小姐,隨時都有可能醒來。于是你催著那人趕快走,然后套好了鐵環,躺回了床榻上。”
“屋子里很黑,你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鞋子同衣服的顏色不同,有多違和。殺人兇手不在了,四周黑漆漆的,你害怕得很,一心只想離尸體遠一些…”
“你胡說!你胡說!我就是穿錯了鞋子而已,四姐姐把我的鞋子穿走了,我穿錯她的,這算什么證據!”方六娘子驚駭的縮了縮腳指頭,求救的看向了方老太太。
“祖母,你快把這個騙子打出去。琳兒為何要殺四姐姐?我有什么理由殺她!”
池時瞧著,呵呵一聲,“你同方四小姐中間,還隔著一個方三小姐。你小小年紀,是有什么毛病,腿才會一抖一抖,一跳一跳的,越過一個人去穿另外一雙人的鞋子呢!”
“你有這種病,那吃飯的時候,豈不是像墳頭上香一樣,必須上三份,不然的話,你那手跳起來,我怕你夾不到菜,餓死了!”
池時說著,神色一正,“你若是不認,那也沒有關系,因為還有一個更加明確的證據,就在你的身上。你把你的手攤開來,讓大家一看,便知曉了。”
方六小姐聽到這里,終于變了臉色,她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猛的把手往身后一縮,藏了起來。她朝著方老太太看了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方老太太神色大變,拐杖都沒有拿,她站起了身走到了方六小姐面前,硬生生的將她的手掰到了身前,攤了開來。只見她的右手食指上,有一條明顯的紅痕。
“要隔那么遠,拽倒一把凳子,還不能用很粗的繩子,因為另外兩位姑娘就是再怎么瞎,也不至于眼前有根麻繩看不見。也不能用細軟的繩子,因為拽不動凳子不說,還很容易斷。”
“是以必須用細而堅韌的,譬如琴弦或者鐵絲之類的。可這類東西,用力過猛的時候,卻是容易割傷人的手。尤其是像你們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的手…”
方老太太驚恐的將六小姐一推,六小姐一晃,沒有站穩,跌坐在了地上,“為什么啊!你為何要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池時轉過頭去,看著死者腳上穿著的那雙鵝黃色的,繡著鴛鴦戲水的繡花鞋,輕嘆出聲,“還能因為什么呢?不過是因為老太太你太過傲慢,講究所謂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
“同六小姐合謀一塊兒殺死四小姐的,便是四小姐的未婚夫婿罷!”
她說著,聲調一變,學起了方六小姐先前的話,“四姐夫也是中了舉人了,誰知道日后他不會飛黃騰達呢!”
方老太太注意到她的視線,這一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尚未談婚論嫁的小姑娘,若非是紅鸞星動,又怎么會繡鴛鴦戲水這樣的鞋面呢…
方六小姐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我同洪邑哥哥早就相識,他讓他阿娘上門提親,本來是要娶我的。可是哪里想到到,洪夫人一來,便瞧中了四姐姐。”
“四姐姐讀書再多,再怎么博學多才,又有什么用?她根本就不想嫁在安陽,她想要去京城里攀高枝兒!我同你們說過的,我說四姐姐不樂意嫁,我可以嫁的…”
“可你們偏生要說什么長幼有序!說什么我生得一臉福氣,到時候去了京城,可以記在大夫人名下,充當嫡女調教兩年,然后再尋個高門嫁出去,也算是給方家得了一門助力了!”
“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父親博古架子上的古董,看著哪個合適,就把哪個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