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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怪異莊子

  翌日一大早,祐海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枯敗的荷塘上,雨水落下,濺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梨渦兒。

  南地的雨,總是纏纏綿綿的,一下起來,便像是老天爺來了月事似的,沒有個三五日,見不著太陽。這場雨,一直到夜里,都沒有停。

  官道之上,兩輛馬車一路呼嘯而去,濺起了一攤泥水。

  周羨躺在馬車里,迷迷瞪瞪地睡著,一個翻身,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硌著了,他伸出手來推了推,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這一眼,簡直就是魂飛魄散!

  只見一個骷髏頭,正躺在他的枕便,直挺挺的看著他。那黑漆漆的兩個眼窩里,冒著陰郁的綠色幽光!

  周羨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身,整個人睡意全無。

  他忿忿的扭過頭去,看了看在骷髏另一邊,呼呼大睡的池時,恨得牙癢癢。

  永州這里沒有了線索,京城里遠沒有想象中的太平,他一早便同池時說好了,要盡早回去,否則的話,待得久了,難免讓人想到什么,打草驚蛇。

  周羨本就藝高人膽大,出遠門也只帶了常康一人。這回有了胸口碎大石高手池時加入,更是百無禁忌,撒丫子趕起路來。這會兒荒郊野外的,也沒有尋到合適的客棧,便在馬車上歇了。

  “喂,你家虛目的頭掉了。”

  池時睫毛輕顫,揉著眼睛坐了起來,扭頭一看,頓時生氣起來,“為何虛目睡覺的時候,都朝著你睡,而不是朝著我睡?”

  周羨無語,這還需要問?

  池公子也不瞅瞅你睡覺的樣子,跟猴王醉酒似的,胡踹一通。也就是這骷髏人結實,不然早被他踹得七零八落了。

  而且…骷髏朝著你睡,還是什么福氣不成?這福氣,本王一點都不想要!

  “馬車狹窄,后頭的馬車空著。不如我們把骷髏兄,放到后頭同毛驢兄同住?”周羨裹著被子,說話都帶了鼻音,這南地的冬日,真是刺骨的寒冷。

  那濕冷之氣,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直往骨頭縫里鉆。

  池時被他這么一折騰,也清醒了不少,“這是我的馬車。哪里有蹭座之人,欺負主家的禮兒?”

  坐在外頭駕著車的常康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羨瞪了馬車壁一眼,“別笑了,尋個住處吧,倒也沒有這般著急。”

  常康嗯了一聲,“公子,我瞧見燈火了,前頭應該有個莊子,咱們一會兒,去那莊子上歇腳。”

  周羨松了一口氣,一咕嚕,又倒了下去。坐過了池時的馬車,他是絕對不會再回到自己的馬車里去了。

  遙想今日清晨,他在官道旁的大柳樹下,瞧見那祐海城中,駛出了個黑棺材時,那震撼與晦氣…池時的馬車,與常人的十分不同,又寬敞,又長,有四匹駿馬拉著,十分的威風。

  就是馬車壁光禿禿的,什么花紋也沒有雕刻。遠遠看去,就是一具黑壓壓的大棺材。

  白日里倒不覺得有甚,可到了夜里,這簡直就是一個小房子。完全足夠三個人,并排躺在里頭睡覺,十分的囂張。

  而他的馬車,要不蜷縮著躺著,要不腿伸出去半截…

  池時哼了一聲,將虛目的頭裝好了,也躺了下去。

  “虛目眼睛里是什么?為何會發光?”這么一折騰,周羨已經半點睡意也無。他長這么大,除了親哥哥之外,這還是頭一回,同旁的兄弟,躺得這么近。

  奇怪的是,池時這個人,雖然嘴欠,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可信,是個正人君子。

  他同沈觀瀾一塊兒長大,可貴族多私癖,又有錯綜復雜的立場,便是再好,那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池時來了精神,“兩顆夜里會發光的小石頭罷了。我有時候夜里睡不著,想案子的時候。想到哪里,便用這種小石頭來標記。這兩顆是最大的,通常而言,頭骨很硬,砸死人一般都砸出了個大窟窿。”

  “這兩顆我一直用來標記腦袋的傷的。我做了兩個細細的鉤子,能夠插進骨縫里,是不是很有意思?”

  周羨嘴角抽了抽,轉移話題道,“你們池家,又沒有爵位。這四匹馬拉的大車,是不是違了制,不合規矩?若是去了京城,怕是要落人口舌。”

  池時頭一轉,黑黝黝地眼睛看向了周羨,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他們只會認為這是楚王你的馬車,畢竟我只是一個窮山溝溝里來的仵作。楚王違制了么?”

  “沒有。”

  “他們若非說是我的,那就告訴他們,這不是馬車,這是我的棺材。我這棺材,一沒有雕龍,二沒有畫鳳,也沒有用什么貴重的金絲楠木。有何用不得?”

  “這人有旦夕禍福,我擔心自己喝口水就會死,隨身帶著棺材,用骷髏人陪葬,有何不可?”

  周羨沉默了許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說得不對,但我無言以對。

  “以后誰惹惱了我,我就請他用飯,你作陪如何?我是楚王,他不能不來。”

  池時搖了搖頭,“沒興趣,他若是死了,你可以叫我去。”

  周羨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

  “好!”

  “公子,池公子,我們要進莊子了”,馬車外傳來了常康的聲音,“不過,小的瞧著,這里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的話音剛落,馬車一個急停,拉車的馬被拽疼了,嘶鳴起來。

  周羨同池時對視一眼,開了馬車門,跳了下去。

  馬車外燈火通明,一個個穿著厚襖的鄉人,舉著火把,將他們幾個團團圍了起來。

  在馬車頭前,立起了路障,一個生得孔武有力,長滿絡腮胡子的壯漢,嚷嚷道,“我們村子里有事,不能進外人。幾位還是立即調轉車頭,莫要久留才是。”

  “若是不聽勸誡,可別怪鄉親們不客氣了。”

  雨淅瀝瀝的下著,池時的腳一落地,便沾滿了泥,莊子的地勢高一些,雨水一條條的匯集在一起,流了出來。

  池時沒有理會那壯漢的話,拿起火把,照了照,又深吸了幾口氣,皺起了眉頭。

  “你們兩個小白臉兒,風都吹得起,不要讓我們動真格的。咱們素未平生,我們也是為了你們好,方才好言相勸,我再說一遍,我們莊子不許進外人。”

  池時抬起頭來,直面那壯漢,認真的說道,“怕我們進去,就看到你們莊子里,剛死的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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