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下意識握緊佩劍與佩刀,頭腦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
難道孟維變成喪心病狂的藥人了嗎?
當然,景栗并不在此列,因為她清楚,喪尸僅僅是赤手空拳加獠牙,唯有人類才會使用武器。
她從沒有直面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根本不敢多看地上那三具無頭尸,聲音莫名發顫,問道——
“孟中郎將…你…你為什么要殺人?”
凄凄月光之下,鮮血自孟維的刀尖一點一滴地滑落,他并未收刀,頭微微低垂著,嗓音甚為沙啞——
“一位…一位重傷的士兵有變為藥人的危險,所以我用鐵鏈把他綁在了這里,還安排兩位衛兵看守,剛剛傷者失去理智開始瘋狂撲咬,衛兵全部受傷…我迫不得已只能…只能殺掉他們三人…”
張文才為驗證其言真偽,上前細致查看,發現其中兩人的脖頸和肩膀處確有被撕咬的痕跡,可是胳膊上和腿上纏著鐵鏈的那名無頭尸卻無明顯的咬傷,他疑惑道——
“這人似乎只是肩上和手臂處有被抓破的傷痕。”
“他的咬痕在…在后腰…”孟維回答的聲音很低,流露出難掩的心虛,不由得瞟了幾眼“英臺”。
“肩膀和手臂有抓傷…喪尸的咬痕在后腰…”——景栗暗自琢磨這幾句關鍵信息,猛然間反應過來,被鐵鏈捆綁的人,必定是孟綸!
為了驗證,她還壯起膽子往前走了幾步,將視線集中在那具可疑的尸體上,其左肩和右小臂之上的傷痕皆是她之前看過的模樣,眼前的無頭尸無疑就是孟綸!
原來,晚飯時的那場燒尸大火不過是做戲,孟維不忍心殺親弟弟孟綸,他仍存一絲僥幸,希望弟弟能夠平安無事渡此劫。
景栗萬萬沒有想到,外表英偉坦蕩的中郎將孟維,居然會策劃出這樣一場掩人耳目的大戲。
在人類的世界,心機與欺騙的確能夠掩蓋事實,可是喪尸一旦出現,所有的謊言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蹩腳戲。
唯一慶幸的是,經過景栗之前那番苦口婆心的勸解,孟維明智地用鐵鏈拴住了弟弟,大大減少了受害者的數量,他自己也逃過了一場生死劫。
但是,盡管這樣,還是死了兩名無辜的衛兵。
此刻的悲劇,和藥人之禍的根由一樣,歸根到底是源自于人性的自私——
孟維明知弟弟已無藥可救,但仍不舍手足親情,癡心期盼奇跡發生,導致兩位衛兵因此而命喪黃泉;皇帝明知長生之術多虛幻,可依舊妄念不滅,授意專研邪門歪道的煉丹師以活人做實驗,引發了這場慘絕人寰的災禍。
古今多少冤魂,不是因天災而生,純因人禍而致。
孟維發現“英臺”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孟綸的尸首,擔心真相被揭穿的他急急說道:“諸位請回房休息,我立刻安排人將尸體燒毀!”
羽林軍先撤,景栗卻佇立不動,死死瞪著中郎將。
“英門主…我…我…”孟維的眼神先是閃躲,萬般無奈之下才開口,但因顧忌英家其他門人,吞吞吐吐無法直言。
“我有些話要單獨和孟中郎將講”,景栗對身后的兩位師兄說,示意他們先行離開,而后向前走了兩步,以冰冷無溫度的口吻將一句話回敬給中郎將——
“兩名衛兵無辜喪命,這筆血債記在你的頭上,你無論說什么都逃不過天理報應!”
這是他們初次見面時,孟維斥責“英臺”的言語,此刻景栗將其原原本本地還了回去。
“弟弟被咬的傷口不深…我…我本以為他有可能會復原…都怪我太糊涂…全都是我的錯…”孟維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同時心懷恐懼——
“英門主,求你高抬貴手,千萬不要把事情真相告訴廣陵王和羽林軍…不然…不然我全家都會因此而死的!”
要不是英家門人尚未走遠,他很有可能會跪下哀求,因為此事的后果他承擔不起。
“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你,我來到長生靈山,不是為了制造風波,而是想平息災禍并救更多人的性命!”景栗重申自己的目的,并用威脅的方式催促孟維焚燒尸體——
“事已至此,即便我說出真相,也不會讓死者復生,實情我可以幫你隱瞞,但你必須立刻將尸體焚毀,尸身內的蠱蟲只有用火才能徹底根絕,別想著什么入土為安,你若是把你弟弟的尸首埋在這里,不出三天,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自己!”
古代土葬為主流,景栗之所以講這番話,就是擔心孟維再犯糊涂,舍不得燒掉兄弟的尸體,悄悄將其掩埋在山下。
倘若如此,蠱蟲會在土中大量繁殖,方圓百里皆會遭難。
低估人性的黑暗與自私,是世間最大的錯誤,景栗若是早點明白這一道理,也許就能夠早一些識破孟維的心思。
“燒!燒!我立刻就燒!”孟維即刻向不遠處的兵士高喊道——
“來人,快點火,把三具尸體全部燒掉!”
景栗沒有直接返回酒樓,而是在旁確認,親眼看到孟綸身首異處的尸體在烈火之中化為灰燼,才真正安心。
事務所的兩位隊友也在密切關注事件進展,屠豪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孟綸被哥哥孟維綁在一棵大樹邊,那么粗的樹幾乎被他拔出了一半的根,他就像是《三國演義》的倒拔垂楊柳的花和尚…叫魯…魯什么來著…?”
“哎呀我的老天爺,出門不要說你的中文是我教的,我丟不起這個人!”獨教授郁悶至極——
“倒拔垂楊柳的是《水滸傳》里的花和尚魯智深!”
“花和尚出自哪本名著不重要!”屠豪認為文化水平不是關鍵——
“重要的是,身材瘦弱的孟綸生前不會有這么大的力氣,喪尸化之后,他的戰斗力明顯有了增強,喪尸的攻擊力也許大大高于我們之前的預計。”
獨教授倒是樂觀得很:“大錦鯉在任務期限內是不死之身,而我們團隊又擁有現代智慧,喪尸再了不起,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還未正式進山,便遭遇此番波折,景栗沒有被所長的盲目樂觀心態感染,不詳的預感莫名越來越強烈。
“小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梁伯山送她回房,握著她的手問道——
“你有心事從不瞞我的,到底怎么了?”
情侶之間拉拉小手很正常,可是對于魂穿的景栗來說,梁伯山只是有男主頭銜的陌生人而已,這樣的親密動作令她十分不適。
景栗抽回自己的手,勉強笑笑:“沒什么,我只是累了而已,三師兄不必擔心,回房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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