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妹妹在林摩斯面前安靜乖巧如小貓,一離開其視線即刻變身校園女王,四人并排走出最霸氣的步伐,頭頂的發箍似是光耀九州的王冠。
不止如此,時不時還有小迷妹跟上來加入她們,這些姑娘共同的特點,就是帶著各式各樣的發箍。
想必發箍就是這個女生小團體的標志,景栗一晃神還以為自己亂入了《緋聞少女》的片場。
為了避免引起學生的抵觸心理,她剛才在下樓的時候就再次脫了警服外套,只穿樸素白色棉布襯衣,夾在一大群“發箍洋娃娃”中間,顯得分外突兀。
不愧是貴族學校,食堂儼然是高檔自助餐廳,中餐西餐齊備,點心水果豐富,甚至還有冰激凌,如果放在現代,至少得是188一位的標準。
四個妹妹的性格確有富家小姐的嬌驕之氣,不過總體來說都是善良單純的女生,對哥哥和未婚妻李福爾謎一般的感情狀況特別好奇,一個勁兒地八卦。
景栗繞過這些次要問題,把話題的重心放在女鬼安娜的故事上。
女生們七嘴八舌地補充著有關女鬼安娜的細節,從人生經歷到性情外貌,無一不有。
突然,一位女學生輕咳了三生,仿佛是暗號一般,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一秒變身冷淡系貴小姐,默然挺直腰背,吃相優雅斯文。
景栗一頭霧水,正想問怎么回事,就聽到身后有一個嚴厲的女聲響起:“這位是誰?”
高個子堂妹放下刀叉,起身回答道:“苗主任,這位是巡捕房的李探員,她因辦案需要而前來學校查閱資料。”
另一位堂妹補充道:“李探員還是我們的準表嫂,所以特意請她在餐廳吃飯。”
景栗受氛圍影響,也站了起來,和年約三十、不茍言笑的苗主任握招呼。
苗主任態度高冷,寒暄兩句之后便轉身離去,她背著的手中拿著一根小小的教鞭,所到之處學生皆鴉雀無聲,明顯是滅絕師太級別的教導主任。
她一走遠,女生們都長長吐了一口氣,心情不再緊張。
一位女生露出劫后余生的慶幸笑容:“今天我忘記戴校徽了,還好沒有被苗主任發現,真是萬幸。”
表妹提醒道:“下午一定要記得戴,苗主任的眼睛特別尖,你今天能逃過一劫,真是運氣好。”
高個子堂妹忽而想到一件事:“對了,苗主任也是圣德女中第一批入學的學生,和女鬼安娜是同級同班。”
兩位隊友的午飯也是西餐,聽到這一新消息之后,正在吃法式香煎鵝肝的屠豪立刻進入工作狀態,開始在文件中進行搜索——
“你剛剛看的資料里,只有一個人姓苗,名叫苗英。”
景栗向學生們確認:“苗主任的名字是叫苗英嗎?”
表妹點了點頭:“沒錯,不過苗主任從不提其女鬼安娜,也不準我們討論這些虛無縹緲的神鬼話題。”
女鬼安娜了解的差不多了,景栗開啟下一話題:“你們聽說過玫瑰社團嗎?”
她的話音剛落,全桌女生都不約而同地對她做出噤聲的姿勢,發出一片“噓”的聲響。
景栗分外不解:“怎么了,這難道是禁忌話題嗎?”
鄰座的表妹湊到她耳邊悄聲道:“玫瑰社團是學校八、九年前的一個組織,據說成員大部分都慘遭不測,有些甚至家破人亡。”
景栗深挖秘密:“社團成員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們了解內情嗎?”
高個子堂妹說道:“八年之前學校接連有學生身亡,巡捕房判定是自殺,不過據傳她們實際是被玫瑰社團逼死的,冤魂重返陽間索命,有罪者皆不得好死。”
矮個子堂妹竭力壓低聲音:“玫瑰社團霸凌同學的惡行多年前曾被報紙和雜志報道過,不過后來新聞全都被壓下來了,這件事最終不了了之,誰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景栗進一步打聽:“玫瑰社團的成員總不會都死了吧,孔副校長八年前就在學校讀書,她是不是社團的成員,你們知道嗎?”
性格坦率的表妹知無不言:“我從別人那里聽說,孔副校長之前是玫瑰社團的副社長,但她后來絕口不提這件事,別人若是提起來她就會大發脾氣。”
一位女生補充:“據說孔副校長做玫瑰社團副社長的時候,譜擺的比女王都大,隨隨便便出趟門,至少得有三個小跟班跟著,一個打傘,一個拎書包,一個背化妝包。”
另一位女生提出疑問:“說來也奇怪,玫瑰社團連普通成員都被冤魂取了性命,怎么副社長反倒沒事呢?”
高個子堂妹越想心里越發慌:“玫瑰社團邪門的很,當時她們的會徽是白玫瑰圖案,連這種花都成了學校的禁忌,幾年前有個女生帶了一束白色玫瑰來學校,當天晚上就中了邪,高燒不止,胡言亂語,我們還是不要聊這么恐怖的話題了…”
堂妹正和景栗貼的很近說話,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講恐怖故事的過程之中忽被“鬼搭肩”,堂妹一時無措,高呼了一聲“啊!”。
在如此氣氛之下,刺耳的尖叫立刻出現人傳人的現象,整桌女生均發出不同音色和音調的“啊!”,如同驚悚合唱曲,之中還穿插著叉子掉落在餐盤中的碰撞聲。
林摩斯獨自在“啊”聲中凌亂:“你們…到底怎么了?”
表妹心有余悸:“堂哥,你怎么不出聲,我還以為是鬼呢!”
林摩斯肅著臉道:“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夜半不怕,就怕青天白日時無聊的鬼到處游蕩以嚇人取樂。”景栗脫口而出這一句,看到冰山臉比平時更冷了幾分,自知失言,趕忙補救道——
“該去辦案了,時間不等人,領導走著,屬下跟著!”
她麻利地拿起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并和學生們揮手說再見。
林摩斯向前走了兩步,回頭見她手中只提著制服,無可奈何道:“帽子!”
景栗沒聽明白冰山臉的意思,以為還得給他拿帽子伺候著,于是乎假意巴結,實際暗戳戳地損他:“領導的帽子恐怕有千金重,卑職幫您拿著。”
“你的帽子!”林摩斯怒瞪她一眼,特別想狠狠戳一戳她的腦門,不過還是忍住了沖動。
表妹把警帽送上:“姐姐,你忘記拿帽子了。”
作為十八線不知名小演員,景栗平時出門都不戴帽子,難免丟三落四。
這場面好尷尬,她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算起來這頓飯也就吃了半個鐘頭多一點,景栗點好的甜點還沒來得及上,沒有吃到民國的提拉米蘇,真是遺憾。
“孔琳讀書的時候做過玫瑰社團副社長,據她講自己后來因病退社,并沒有霸凌過同學,但是…”林摩斯將新得到的消息告知于她,沒有講出后半句,不過這一轉折詞已經說明了所有。
“你不相信她嗎?”景栗有幾分意外,她本以為冰山臉對女神范兒的孔琳多多少少是有好感的。
林摩斯反問:“她的這番話你相信嗎?”
景栗不好做判斷:“我怎么會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林摩斯打開車門,聲無波瀾道:“我和她也不熟。”
景栗坐上車,甩了一句:“你們熟不熟跟我有什么關系!”
屠豪似乎聞到了一股八卦的氣味,晃著紅酒杯道:“咦,這奇怪的氛圍,酸中莫名飄著一點甜,你們是在打情罵俏嗎?”
景栗也覺得不大對,她的任務是搞事業,不是搞曖昧,當下就收斂思緒,集中精神談案情——
“學生們有些道聽途說的消息,說孔副校長以前讀書的時候還挺張揚高調的,不過舊案的嫌疑人和證人名單里都沒有她,兇手也沒有把她當做報復對象,或許她真的和案子沒有關系。”
“我不這樣認為”,林摩斯講出自己的看法:“準確的來說,是兇手還未對她下手。”
“你懷疑她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嗎?”景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緊張了起來——
“那…那我們怎么能離開學校呢,應該保護她呀,說不定可以當場擒獲兇手!”
“孔琳已經請了十位保鏢,她的人身安全不需要警探保護”,林摩斯牢牢把握偵查大方向——
“我們目前的重點還是應該放在安娜和其他六位受害人的身上,白玫瑰案的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她們的親屬。”
而后他一手扶車把,一手從口袋中掏出照片:“這是圣德女中第一屆畢業生的照片,下方按順序標注有名字,安娜就在里面,不過因為時間太久,圖像模糊,已經看不大清楚長相了,回去之后我會安排人按照學籍資料里的舊地址尋找安娜的親人。”
不過半個小時,他既和孔琳共進了午餐,還向學校要到了照片,簡直神速,景栗由衷道:“你也太有效率了吧,堪稱是全世界最快的男人,閃電俠都沒法和你比!”
“最快的男人…閃電俠…”林摩斯懵的找不著北:“你這些奇奇怪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屠豪插話開玩笑:“小姐姐,你這句話神了,上一句像損人,下一句是夸獎,可惜他只能聽得懂前半句。”
“咦!”景栗無法解釋,只能無視,強行變換話題:“站在安娜旁邊的人叫苗英,現在是圣德女中的教導主任,同學們都特別怕她…”
她瞇起眼竭力觀察細節,繼續道:“照片里她們兩人好像是拉著手的,很有可能是關系特別好的朋友,能不能把苗英請來警局問問情況?”
“苗英?”林摩斯看照片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無論干什么都手拉手是女生表達友誼的方式,男人大多不會理解,忽視也輸正常,他努力回想苗英這個名字卻無果——
“我翻閱的學籍文件里沒有這個人,她是什么背景?”
景栗在屠豪的助攻之下,復述出了苗英資料中的所有內容,而后又說——
“照片雖然看不大清,不過依稀能看出安娜長得非常漂亮,在學校流傳的鬼故事里,安娜并不是披頭散發、七竅流血的模樣,而是外形貌似仙女的女鬼,大概像是王祖賢版的聶小倩。”
林摩斯再次陷入迷茫:“你說的是《聊齋志異》里的聶小倩嗎…但…王祖賢是誰?”
“這個不重要…”景栗真想掌自己的嘴,心中默默發誓,絕不能再缺心眼地講現代詞匯,她接著談論正題——
“關于女鬼安娜的情況,我吃飯的時候又問了好幾個人,大家的說法和之前我給你講差不太多。”
林摩斯蹙眉思忖片刻,察覺到了很大的疑點:“你的意思是,女鬼安娜的故事只有一個版本嗎?…或許…這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