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二嫂道:“肖勇看上了鴻雁,想要求娶,并帶這丫頭去西北。”
如此直接生猛,景栗都嚇了一大跳:“二嫂你…你同意了嗎?”
“當然沒有,鴻雁是你的貼身丫鬟,要你點頭才可以,肖勇只是先來我這里探探口風罷了”,金家二嫂的語氣之中明顯流露著不滿意,關于鴻雁的歸宿,她另有打算——
“你自上次小產后就再無好消息,前些日子別人為我介紹了一位推演命理的大師,我順便把你和侯爺的八字也拿去算了算,大師說你的子嗣緣淺薄,最好先借腹生子,其后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借腹生子?開什么玩笑!”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建迷信果然要不得,大師比專家還不靠譜,她實在搞不清楚這究竟是什么魔鬼建議。
“這不是玩笑,而是讓你在侯府永遠立穩腳跟的正道,如若其他妾室搶在你的面前生了兒子,你可就被動了”,金家二嫂偏偏就要信xie,一本正經道——
“既要借腹生子,那必須得選身邊最信得過的人,不然生子的妾室或通房很容易踩到你的頭上,我覺得鴻雁就是個不錯的人選,你可以先讓她做通房丫頭,待日后生了孩子,她若還像現在這么聽話,再把她升成妾室也不遲。”
“我不同意!”景栗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一是接受不了如此荒唐的謬論,二是實在不忍心坑害小丫鬟。
她之前還納悶,鴻雁怎么好端端的就變成了通房丫頭,原來根源就在于二嫂的不靠譜“大師論”。
“小姐姐,你清醒一點!”屠豪適時提醒:“鴻雁的命運就是做武易的通房丫頭,你如果強行改變她的命數,會被總部扣減壽命的!”
金家二嫂也在一個勁兒地相勸,核心論點十分明確——鴻雁自幼便入金府,是金家養大的奴婢,自該為了金家的利益而犧牲,在侯府之中做通房或妾室,能得一世衣食豐足,也是她的福氣。
“有福你個大頭鬼!”景栗在心中暗戳戳地回懟。
她來自現代,自無法接受金家二嫂的封建觀念,就算鴻雁在侯府衣食無憂,那也得一輩子伏低做小,何來福氣可言。
如若小丫鬟嫁給肖勇,或許日子沒有多富貴,但至少能夠舒心暢快過一生,比當妾做通房強百倍。
做女人難,做古代的女人更難,武易的那幾位妾室未必是本性歹毒,而是被困于深深的侯府樊籠之中,為了活下去,為了活的更好,生生被逼成了人面獸心的蛇蝎毒婦。
景栗魂穿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唯一與她朝夕相伴的真心人,唯有鴻雁,她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親手斷送小丫鬟的幸福。
更何況她清楚,鴻雁兩年之后就會因難產而身亡,一尸兩命,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禍,她不得而知。
更為重要的是,金蓮的生命即將走向終點,鴻雁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正當景栗苦惱糾結的時候,大豬蹄子武易登門。
自從“金蓮”回了娘家,侯府的風波一浪高過一浪,武易迫于無奈,不得不放下架子,親自接“愛妻”返家。
金家占據上風,金家二嫂自然要擺出款兒來挫一挫侯爺的銳氣,不過她下手顯然留著分寸,為“金蓮”原諒渣男做好了鋪墊,而后適時離開,留他們夫妻二人獨處。
景栗瞧都不愿多瞧大豬蹄子一眼,坐在梳妝臺前冷冷淡淡地擺弄首飾,把翡翠手鏈從盒子中拿出來,沒好氣地甩在一邊,完全不搭理渣男。
武易先是問了問病情,后又裝出柔情款款的模樣噓寒問暖。
景栗抖肩甩掉他的豬蹄子,愛搭不理地敷衍答了幾句,半點臉面都不給他留。
武易在尷尬的氛圍之中沒話找話,不知該如何安放的雙手順勢拿起翡翠手鏈,道:“這是二哥和二嫂新為你置辦的首飾嗎,回府之后我們可得備一份厚禮,好好感謝一下他們。”
景栗按耐住想打人的暴脾氣,犀利狠瞪:“這是去年侯爺贈我的生辰禮,救慶國公小公子的時候掉落在了上清觀的池塘里,禁軍的西門大人無意之中撿到,他與我二哥熟識,故而特意送來金府。”
她思量片刻,決定大大方方講出實情,這樣才顯得坦坦蕩蕩,而且還特別加了一句西門安和金蓮二哥關系不錯的話,以此避免渣男懷疑她和西門大官人之間有“私情”,與此同時,她的白眼幾乎翻上了天靈蓋,以刻薄的口吻繼續道——
“侯爺所贈的禮物,想來都是手下人挑選的,所以才會沒有半點印象。”
禮物不求貴重,但求心意,但渣男是沒有心的,武易的渣渣程度直逼批發心形石頭廣送有緣人的當代海王。
武易心虛之中結結巴巴地狡辯:“怎么可能…送你的首飾全部是我親自挑選的…只是…只是一時忘記了而已…我平時公務太忙…那個…瑣事難免記得不甚清楚…”
古今渣男大同小異,都喜歡以工作忙為借口應付女人。
景栗輕哼一聲,道:“侯爺有話請直說,不必繞彎子了。”
武易清了清嗓子,盡量用最柔和的聲音道:“近兩日風波不斷,母親她老人家病倒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都需要由夫人出面料理,別再置氣了,跟我回家吧。”
“敢情侯爺是來請老媽子的!”景栗只想啐渣男一臉,毫不客氣道——
“昔日婆母滿汴京城地宣揚,斥責我能力不濟,處理不好家中事務,在這風口浪尖之時,只怕我回去會惹母親更加不悅,侯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母親…母親是愛之深責之切…”武易厚著臉皮為自己的老娘找借口:“母親相當看重你,她平日之所以苛刻,其實是為了磨練你,好讓你能盡早獨當一面。”
“原來母親是為了栽培我呀!”景栗強忍扇他巴掌的沖動,果然人至賤則天下無敵,多不要臉的話渣男都能理直氣壯地講出口,她非得好好教教這大豬蹄子做人的道理不可——
“婆母堪稱是汴京貴婦界的表率,哪家的大娘子能做到這個份上,下毒害人的梅小娘和玉小娘全都是她老人家親自為侯爺選的,呂家表妹也是被她老人家寵的無法無天,最終才惹出大禍。
婆母的眼光簡直又準又毒,像我這樣心不狠手不辣的善心人,哪里入得了她老人家的法眼,如今我已徹底認清了現實,婆母根本不是在磨礪我,而是想盡早把我這個‘異類’趕出侯府!”
景栗一口一個“她老人家”,表面是尊重,實際為諷刺。
武易是標準的愚孝媽寶男,事到如今還不死心,想要盡力幫黑心老娘洗白:“這…這件事有誤會…母親只是被梅小娘和玉小娘蒙蔽了,她現在已經認清了這兩人的真面目,你不要記恨母親,她畢竟是長輩,所有的事都算做我的錯,好不好?”
景栗不依不饒,反問道:“敢問侯爺錯在何處?”
她的真心話其實是——什么叫算你的錯,明明就是你的錯!
武易壓根兒不認為自己有錯,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想要盡快哄騙她回去平息亂局。
見渣男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景栗又提出更刁鉆的一問:“侯爺打算如何處置呂家表妹?”
聽剛剛武易的意思,梅小娘和玉小娘她并不在乎,但刻意不提呂家表妹,必是心有在意。
“呂家…”武易果真不舍得,找借口道:“呂家畢竟是親戚,表妹若在汴京顏面掃地,對侯府也無好處,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務必要想出個周全的法子,盡力平息此事。”
“滿京城都在傳呂茶懷了侯爺的骨肉,若是為了平息風波,唯一的解決之法,就是侯爺迎娶呂茶”,景栗不給渣男轉圜的余地,把窗戶紙徹底捅破,其后撂下決絕狠話——
“終究是我礙事了,不必勞煩侯爺驅趕,我識趣的很,會主動和離,把侯爵夫人的位置讓給呂茶。”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似海深,你我曾立白頭偕老之誓,怎能輕易斷情和離!”武易又扮起了好男人,并非情深義重,而是權衡利弊之后,清醒地意識到唯有金蓮出面才可以擺平眼前的種種麻煩。
屠豪被渣男的違心話惡心到隔夜飯都快吐了出來,他之前錯用過“白頭偕老”,經獨教授開小灶輔導,擴展了不少與夫妻有關的成語和俗語,干嘔幾聲之后,他在借鑒經典的基礎之上,自編了一句順口溜——
“說好一起到白頭,結果中途結深仇,夫妻本是同林鳥,同床共枕異夢生!”
景栗不得不承認,鮮肉土豪是有幾分文采的,再多學幾年中文,說不定能做個當紅段子手。
她無暇給屠豪點贊,集中精神對付渣男,從大豬蹄子的爪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直言不諱揭露綠茶表妹的險惡用心——
“府衙審訊的結果我已有所耳聞,梅小娘的毒藥是來自于呂茶,表妹才是風波的始作俑者,她動這等歹毒的心思,絕不僅僅是為了謀害如真,更主要的目的是除掉我。
而今侯爺失去了女兒,但仍在竭力護表妹和呂家,可見你對呂茶用情已深,甚至到了完全不在意親生骨肉性命的地步,如果不幸被毒殺的人是我,你恐怕一滴眼淚都不會掉吧,現在返回頭來口口聲聲說與我夫妻情深,侯爺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可笑嗎?”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梅小娘她…她是在情急之中才污蔑了表妹…”武易左右為難,烏婆老娘命他務必保住呂茶和呂家,可是“愛妻”卻步步緊逼,非要定綠茶表妹的罪不可。
景栗甩袖而起,抬臂做出送客狀:“到底是污蔑還是實情,是非公道自有府衙定論,侯爺靜待結果即可,慢走不送!”
“娘子…好娘子…”武易盡力施展渣男的花言巧語神功:“表妹確實有錯,不過她已有誠心悔改之愿…”
景栗給出送命題:“是表妹親口告訴侯爺,她知錯了嗎?”
武易沒有意識到這是陷阱,急急答道:“對,只要你回到侯府,表妹必會向你認錯賠罪!”
景栗滿是嫌棄的雙眸之中嗖嗖發射冷箭:“看來侯爺只是表面著急,實際卻消閑的很,如真的喪事想必都未籌辦周全,您就有閑心與表妹相見并助她脫罪,真是感天動地的好表哥吶!”
武易既是渣男,也是渣爹,這兩種人渣,景栗皆深惡痛絕。
“不不不,是我沒說清楚…”武易見勢不妙,立刻改口:“表妹已經搬到城外的莊子里住了,我哪有工夫親自去見,只是家里的奴仆傳話而已。”
景栗可著勁兒地挑刺兒:“侯爺剛剛的言外之意是,若我回侯府,還是要和表妹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想來是下定決心要娶呂茶為平妻了。”
武易連連搖頭:“怎么可能,我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位正妻…”
景栗不愿多聽渣男鬼扯,打斷道:“那就是納呂茶為妾的意思,她可是婆母捧在手心的寶貝外甥女,做妾豈不是委屈了?”
武易舉起三指發誓:“我向你保證,表妹就是表妹,我與她清清白白,既不會娶作平妻,也不會納為妾室!”
渣男的誓言比草賤,雷公電母如果盡職盡責,現在就該天降五雷,把武易劈到外焦里嫩。
不管是從任務的角度,還是從道義的角度,景栗都得下狠手懲治綠茶,不能讓她有絲毫翻身的余地:“殺人犯說一句知錯,難道就可以免除刑罰嗎?勞煩侯爺為我講講,哪朝哪代有這樣的混賬道理?”
武易已被她連錘到毫無反擊之力,呆愣在原地懷疑人生,“愛妻”性情大變,剛不可敵,所向披靡,他完全無法招架。
“KO,小姐姐完勝!”屠豪送上跨越時空的祝賀,只想把經典橋段錄下來——
“這場面簡直是渣男大型翻車現場,獨教授沒有看到真的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