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諸葛興承認，元青舟暗暗吸了口氣，妖刀還在右手里握著，但是鳴淵刀卻已經不在左手中。
她垂眸屏息，還能感受到鳴淵刀的存在于黑暗的深淵之中，隨時等待她的召喚。
元青舟心中稍定，走到桌邊坐下。
“她呢？”
雖然沒提名字，但諸葛興那一瞬間的皺眉便代表他知道元青舟說的是楚凌楠。
“她在這附近，就說明她已經做好攻打諸葛家的準備，你不會好心的將她放走吧？”
諸葛興緩緩搖頭，眼神有幾分復雜。
小游飛到元青舟面前道：“她暫時被關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家主還沒想好要怎么處置她。”
“為什么？”
元青舟不明白，這樣一個瘋子直接殺了便好，還有什么好猶豫的？這次不殺，萬一被她跑了就等于放虎歸山，下次死的不一定是誰。
諸葛興抬眼認真的看著元青舟，小游代替他問道，“你想結束這個末世嗎？”
元青舟沒有猶豫的點頭，“當然。”
“如果她就是那個能夠結束末世的人呢？”小游再次替諸葛興問道。
元青舟拳頭握起沒有急于反駁，她不得不承認鏡像世界的楚凌楠很有魄力，僅僅一年時間，幾乎將整個南方全部收復。
如果讓她繼續大展拳腳，收復整個蒼武聯邦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收復之后呢，她要如何對待幸存下來的人類，要如何管理這個國家，以她現在的心性，元青舟感覺在她手里的蒼武聯邦恐怕不會好到哪里去。
“你對她有一定的誤解。”
諸葛興似乎看出了元青舟的想法，小游替他說道。
小游眼中投射出一片影像，全都是南方各處營地中的畫面。
畫面里，營地干凈整潔，居住在里面的人看起來并不像飽受壓迫的樣子，最起碼他們臉上還有笑容，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
街道上有紀律嚴明的守衛在巡邏，小孩子穿著一樣的校服背著書包，鬧哄哄的從營地最好的那棟樓里沖出來，旁邊大樓的院子里，一群大著肚子的孕婦沐浴在陽光下，慢走著心懷期待。
一切看起來都是充滿希望的樣子。
“這就是在她治理下的營地，很美好不是嗎？”小游說道。
元青舟心中觸動，畫面中的營地比她去過的所有營地都要祥和，那種安逸感幾乎從光幕中透出，影響著她。
但元青舟并沒有被表象所迷惑，所有的畫面中，她沒有看到一個老年人，滿眼都是四肢健全的青壯年和小孩子。
楚凌楠治下的營地，就真的那么完美嗎？
聯想這一路過來她聽到的關于瘋軍的一切，不收任何普通人，最低必須是一階武者和符師才有資格加入營地，還有那些不到三階的武者和符師，都必須強制執行生育任務。
還有強制入伍，強制將孩子從母親身邊帶走，歸營地統一訓練等等。
光幕被小游收起，它替諸葛興說道：“我明白，這是強權下的幸福，一切都必須按照她所設定的規則去進行，和平的表象下仍舊藏著磨滅人性的殘忍，但這比起外面殘酷的末世，已經很好了。”
“一切恐怖都起源于人類的欲念，她用強橫的規則壓制住人類的欲念，雖然有隱患，但長遠來看，這可以讓人類快速發展壯大，不是嗎？”
元青舟沒有否認，只是問道：“那你為什么不投靠她？”
諸葛興眼底溢出一抹苦澀，小游說道：“不愿投靠的一直都是諸葛家，不是我。”
元青舟怔愣了下，旋即明白諸葛興那一身的疲憊來源于何處，是家族的束縛。
“可你明明有能力脫離…”
話未說完，諸葛興就緩緩搖頭，眼中苦澀加深。
“那些都是養育我，培養我的親族，第一次災變的時候，是上任族長用性命救下我，將整個諸葛家托付給我，我不能愧對他的犧牲。”
元青舟想起主世界的諸葛興，因為族人的妒忌害他中毒成了殘疾人，他也因此早早就跟諸葛家離了心，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在外生存。
那個諸葛興沒有家族拖累，所以他的眼里還有光，他還有一個自由的未來。
同人不同命，楚凌楠是，諸葛興也是。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元青舟問道。
諸葛興眼角微彎，似乎在笑，小游仍舊在替他回答。
“在沒有選擇的時候，歸順瘋軍是唯一的出路，無論是對諸葛家，還是對我自己都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偏偏被我發現你的存在，這就意味著我可能多了一個選擇。”
諸葛興看著元青舟，“是將你交給她，還是把她交給你，你覺得我應該怎么選？”
元青舟拳頭緊握，此刻發現眼前這個諸葛興，可比她認識那個狡黠復雜得多。
“你想要什么？”元青舟直截了當的問道。
聞言，諸葛興看向窗外，寒風卷著枯葉遠去，他想要的，誰都給不了。
小游落在諸葛興肩膀上，緩聲道：“我需要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元青舟大概知道他想問什么，吸了口氣做好心理準備。
“你問吧。”
“你所在的那個世界，是不是也有另一個我？”
元青舟的目光掃過書架上那些書，這里的藏書量堪比一座小型圖書館，知識豐富的人，總是很容易接受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元青舟點了下頭，沒有吭聲。
諸葛興的眼神驀地亮了幾分，身體不由前傾，小游替他問道：“他…過得怎么樣？”
元青舟抓了下額角，“怎么說呢，他比你少了富貴跟權勢，但又比你多了一些自由。”
小游沒有發出聲音，諸葛興機械口罩下的嘴唇蠕動著，無聲重復‘自由’兩個字。
他用疲憊的目光環視周圍，這十多年來，除了這些書，他什么都沒有了。
“我想見他。”小游發出聲音。
元青舟搖頭，“辦不到。”
諸葛興眉頭微皺，不由按著桌子靠近，“為什么？”
這次是他自己的聲音，帶著生澀與沙啞。
元青舟無奈聳肩，“你們一旦處在同一片天空下，就只能活一個。”
諸葛興靠在椅背上，眼珠輕微抖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時，元青舟沉聲問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把她交給我？如果你想要結束這個末世，讓一切重歸秩序，那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們可以比瘋軍做得更好。”
諸葛興從椅子上站起來，背對著元青舟，小游懸在他身邊發出聲音。
“我累了，你暫時待在這里，等我想清楚一些事情之后，會給你答復。”
諸葛興自己吐出一個字，他面前立刻出現一扇近乎隱形的門，他推開門走進去，跟小游一起消失在元青舟面前。
元青舟站起來仔細查看周圍，發現整座圖書館內部就像一個鳥籠，有窗無門，窗上都有奇異的能量波紋，將她牢牢禁錮在這里。
好在，自己的東西都還在，諸葛興也留下了吃的和水。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聯系安小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