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人高的草叢里爬出來,寧顯福緊了緊綁在胳膊上已經被血染透的布條。四下里打探了一下動靜,慢慢往前爬了大概有二十幾米,隨即又不動了,眼前不遠處是一條通向固寧的省道。半夜時分了,車還不少。很多都是貨運的大車。
寧顯福心里算了下時間,逃出來已經有四個多小時了,警察肯定已經知道了,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他緊緊地盯著道上的車尋找著合適的目標。寧顯福之所以在山里跑了四個多小時,就是為了到這里來。因為這是他早就設計好的逃跑路線。
這個路段是山間的一小段爬坡,前邊還有個彎道。所以所有通過這里的車都會減速,尤其是裝滿了貨的大車,在這里都會像牛一樣哼哧哼哧的慢慢爬行。
一輛裝滿了貨物的掛車開了過來,車上蓋著篷布,很嚴實,看不出裝的是什么,但是顯然很重,車行到這里,幾乎是人步行的速度。
寧顯福瞅準車頭剛剛轉彎,掛車是盲區的空擋,像只貍貓一樣,猛地搬住掛車的后杠,噌的一下竄到了車頂,然后趴伏不動。
寧顯福手里緊抓著篷布,定了定神。身下似乎是一箱一箱的東西,篷布蓋著,但是能感覺到。
寧顯福緩緩地向前爬了有2米,找到了篷布的接頭位置,輕輕的拉動篷布,拽出一個很小的空隙,然后身體像蚯蚓一樣,慢慢的鉆到了篷布下邊。
身子在篷布下,寧顯福舒了一口氣,向身下的箱子摸去。是飲料。
寧顯福登時激動起來。瑪德,好幾個小時逃命,沒有喝到水了。
寧顯福趕緊摳出一瓶,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了。
這時候車開始加速,顯然是過了坡頂,開始下坡了。寧顯福趴著一動不動。下坡的時候,司機的視野是可以看到后邊的拖掛車頂的。
就這樣又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寧顯福明顯感受到司機換了低檔,發動機產生的轟鳴像一臺發狂的鍋爐,嗡嗡作響。
寧顯福抓住機會,偷偷爬到車尾,掀開篷布看了看,后邊跟著的車很遠,隨即,寧顯福抽出兩個紙箱就朝路邊扔了出去。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篷布重新整理好。
這下出現了空位置,寧顯福像玩積木一樣,把里邊的箱子向外推,把中間弄出一個空間來,然后鉆了進去,又把洞口封住。
從外部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有什么異樣。
寧顯福終于松了一口氣,從腰間拔出兩把手槍,退掉彈鼓看了看,又重新裝上,兩把槍一共有十二發子彈。
寧顯福覺得安心了不少。
按時間計算,從這里回到固寧,應該要四五個小時的時間,寧顯福從旁邊的箱子里又摳出一瓶飲料,打開喝了幾口,慢慢閉上了眼睛。
突然,寧顯福驚醒了,耳朵里傳來了警笛的聲音。寧顯福立刻拔出手槍拉開了保險。
“吱嘎。。。”車停下了,外邊開始有了說話的聲音,似乎人很多。
司機熄了火,下了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寧顯福神經緊緊的繃著,身體緊緊地靠著紙箱子微微地抖動著。
外邊司機似乎和人交談著什么,聽不清楚。
過了幾分鐘,有人走近,刺啦,拉開了篷布,還有人跳上車頂。
寧顯福緊張到了極點,手心里都是汗水,他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面前的紙箱子。
砰,人跳下去了,篷布也嘩啦嘩啦的蓋上了。
寧顯福的心慢慢從嗓子眼回到了胸腔。
“好了,沒發現異常,可以放行了。”外邊有人喊道。
接著司機上了車再次發動,車緩緩地朝前開去。
寧顯福知道,這一關暫時過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車停了,司機下了車,離開了。
寧顯福一路上迷迷糊糊,睡睡醒醒,終于熬到了停車。
周圍很靜,好像沒什么人,寧顯福小心翼翼的爬到車尾,透過縫隙四下查探。外邊天已經蒙蒙亮了,周圍沒有人,這里好像是個貨場。
寧顯福慢慢扒開篷布,再次確認周圍沒有人,輕輕地爬了出來。
輕手輕腳的走到駕駛室的位置,寧顯福偷偷向里邊看了看,確實沒人。
寧顯福拉了一下車門,門鎖了。
寧顯福四周望了望,貼著墻根迅速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這里寧顯福很清楚,來過很多次,物流園。
寧顯福跑到物流園的最西邊欄桿翻了出去,一路小跑,來到了曾經綁架文娜的地方。
蹲在矮墻后邊仔細的觀望了很久,確定沒有人,寧顯福靠近了那棟房子。
門并沒有鎖,只是用鐵絲擰著,上邊貼著封條。
寧顯福并沒有破壞封條,而是繞到了一邊的院墻,翻了進去。
房間里很亂,顯然是被翻動過了。
寧顯福扶起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大口的喘著氣。
坐了一會兒,寧顯福朝著后邊的小廚房走去,印象里那里還有吃的。幾包方便面。
寧顯福從柜子的深處翻到了,可惜已經被老鼠吃得差不多了。僅有的半袋被老鼠啃過的丟在角落里,上面混雜著黑色粒狀的老鼠屎。
寧顯福顧不了那么多,檢出大塊的,放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嚼著,吃完,又在里邊挑出碎渣扔到嘴里。
嘴里嚼著,眼睛盯著窗外,愣了一會兒,寧顯福似乎回過神來,轉身走向外屋,那里有一張破爛的鐵架床,床上的被褥被翻開過,胡亂的折疊在一塊兒。
寧顯福從被褥堆里邊,抽出了一身皺皺巴巴的工作服。
想了想,又從被子里邊撕下一大塊,扯成布條,把胳膊上的帶血布條慢慢的揭下來,傷口雖然不深,但是面積很大,是裝車的時候擦傷的。血有些干了,布條粘連在傷口上,寧顯福表情很痛苦,使勁咬著牙扯下,換上新的布條,系緊,然后套上了外套。穿上褲子,把原來的囚服蓋在里邊。重新把腰上的槍別好。
寧顯福知道,此刻這里暫時是安全的。
警察怎么也不會想到,犯下那么大的事兒,自己會越過包圍,逃回固寧,更不會想到自己回了這里。
眼下警察應該把目光都放在那片連綿的山里吧?
寧顯福慢慢躺倒在床上,想了想,把被子抽出來放到床下邊,然后又在床尾堆了些雜物,自己鉆到床下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顯福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旁邊屋里傳來了嘻嘻索索的聲音。
寧顯福緊張的摸到槍,拿在手里,眼睛緊緊的盯著門口。
一秒,兩秒,三秒。。。。。。。。
動靜停止了,寧顯福感覺后背被冷汗打濕了。
他輕輕地一點一點移動著,從床下慢慢移了出來。
貼著墻,拉動槍栓,將槍口送到眼前,瞄著門口。
身子慢慢的向前蹭著。
隔壁再次響起嘻嘻索索的聲音。
寧顯福咬著牙猛地竄出去,手指在扳機上顫抖著。
隔壁空無一人!
響動是從柜子里傳出來的。
寧顯福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走過去朝著柜子猛地踹了一腳。
“麻批!”
一只碩大的老鼠竄了出來,順著墻邊快速的溜走了。
“瑪德!必須抓到文娜才有活路!”
寧顯福惡狠狠的又踹了一腳,返回床邊,再次拿起剩下的布條胡亂團了一把,塞在口袋里。
把這門縫看看了看,推門走了出去。
此時是上午十點多,正是物流園一天中最忙的時刻,各種貨運的車穿梭往來,行人也是步履匆匆,有拉貨的,有卸貨的,有發貨的老板,有交貨的業務員。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穿著破舊工作服低著頭急匆匆從身邊走過的人,正是昨天新聞里報道的逃犯。
寧顯福摸進一間敞開的倉庫,這里是離林語的公司,也就是張廣達原來公司辦公樓最近的地方。
只隔了不到5米的一條過道。
寧顯福來到樓梯間,順著樓梯一直上到頂,盡頭是一個天井,一排鋼筋的爬梯通向房頂。
寧顯福猛地一竄,跳上爬梯,快速的爬了上去,推開鐵板蓋頂,鉆到了房頂上,然后蓋上了蓋板。
房頂上是現澆的瀝青平頂。分布著下水的排氣孔,排風孔,巨大風帽子在不停地轉動著,有點像轉經筒。
還有一件沒有窗戶門的小房間,里邊是某個機器的室外機,轟隆隆的響著。
寧顯福貓著腰,鉆進了小房里,從窗口正好可以看見對面樓的情況。
對面一間辦公室里,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正在打理著自己的妝容。
隔壁似乎是一間會議室,里邊有個姑娘正在打掃桌上的紙杯雜物。
其他房間看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姑娘領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男人坐下,像是等著接見,女孩出去了。
寧顯福低下身子,休息了幾息,再次向那間會議室望去,只見會議室的門開了,一個男子走了進來。
“林語!”
“你果然在這里!”
寧顯福眼里開始噴著貪婪瘋狂的火焰,似乎要把周圍的一些焚成灰燼。
林語見了周奕寧之后,又面試了兩名應聘運營總監的求職者。
一個有經驗,干了很多年快遞業務,也當過主管。另一個有學歷,211大學工商管理專業畢業,雖然沒干過這個行業,但是也是管理崗多年。
林語很滿意,決定都留下試試,反正現在很缺人,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總得給人個施展才華的機會。
面試的時候,林語總感覺有些不自在,隨便向窗外掃了幾眼,外面是個大倉庫,轟隆轟隆的像是排風換氣的設備發出的。也沒啥異樣。
送走了面試的,林語再次走到窗口,向對面望去。
“瑪德!寧顯福!”“在小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