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雪山,西十六峰。
海拔數千米高的雪坡上,一行人正在跋涉前行。
隊伍只有十來個人,清一色的雪地登山服。遠遠看去,只有幾個模糊的白色小點,很難辨認出是什么東西在移動。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人。他只有一米六左右的高度,還貓著腰,顯得更加矮小,但他動作靈活,腳步輕巧,只在山坡的積雪上只留下很輕的腳印,如同一只靈敏的小雪猿。
盡管兜帽下的鼻尖凍得紅撲撲的,他還是不斷向外拱著,反復嗅聞寒風中的氣味。
“圖圖,有聞到什么嗎?”
陳興上前問道。這個名叫“圖圖”瘦小伙是他從黑死大陸帶回來的少年,也是上一世在雷光團的隊友。
圖圖雖然身體瘦弱,卻擁有“超凡嗅覺”的天賦。這個能力又被稱作“狗鼻子”,能夠像狗一樣嗅到普通人覺察不到的氣味,并以此追蹤目標,辨別敵友。
因此他們又被稱作“氣味追蹤者”或者“胡狼獵手”。
“沒有異常氣味。”圖圖回答道。
陳興又扭過頭,朝后面幾個人問道,“你們呢?”
被問到的人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異常。
這個隊伍里,除了圖圖和另外一個胡狼獵手,還有兩名“鷹眼獵手”和“海豚獵手”。
鷹眼獵手擁有“超凡視覺”,而海豚獵手擁有“超凡聽覺”,都是偵查方面的好手。
這次的奇襲必須非常隱秘,一旦被發現,很可能就會功虧一簣,甚至牽一發而動全身,導致整個鬼哭平原戰場的失利。
他必須即便頭頂懸著偵察衛星,將十公里范圍內的一草一木監視得清清楚楚,他依然要帶上偵查人員,保證萬無一失。
正如蕾西所說,他們的家當都在這里了。
巡視完前方的偵查人員,陳興回到隊伍的后方。
兩個高挑的身影正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積雪,呼吸有些紊亂,兜帽下的秀眉緊蹙著,似乎對野外跋涉十分不習慣。相比她們平時的優雅和高貴,現在顯得有些狼狽。
“辛苦兩位千金大小姐了。”陳興露齒一笑,語帶調侃。
蕾西狠狠地剮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動了胎氣?”
語氣里帶著幾分埋怨,幾分嗔怒,讓人忍不住心里發癢,想要上前欺辱一番。
“哎喲喲,長公主大人,可別累壞了身子”陳興假惺惺地上前攙扶。
“放開你的臟手!”
后者卻毫不領情地甩開他的手,眼中恨意綿綿,仿佛要將他碎尸萬段。
陳興熱臉貼了冷屁股,自然不會高興,當即面露兇狠,壓低聲音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小把戲!”
“你們肚子里的胎心波動比之前弱了十倍不止,肯定是用什么手段壓制了胚胎的生長。”
陳興越說越生氣,“別說什么動了胎氣,我看連胎氣都沒有。”
兩女相視一眼,有些心虛地別過臉去,不跟他交流。
“我警告你們,別以為我這個父親是白當的,你們要是敢欺負我家孩子,我跟你們沒完!”
葉陽白柳見陳興發脾氣了,推了蕾西一把,搶到陳興身邊,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嗔怪道,“那么大聲嚷嚷干什么,生怕別人不聽不見嗎?”
陳興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兒大,伸長脖子朝前張望了幾眼,確認隊伍里沒有人回頭,只顧著埋頭前行,回過來壓低聲音說道,“總而言之,你們不要欺負我家孩子,他們都是有爹撐腰的!”
“你都胡說些什么呢”葉陽白柳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天底下哪有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
“那為什么胎心波動變弱了?”陳興咄咄逼人,“別告訴我說你們營養不夠!”
“現在不是還在打仗嗎?”葉陽白柳幽怨地看著他,“你是想讓我們兩個挺大著肚子去跟別人拼命嗎?”
“那,那倒不是…”陳興有些理虧,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小了。
“你到底有沒有常識啊?”葉陽白柳看著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靈能覺醒者的受精卵擁有一定的自我意識,因為受母體危機意識的影響,暫時進入了冬眠期,等待母體調整到最佳狀態才會重新蘇醒。”
“這樣啊…”陳興撓了撓后腦勺,有些不好意地說道,“是我錯怪你們了。”
“兩位女士,辛苦你們了。”陳興換上了賠笑的樣子,看著十分討打。葉陽白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繞過蕾西,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雖然蕾西可以召喚雙頭蝎尾獅,直接飛過雪山,但空中目標太過顯眼,很容易被發現。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只能委屈她們兩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了。
翻過這一頁,三個人安靜了一會兒,蕾西又開始找茬。
“陳二六,你這個計劃看似天衣無縫,但萬一李嘉圖動了歪心思,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發起進攻,我們就會處于進退兩難的危險境地。”
“我們三個或許能全身而退,但我們身后那些人就…”
蕾西沒有說完后半句,但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一旦李嘉圖生出二心,他們就可能全軍覆沒。哪怕他們三人能夠借助次級偽神曼提柯爾脫離戰場,但軍隊核心盡失,等于廢掉了大半實力。
“想要打破僵局,就要賭一把。”陳興說道。
“賭?”蕾西眉頭蹙起,顯然對這個字眼非常反感。
“你是不是太冒險了?”葉陽白柳也表示了擔憂。她和蕾西都不信任李嘉圖。原因很簡單,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忌憚聰明人。
“賭這個字,或許對你們來說很陌生…”陳興抬起頭,“但對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平淡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孤寂。
“幾年前,我還是你口中的那個…”陳興看向蕾西,“賤民。”
“我沒有錢,沒有家族背景,甚至連正常人的天賦都沒有。”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我已經活得夠艱難了,但是還有人在后面追著我咬…”說到這里,陳興意味深長地看了蕾西一眼,后者尖下巴一挑,露出高傲的神情。
“你一定很奇怪,一個一無所有的賤民,為什么能走到今天這樣的位置上來。”
“靠的是什么?”
陳興目露堅定,“賭!”
“或許對你們來說,用來賭的是手中資源,是與生俱來的籌碼,但對一無所有的我來說,就只有賤命一條。”
“是的,每一次,我會壓上生命的全部,然后去賭一個不太確定的明天。”
“輸了,萬丈深淵,贏了,不過是前進一小步。”
“或許你們永遠都無法體會,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但幸運的是,每一次我都賭贏了,否則我現在就不會出現在你們的面前。”
一番慷慨陳詞,熱血激昂的言辭,換來的卻是兩女鄙夷的目光。
“我還以為你靠的是無恥。”蕾西說道。
“還有厚臉皮。”葉陽白柳補充道。
“你們這樣很不尊重人。”陳興有些郁悶地說道。
果然是龍涎河的兩大冰山,估計連心臟都是冰做的,不然怎么會這么無情。要是換成其他小女生,早就感動得以身相許了。
“李嘉圖不敢背叛的。”郁悶之后,陳興實事求是地分析道,“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是一個重視家族的人。”
“要是他敢動歪心思,不說阿麗雅會拿他怎么樣,光是我們一家子就夠他死幾百次的了。”陳興擲地有聲,信心滿滿。
“一家子…”“誰跟你是一家子!”
“行行行,兩位女士,我們不熟,不認識,好不好,我們是陌生人,這總行了吧!”陳興舉雙手投降,然后一扭頭到前面去了,不想再跟這兩座冰山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