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君王的凝視被視死如歸的意志擊退。
然而,在絕對實力的面前,能夠超越物種本能,抵抗恐懼的生命個體,僅僅是少數。
暗流遺物中的靈體碎片,那個負責引導方向的光球停滯下來,不再移動。
它仿佛被嚇壞了,微微顫抖著,光華逐漸黯淡。
“兄弟,你怎么了…”
小光球一直沒動,火咀焦急起來,“動啊,兄弟!”
“不過一只虛張聲勢畜生而已,沒什么值得你害怕的!”
可無論火咀怎么催促、鼓舞,小光球依然停滯不前,仿佛一只被嚇破膽子的小動物,瑟瑟發抖。
靈體碎片攜帶著物種的生命印記,對食物鏈頂端的暴食君主存在著天然的畏懼。
在本能的驅使下,它失去了前行的勇氣。
“兄弟啊,別害怕。”
“人生在世,終歸有一死。”
“只要活得精彩,活得痛快,這輩子就算值了。”
“兄弟啊,我是個糙漢子,不會說漂亮話。”
“但我可以跟你保證,從今往后,有你,有我!”
“咱有酒一起喝,有難一起扛!”
火咀耐心地勸說著,可他的勸說不但沒有奏效,光球反而顫抖得更加厲害。火咀愈發地焦躁起來,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
“走啊,兄弟!”
“走啊!”
光球像是被嚇到了,開始無規則地亂飛,如同一只無頭蒼蠅。
火咀見狀,有些恨鐵不成鋼,終于忍不住罵了起來:“走啊,你這個膽小鬼!”
光球頓時更慌了,飛行軌跡愈發地混亂,甚至開始逃離火咀。
火咀又急又氣,雙拳緊握,目眥欲裂:“他娘的,怕什么怕!”
與此同時,破廟中盤膝而坐的火咀額頭青筋暴起,手臂肌肉因為憤怒而膨脹。
“咔嚓!”
突然,一聲裂響傳來,盔甲碎片從火咀的拳頭中迸射出來,彈落在磚石地面上,失去了原有的光華。
黑暗之中,光球逐漸黯淡,最后消失于無形。
火咀瞪大著眼睛,整個人都呆住了。
隨著唯一的光源熄滅,舉目之間,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黑暗。
糟了…
火咀心下一涼,在時空暗流中失去引導,就等于在荒漠中失去了方向。別說是目的地了,就連怎么回去都不知道。
一旦意識迷失在時空暗流之中,本體就永遠無法蘇醒過來,與植物人無異。
時間緩緩流逝,沒有一丁點兒光線,沒有一丁點兒聲音,只有一片死寂。
黑暗之中,一對猩紅的巨目睜開,狂暴的氣息頓時卷席整個空間。
火咀抬起頭,與巨目對視。即便身處絕境,也沒有絲毫畏懼。巨目微微瞇起,眼中帶著一絲不屑,如同凝視著腳下的螻蟻。
隨后巨目消失,世界重歸黑暗。
然后就是漫長的,無窮無盡的孤寂與冰冷。
在這樣的環境里,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只剩下空洞和虛無。
當一個人身處黑暗,與世隔絕,沒有聽到、看到任何事物,很快就會產生自我懷疑,懷疑自身是否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用不了多久,人就會徹底瘋掉。
這就是幽閉恐懼癥。
這正是暴食君主的希望,不僅要摧毀它所仇恨的對象的身體,還要摧毀他們的意志,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發自靈魂地畏懼它。
“這樣就想擊垮我嗎?”
“你休想!”
無聲的咆哮自胸中爆發。
可是,等待他的只有黑暗,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無窮無盡…
死寂之中,時間過去了三天三夜。破廟里的漢子盤膝而坐,身形微微搖晃。只見他嘴唇蒼白、干裂,布滿了血痂,身體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只是靠著殘存的意志支撐著身體。
他已經三天三夜滴水未沾,粒米未進,身體和意志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這里是荒郊野嶺,沒有人能替他打點滴維持生命。一旦倒下,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時空暗流中的意志越來越模糊。
“我們的夢想,我們的夢想…”
他喃喃自語地說著,正是靠著這點兒執念支撐著最后的清明。
猩紅的巨目再次睜開,靜靜地注視著,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他已經沒有力氣叫罵,只是抬頭望著巨目,目光猶如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卻依然不屈。
巨目留下一個不屑的眼神,緩緩隱入黑暗。即便再頑強,終究逃不過湮滅的命運。
或許是天見可憐,破廟外忽然刮起大風,然后暴雨傾盆而下。
雨水從屋頂的破洞落下,順著臉龐流到唇邊,一點點地滲了進去。
補充了水分,火咀的意識恢復了一點清明,但也只是強行續命,并不能改變什么。
每隔一段時間,巨目就會睜開幾秒,仿佛在欣賞獵物的垂死掙扎。
隨著時間的推移,意識一點點地被黑暗吞噬,消磨…
“就這樣結束了嗎?”
“好吧,這樣也挺好的…”
“對不起,兄弟們,我累了,走不動了…”
正當火咀萌生出放棄的念頭,意識就要消散的剎那,胸口處突然爆發出一股暖意。
胸膛仿佛燃燒了起來,溫暖而熾熱。
緊接著,胸前青光大盛,一聲鳳鳴響徹世界。
一只青色小鳥從胸口中飛出,青色光華照亮了無盡的黑暗。
看到青鸞的瞬間,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眼眶直接紅了。
“原來,原來…”
“你一直沒有離開過我們…”
他聲音顫抖著,淚如泉涌。
早在前往格林大陸之前,鐵諾已經賦予雷光團所有人青鸞守護。在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刻,守護他們的靈魂!
青鸞引路!
火咀抹干眼淚,跟隨青鸞,撥開重重黑暗,來到了一處古代戰場。
倒塌的廟宇,殘破的大地,堆積成山的尸體…
定眼看去,全是怪物的尸體。在那宛如山巒的尸體堆上,半跪著一具骸骨。
那骸骨半跪著,骨頭粗大無比,比正常人的大腿還要粗,壯碩無比。
骸骨握著一柄寬刃大劍,劍鋒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
戴著金色頭盔,穿著金色胸甲,血紅的披風在空中飄揚,宛如一面旗幟。
可以看出,這具骸骨生前是力竭而死。
在某種共鳴的驅使之下,火咀爬到了尸體堆的頂端,伸手觸摸骸骨戰士。
“嘭!”
一股無形的巨力從骸骨身上爆發出來,將火咀震開數米。
“嘩啦啦…”
四周的尸體堆中爬出大群怪物,朝著火咀張牙舞爪,發出戰吼。
火咀扭頭望向骸骨。
“想要考驗我嗎?”
一瞬間,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扭了扭脖子,將兩個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那就來吧!”
怪物嘶吼著,一擁而上。火咀拉開架勢,兩只鐵拳左右開弓,不斷將撲過來的怪物擊飛。
在怪物面前,火咀顯得極為強大,一拳就能將其擊碎。
可是,這些怪物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剛擊倒一群,又有新的怪物從尸體堆中爬出來,數量更多,塊頭更大,實力更強。
如同不斷攀升的幾何級數一樣,難度越來越大。
一段時間后,重生的怪物數量變得龐大無比,將火咀團團圍住,不斷發起進攻。
火咀打得精疲力竭,暴食君主已經消耗了他非常多的體力和精神,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靠著一股信念強行支撐著。
漸漸地,他的意識模糊了,戰斗卻從未停下,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戰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恍然之間,他看到了一個手持大劍的背影。
破碎的世界中,滅世的號角已經吹響,無數怪物從黑暗的裂縫中爬出。
世界即將迎來終焉,戰士卻沒有放棄,依然揮舞著大劍,與蜂擁而至的怪物戰斗。
盔甲破碎了,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天空布滿裂痕,無數火流星砸向地面,戰士依然沒有放棄。
鮮血流盡,血肉剝離,露出森森白骨,戰士還在戰斗。
直到用盡最后一絲力量,戰士殺光了身邊所有的怪物,在高高的尸體堆上,寶劍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終于閉上了眼睛。
火咀頑強地地戰斗著,兩個身影逐漸重合在一起。剎那間,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從身上爆發出來。
剛正純凈、浩瀚磅礴!
浩然之氣!
垂首而跪的不死英雄緩緩抬起頭,眼中燃起幽綠之火。
下一秒,大劍拔地而起。劍鋒洗卻鉛華,綻放萬丈白光。
“喝!”
雄渾戰吼響起,不死英雄雙手握劍,化作一道摧枯拉朽的旋風,將怪物一掃而空。
更多怪物再次爬出地面,張牙舞爪,發出狂暴的嘶吼。
高高的尸體堆上,兩道身影背靠著背,無論多少怪物沖上來,都被斬于劍下。
不知過了多久,戰斗終于結束。
而這時,一股威壓自上方降下,一雙猩紅巨目睜開,注視著他們。
不死英雄抬頭望著猩紅巨目,發出震天戰吼。火咀見狀,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
“兄弟,現在還不是時候!”
“走!”
不死英雄緩緩扭頭,最后了點了一下,隨即兩道身影化作光球,沒入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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