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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節 哀求

  萬縷晨光透出云層,逐漸照亮了地面的景色。

  冬末春初,到處都濕漉漉的,融化的雪水滲進泥土,朦朧的細雨伴隨著陰冷的季風,絲毫沒有詩人描繪的春天景象。

  即便穿著厚厚的棉衣,依然會感到刺骨的寒冷。

  眺目望去,長達數百米的平地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長條形的黑色塑料袋。從人體形狀的輪廓上不難分辨出,里面裝的都是尸體。

  一行行,一列列,成千上萬。

  “鳴槍,敬禮!”

  “為袍澤送行!”

  陳興帶著遠征軍的高級將領,目送著一輛輛披著黑布白花的卡車離開。

  尸體將分批運往城內的火葬場進行火化。不久之后,骨灰盒和遺物將會運回巨蜥城,由紅龍公國軍部統一安排,送往世界不同的地方。

  有家人的送回去給家人,沒有家人的就送去國家公墓。

  由于傭兵們來自世界各地,南至天堂島,北至大荒野,西至安第斯山脈,東至昆侖山脈,距離非常遙遠,翻山越嶺,橫跨深洋,因此護靈的費用高得驚人。

  護靈的工作并不像送快遞那么簡單粗暴,送到就行,還需要儀式感,以此表達對為國捐軀者的至高敬意。全程需要一支十二人的小隊護送,并且是正規軍,軍容禮儀都要到位,不能是那些素質參差不齊的地方守備隊。

  這筆多出來的費用,自然不可能由紅龍公國承擔,只能是遠征軍自己想辦法解決。

  嚴格來說,遠征軍不是紅龍公國的軍隊,而是北方聯盟的。但現在的北方聯盟只是一個雛形,沒有完整的官僚體系,只能依附于紅龍公國的政府機構。

  所以紅龍公國不負責費用,也在情理之中。

  但陳興不可能去找阿麗雅要錢,很多年前他就知道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所以他只能自己想辦法。

  好在阿麗雅給了他足夠的權力,眼前的銀爪公國就像一塊肥肉,就看他能榨出多少油水來。

  為什么是“榨油”,而不是直接掠奪?

  因為按照人類生存委員會制定的規則,勝利方只能掠奪失敗方王族的直系血親。簡單來說,就是陳興能搶的只有衛海棠一家,搶別人都是犯法。

  在衛星信號覆蓋區內,哪怕是一根螺絲釘,都有它明確的歸屬。主腦將其記載得一清二楚,這顆螺絲釘是張三的,那顆螺絲帽是李四的。

  不過監控系統對上位者有一定的包容性,這一體系被稱之為“社會信用度彈性空間”,地位越高彈性空間越大。

  簡而言之,就是允許上位者犯法,但是不能太過分。比如陳興每個月殺一兩個人,是不會觸發系統機制的,但短時間內殺人數量過大,就會觸發系統的懲罰機制。

  一旦社會信用度掉落冰點,即便高層貴族也會被剝奪黑表,甚至人類生存委員會還會派出特別工作人員進行懲罰。

  雖然系統處罰的上限是國王級之下,但至尊強者有王者宣言的限制,同樣不能隨心所欲,只是彈性空間會更大一些。

  陳興可以殺掉幾個看不順眼的本地貴族,并掠奪他們的財產,以此威脅所有的本地貴族交保護費,但如果他們集體頑抗到底,他也有沒辦法隨心所欲地掠奪。

  另外他還可以利用官僚體系的規則給對方小鞋穿,俗稱官大一級壓死人。

  所以想要從這些銀爪貴族的身上榨出水油來,還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時間。

  其實,光是銀爪國庫里的錢和白銀堡里的貴重物品,就足夠支付遠征軍的撫恤金,并且讓陳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再為錢發愁。

  但實際上,這些財產并不完全屬于衛海棠一家。

  王族掌控的財產,也分為公產和私產。

  銀爪國庫里面的錢,是屬于銀爪公國的。衛海棠能決定用途,但權屬不是他的。

  同理,白銀堡里的貴重物品,也不是完全屬于衛海棠一家的,而是屬于整個衛氏王族的。

  按照慣例,陳興只能掠奪其中的百分之二十,剩下的要留給合法的繼承者。

  原因很簡單,如果勝利方掠奪一空,繼承者得到是空殼子,沒有維持國家運作的資金,民眾就會陷入混亂,最終經濟崩塌,民不聊生。這不是人類生存委員會愿意看見的。

  參加完送別儀式,陳興回到白銀堡。

  他讓見月蒼蓮開了瓶海妖紅酒,一邊在宮廷大浴池里泡澡,一邊享用美酒和女仆長的揉肩。

  這幾天他一直忙著籌集資金,解決撫恤金問題,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事情終于告一段落,可以休息一下了。

  洗完澡,還沒睡上天鵝絨大床,武海和朱澤西就過來了。

  陳興雖然很困,但還是召見了兩人。

  看到他打著呵欠,武海和朱澤西馬上長話短說。兩人的意思是,希望陳興能舉辦一場宮廷酒會,邀請全城的貴族來參加,目的是給“親近派”一個表示崇敬的機會,也給“動搖派”一個相對溫和的臺階可下。

  并且能通過舞會的出席情況,鑒別出“死忠派”,然后集中處理,殺雞駭猴。

  陳興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同意了。時間宜早不宜遲,就定在今天晚上七點半,由宮廷管家小特羅洛普操辦。

  武海和朱澤西知道陳興累了,得到答復后就立即離開了。

  可兩人前腳剛走,傳令兵后腳就從外面進來。

  “大人,黑羽五公主東方萱然求見。”

  陳興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個東方萱然真是夠煩人的,這段時間天天來求見,但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推脫了。

  那天東方萱然沒有跟著父親離開,而是留在了軍中。

  對方來找他,不外乎三件事情,要么就是談兒子繼承銀爪王位的事情,要么就是擔心他把白銀堡的東西賣光了,要么就是替什么人求情。

  說白了,對方就是來斷他財路的。

  所以在斂財結束之前,他是不會見對方的。

  陳興轉頭看向見月蒼蓮,“你出去跟她說,我最近忙于軍務,無法抽身,讓她過幾天再來。”

  東方萱然地位較高,不能讓傳令兵答復,必須去個有分量的人。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讓她不用擔心,我會信守承諾,在離開銀鷹領之前,我會安排她兒子的登基大典。”

  見月蒼蓮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向陳興匯報道,“她說不是王位繼承權的事情,她就是想見你。”

  陳興頓時有些不耐煩了,“你跟她說我幾天都沒睡覺了,有什么事情回頭再說!”

  這次見月蒼蓮出去說過后,東方萱然就沒再堅持,回去了。

  “主人,我看她的表情有些痛苦,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見月蒼蓮說道。

  “你帶南茜過去給她看看。”陳興吩咐道。雖然他煩對方,但畢竟人家貴為王族公主,身份尊貴,不能怠慢了。

  不等見月蒼蓮回來,陳興就睡著了。這幾天他實在是累了,和本地貴族斗智斗勇,耗費了他大量精神。

  當他被叫醒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七點半了。雖然他還想繼續睡,但是作為酒會的主人,他必須參加。

  他睡眼惺忪,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在幾個臨時挑選的女仆的擁簇下,穿好了酒會的禮服。

  當他從王座后方的小門出來,站在城堡大廳的高臺上,立即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樂隊奏響了主人登場的賽馬進行曲,權貴商賈,貴婦小姐們紛紛朝他行注目禮,并鼓掌歡迎。

  “感謝諸位來參加今晚的酒會,都玩得開心點兒。”

  陳興剛睡醒,腦袋還有些僵硬,就說了一句主人的標準臺詞,然后就躲到陽臺去打瞌睡了。

  雖然在場有不少年輕漂亮的貴族小姐,注視著他的目光里充滿了崇拜和激動,估計要上手也只是點個頭招招手的事情,但他現在還沒睡醒,實在提不起興致。

  對于一個睡眠不足的人來說,就算眼前擺著山珍海味,也不會有任何食欲。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覺。至于接待那些貴族,由項彩蝶做主,加上林詩遠、普拉德、陸山海、武海、朱澤西幾個就能解決了。

  他靠著一張舒適的藤椅,雙腳架在小圓桌上,閉目小憩。

  此時夜色正濃,繁星點綴,空氣中傳來花草的幽香,一派悠然愜意的景象。

  這里是一處景觀陽臺,朝著白銀堡的后花園。隔著銅花纏繞的落地玻璃是兩個世界,一邊是熱鬧的酒會,一邊是靜謐的角落。

  從陽臺上望下去,還能看見三三兩兩,在花園中散步交流的賓客。

  正是鬧中取靜,獨自小憩的好地方。

  悄然之間,一扇落地窗被推開,一道身影挪騰了進來。

  對方的動作有些遲緩,腳步搖晃,就像剛做完手術的患者,比常人慢了半拍,卻有些鬼鬼祟祟的,進來后還朝外面張望了幾眼,似乎擔心被人看見。

  “公主殿下,晚上好。”

  站在陳興身邊的見月蒼蓮開口問候道,目的是提醒正在小憩的主人。

  陳興睜開眼睛,還沒看清楚來人,就聞到一陣濃郁的奶香味。

  他定了定神,終于看清對方。

  來人一襲米色舞會長裙,曲線玲瓏,纖腰盈盈可握,酥胸高挺,臋肉飽滿,充滿了年輕少婦的韻味,正是黑羽五公主,東方萱然。

  此刻她眉頭輕蹙,神色痛苦,腳步邁得很小,每次落地都會帶來輕微搖晃,似乎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仿佛體內有什么隱傷,每走一步都會牽動傷口,帶來疼痛。

  “呼,呼…”

  她呼吸很重,胸腔里傳出拉風箱的聲音,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啊!”

  忽然腳步一軟,踉蹌了一下,頓時發出痛苦的叫聲。眼看就要摔倒,見月蒼蓮身形一閃,上前扶住對方。

  “你沒事兒吧?”

  見月蒼蓮問道。

  從她的角度看去,東方萱然的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就像得了重感冒。

  只見她眉頭緊皺,一只手摁著太陽穴,似乎頭痛欲裂,隔了好一會兒,她用力地搖了搖頭,重新站穩。

  “謝謝你。”

  東方萱然朝見月蒼蓮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面朝陳興,微微躬身,行了個宮廷屈膝禮。

  “奴家見過叔父。”

  聲音嚅軟,“妾身”變成了“奴家”,聽著十分舒服。

  不等陳興回答,她又說,“叔父這幾天躲著奴家,是怕奴家吃了叔父不成?”

  她像是強忍著某種痛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怎么了?我不是讓南茜去看你了嗎?”陳興問道。按理說,就算是感冒,一個治療術下去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奴家,奴家不是生病。”東方萱然搖著頭說道。

  “那你是怎么了?”陳興問道。雖然心里有些不耐煩,但東方萱然要是在他的地盤上出什么事,他就很難向東方玄遠交代了。

  東方萱然的眼睛里浮現一層水霧,忽然朝前兩步,跪倒在陳興面前,“叔父,幫幫奴家,奴家好辛苦…”

  她聲音里帶著哭腔,雙手抓著陳興的手,臉上帶著哀求。

  “你到底是怎么了?”陳興追問道。

  “叔父,您一定要幫幫奴家,不然奴家就死定了…”

  “有事兒你就說啊!”陳興實在有些不耐煩了,音量提高了幾分。

  東方萱然依然沒有回答,但這次回過頭,朝見月蒼蓮說道,“蒼蓮妹妹,奴家有幾句話想跟叔父單獨談談,能否勞煩妹妹到外面守著,以免旁人侵擾。”

  見月蒼蓮征詢地看向陳興。陳興點了下頭,隨即見月蒼蓮打開落地窗出了陽臺。

  “你現在可以說了吧?”陳興說道,語氣不自覺地冷了下來。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有點兒麻煩,而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麻煩。

  “叔父大人,難道奴家就這么惹叔父大人討厭嗎?”東方萱然恢復了柔弱的樣子,泫然欲泣。

  那淚盈盈樣子,確實有點兒楚楚可憐,陳興畢竟是男人,語氣軟了下來,“有什么事情好好說,能幫的我肯定幫。”

  “叔父大人,奴家,奴家好漲…”

  “已經,已經好多天了,奴家快要,快要漲死了…”

  他的手被東方萱然抓著,放在胸上。觸感硬邦邦的,宛如石塊。

  “奴家求叔父了,叔父一定要幫幫奴家,不然奴家就要疼死了…”

  “叔父人這么好,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叔父,求求您了…”

  美人溫言軟語,苦苦哀求,有時候真的很難不去理會。

  所以陳興就像大多數人一樣,選擇了助人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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