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陳興卻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低估了銀爪三王子的瘋狂。
第二天中午,當他興沖沖地來的冰雪湖,準備享用獻身禮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泣不成聲的接待教師。
“瑤瑤她,她出事了…”
花了好一會兒時間,他才從對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了解到事情的始末。
按照慣例,在獻身禮的前一個晚上,宮廷女仆可以回到家中,和家人團聚,做最后的道別。
可就在從家里返回學院的路上,林樹瑤忽然失蹤了,仿佛人間蒸發一般。直到早上十點,支離破碎的尸體才被發現。用黑色的塑料袋裝著,扔在街邊的垃圾站。
“誰干的”
雖然兇手呼之欲出,但陳興還是要確認一下。
“不,不知道…”接待教師搖著頭。
“什么!”陳興大吃一驚,這里可是王國的首都,明網信號覆蓋區,是連說句臟話都會被監測到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接待教師咬了咬牙,說道,“我們都能猜到是誰,但沒有證據。這些人手段通天,想瞞過系統綁走一個人并不是什么難事兒。”
“全息監控視頻呢?”陳興問道。明網信號范圍內發生的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哪怕是一枚硬幣滾落下水道。
“大貴族是受系統保護的,必須王國議會才有權限調用,但他們絕不會為一個男爵的女仆而得罪海棠侯爵。”
陳興聽得額頭都滲出了冷汗,看來這十萬金幣是要買個教訓了。
隨后,他在接待教師的帶領下來到學院附近的醫院。雖然還沒有進行獻身禮,甚至素未謀面,但林樹瑤已經算是他的人了,善后工作無法推托。
“嗚嗚嗚,我的好閨女啊,我的心肝寶貝啊…”
剛踏進停尸間,就聽見婦人的號啕大哭。
順著聲音看去,一個中年婦人趴在蓋著白布的尸體上,哭得死去活來。婦人的身后站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十來歲的樣子,無聲地抽泣著。他們應該就是林樹瑤的家人。
看到這樣的場面,陳興的心臟繃得緊緊的,感到難受無比。
心中五味陳雜。是他的錯嗎?如果他不去爭的話…
不,不是他的錯!
他很快就說服了自己,衛青海已經玩死了五個女仆,就算他不參與,林樹瑤的命運也是一樣的。要怪,就只能怪她運氣不好,碰上了這個大煞星。
“大人,大人!”
見到陳興,婦人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猛爬過來,抱著陳興的腿哭喊,“大人啊,樹瑤還這么年輕,這么乖巧,這么聽話,還沒好好看看這世界,就死得這么慘,您一定要給她討回公道啊!”
面對婦人的哀求,陳興既是無奈,又是憤恨。這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他一個小小男爵,有什么能力對抗公國王子,這不是讓他雞蛋碰石頭嗎?
“您節哀順變,大人一定會想辦法的。”接待教師上前勸說,并拉開婦人。
“大人,她是你的女仆啊,侵犯她就等于侵犯你,你可不能讓她白白慘死啊!”“哥哥,求求你,為姐姐討回公道。”“嗚嗚嗚,我姐姐死得好慘啊。”
“我,我會盡力的…”陳興局促地說道。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別說討回公道了,自己會不會被盯上都難說。
“我以女仆之神潔羅露爾的名義向您保證,學院絕不會坐視不理,殺害瑤瑤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接待教師拉開婦人,陳興得以喘息,離開了太平間。
接待教師在里面安慰了好一會兒,哭聲逐漸變小。
“男爵大人,借一步說話。”接待教師出來說道。兩人走到一旁,接待教師看了眼太平間的門口,確定距離夠遠后,低聲說道,“凱瑟琳院長想見見你。”
“見我?”陳興警惕地問道。他知道學院對衛青海的態度,也能猜到對方的意圖,但他可不想給別人當槍使,更何況他這桿槍也沒多粗。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仆和公國王子做對,他的腦子還沒壞掉。雖然真的很屈辱,但人生在世豈能事事如意,有些虧再難吃也得吃下去,有些氣再難受也得咽下去。
“就只是見見面,請不用擔心,不會過分難為您的。”接待教師說道。
“難為我?”聽到這話,陳興有些不高興了,臉色拉了下來。嚴格來說,獻身禮還沒完成,林樹瑤的安全應該由學院全權負責。只是面對慘死的女孩,他說不出這么無恥的話來。
可他講道義了,對方卻一股腦地推過來,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言外之意全是他的錯,要他負責到底。雖然他不愿推托,但也不是傻子,任人宰割。
他已經認栽了,損失十萬金幣,就當做給林樹瑤家人后半生的補償了,還想他怎么樣?難道真要他賠上性命和衛青海死磕,置整個蘭花鎮團隊于不顧?
似乎看出了陳興的顧慮,接待教師躬身說道,“您誤解了,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在我們,不是您的錯,只不過…”他頓了頓,“您也出了十萬金幣,這可不是小數目,為了學院的聲譽,我們不能讓您過分損失。”
話里話外,就是要陪個女仆給他了。陳興想想也難以推托,畢竟對方只是要求見見面,總不能連見面都不敢吧,這樣太沒出息了。
片刻之后,兩人離開醫院,回到女仆學院的教學樓,搭乘電梯來到最頂層的校長室。
校長室寬敞無比,占據了大半層的空間,四周放著陳列柜,上面擺滿了各種獎杯獎狀、錦旗獎章。
院長凱瑟琳是個中年女人,氣質沉穩,相貌端莊,一身暗紅色的小禮服,戴著金絲眼鏡,一頭栗色卷發,很有地球上英倫女教師的氣場。
從別在胸前的紫蘭色馬蘭花勛章上看,凱瑟琳擁有榮譽女伯爵的頭銜。
“幸會,陳興男爵。”凱瑟琳離開辦公桌,大大方方地朝陳興伸出手。
不得不說,凱瑟琳的氣質非常好,眼角的魚尾紋不但不顯老,反而增添了一份成熟的韻味。
“幸會,幸會。”陳興握住凱瑟琳的手,溫潤柔軟,十分舒服。不過他心里是沒有綺念的,畢竟對方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遺憾。沒有保護好學員,是我們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僅代表皇家女仆學院全體教師,向你表示最深切的歉意。”說完,凱瑟琳朝陳興深深地鞠了一躬。
陳興有點兒受寵若驚,對方越是客氣,就代表著越有圖謀。這是要把他這個小男爵放在火上烤啊。
“唉,如果早點兒知道競爭對手是公國王子,我就不爭了。”陳興嘆息道。
“這已經是第六位遇害者了,即使您不爭,她的命運也依然如此,您無需自責。”凱瑟琳說道。
陳興沒接話,算是默認了凱瑟琳的說法。他又奈何啊,對方是公國王子,他是個小男爵,還能怎么樣?肯定是能推就推,遠遠躲開了。
“為了學院的聲譽,我們決定賠償您的損失。”凱瑟琳宣布道,“我們會為您再安排一位女仆,完成今天的獻身禮。”不等陳興反應過來,她就拍了拍手。
“咯啦…”
門開了,一道爽利的身影踱步而入。行走帶風,英姿勃勃,高跟鞋狠狠地敲擊著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
見月蒼蓮!
只見她直線走到陳興面前,站定身體,手執連鞘刀,鞠躬行禮,“主人!”
動作干凈利落,一絲不茍。
陳興愣了好一會兒,眉頭逐漸皺了起來。誠然,見月蒼蓮是非常優秀,學院的驕傲,二十年來最杰出的翹楚,無數光環籠罩、萬千寵愛于一身,但還不值得他以命相搏。
單論相貌,見月蒼蓮不如葉陽白柳,只和葉陽清燕相當,對他來說并不稀奇。當然,一花有一秀,各有各的美。見月蒼蓮高挑苗條,干凈利爽,和其他女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風味。
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值得陳興冒上生命危險。
退一步說,如果連命都沒了,還要色干什么?又不是自家妻女,感情深厚,不可替代。
“請恕我…”陳興正想開口拒絕,凱瑟琳卻先一步朝接待教師使了個眼色。后者連忙上前,從內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陳興。
淺青色的信封帶著淡淡的幽香,陳興抬起頭,疑惑地看了接待教師一眼。
“這是林樹瑤昨天離開學院前寫下的…”接待教師仰起頭,望著天花板,“給她的未來主人。”
打開信封,信紙雪白無暇,字跡娟秀工整。
“主人,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向您道歉。”
“我為此感到萬分羞恥,但您是我的主人,我必須向您坦白,即便此刻的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想要鉆進床底下躲起來。”
“雖然您沒有安排畢業禮前的會面,但我卻央求老師,讓我在遠處偷偷看你一眼。”
“你知道嗎,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砰砰砰地跳,就像一頭小鹿在里面亂撞。”
“或許您會覺得我是一個花癡,嗯,在你面前,我就是一個傻傻的花癡。”
“你坐在午后的陽光下,喝著紅茶的樣子,真的好帥。”
“我在想呀,你是個什么樣的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你的過去又有什么樣的故事。他們說你是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來的傭兵戰士,我就想啊,你在戰場上的英姿,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迷人…”
“關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樹瑤是個笨呼呼的女孩子,笨呼呼地來上學,笨呼呼地被主人選上。”
“但樹瑤向你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主人,春天給主人念詩,夏天給主人擦背,秋天給主人摘果子,冬天給主人暖床,每天都給主人準備棒棒的營養早餐…”
恍然間,陳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水晶宮殿的玻璃,看見了那陽光明媚的笑容。
忽然“咔嚓”的一聲,玻璃裂了,裂紋像蜘蛛網般蔓延。一個女孩的憧憬和夢想就這樣破碎了。
陳興收起信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告訴我,我該做些什么?”
凱瑟琳和接待教師對視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陳興知道,他可能會被人利用,會被人當槍使。
但身為男人,有些事情可以退縮,有些卻不能。哪怕是面對必死的結局,洪荒猛獸乃至遠古魔神,他都必須站在那里,發起最后的沖鋒。
信念在,人在!
信念死,人死!
靈魂如燈火,燈滅如死尸。
他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男爵,但也要沖冠一怒為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