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后,陳興悠悠轉醒。左右打量,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藤蔓編織的小窩里。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溫水中。
夢境的最后,他借著昏暗的煤油燈燈光,看到了一具蟻后的尸體。它靜靜地趴臥在洞壁的縫隙處,只露出了半截身體。小蘇娜提著煤油燈,觀察了好一會兒,直到確信它已經死了,才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可就在她靠近的時候,原本寂靜的尸體忽然睜開了十多只綠瑩瑩的復眼,幽綠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洞穴。
“啊!”
隨著一聲尖叫,煤油燈落地上,燃燒了起來。烈火洶洶,卻看不到其它的畫面,只有斷斷續續的咀嚼聲、吞咽聲,回蕩在孤寂的地穴中。
如果陳興沒猜錯的話,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里,窺視到了蘇娜內心最深處的一段記憶。
她口中的“老媽媽”,不是她的親生母親,而是她的養母。盡管養母對她不好,但她天性善良,把所有關于養母的負面記憶全部封閉起來,只剩下好的一面。
按照她的記憶,當時她的養母在蟻穴外面,很可能還活著。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卻承載著蘇娜對母親的念想。或許對方就是個人販子,把她從親生父母身邊偷走,又或許只是想把她養大,當做貨物賣到后巷的流鶯窩里。可不管怎么樣,她終歸養大了蘇娜。
陳興暗自下定決心,如果將來有條件,一定要尋到蘇娜的養母,然后把她帶到這里來,讓她親眼看看自己造的孽。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卻在這時,一陣劇痛從右手傳來。那是觸碰過雷電符文的手,他艱難地抬起來,只見手臂的前半截焦糊一片,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鮮紅的血肉若隱若現。
“哥哥,哥哥!”
“你終于醒了!”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嗚嗚嗚,蘇娜還以為你死了!”
隨著他抬手的動作,腦海中響起了蘇娜喜極而泣的聲音。
“我,我沒事…”他虛弱地說道,然后強忍著痛楚動了動燒傷的手指。傷口傳來火辣辣的感覺,不過情況還算好,只是皮膚燒焦了,沒有傷到肌肉。
這樣的創傷如果放在地球上,他的右手已經廢了。但在這里,只要注射兩支小型治療針,再用治療儀做個小手術,植入人造皮膚,過段時間就會長出新的皮膚,不算什么大傷。
“哥哥,你吃蘇娜的果子,吃了就會好了。”一條藤蔓卷著一顆鮮紅的果子送到了陳興的嘴邊。
盛情難卻,陳興只好吃了半顆,剩下的丟在地上。反正這里是蘇娜的體內,隨便扔也不會浪費。說白了,這些果子就是奶水在神秘花園的具現,而那些果樹則是乳腺的具現。
“送我出去。”陳興扔完果子,對著天空說道。
“喔”
蘇娜應了聲,然后仰起頭,“哇”的一下,將陳興“吐”了出來。
“能不能換種方式。”陳興摔在地上,十分不爽地說道。
“蘇娜可以讓哥哥像小寶寶一樣出來。”蘇娜揮舞著大鐮刀節足,說道。
“那還是算了。”陳興摸著額頭說道。
接下來,蘇娜吐絲結繭,化身人類,扶著陳興坐上蟲車,將他送到水站的房間。一路上,背靠著軟肉溫香,自然少不了享用一番…
臨分別前,陳興搭著蘇娜的肩膀,認真地說道,“蘇娜,你的母親應該還活著,只要過了這段時間,我就會派人去找,我們家鄉有句老話…”說到這里,他加重了語氣,“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哥哥…”蘇娜眼睛里盈盈閃閃,似有淚光。
“還有,如果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去找你,就代表我遇上了一些…一些…”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想好措辭,“一些事情,分不開身,你就繼續朝黑死森林遷移,將來我會去那里找你。”陳興看著蘇娜的眼睛,鄭重地說道。
“嗯!”蘇娜咬著嘴唇,用力地點了下頭。不知為什么,當她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里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塊,晶瑩的淚珠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你要相信我,你是我的好妹妹、乖妹妹,就算我暫時離開,也會去找你的。”陳興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目光,“不論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
“嗯。”蘇娜擦了擦眼淚,點頭應道。
“這么好的妹妹,怎么能舍得呢?”陳興壞壞一笑,在她身上摸捏了幾下。
“壞哥哥”蘇娜破涕為笑,嬌嗔了一句。
“篤篤篤!”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響起敲門聲,然后衛兵的聲音傳了進來,“隊長,外面來了客人,葉隊正在會議室里接待,你快過去看看。”
“什么!”陳興吃了一驚,隨即大聲問道,“是什么人!”
“謝天謝地,隊長你終于醒了,我都敲了半個小時的門了。”外面傳來士兵驚喜的聲音,然后又變得急促起來,“是個女的,還有個老頭,不過老頭沒進來,我聽別人說,是…是灰角城來的大人物,你趕快過去吧,葉隊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
“行了,我知道了,等會兒就過去。”陳興沉聲說道。哪怕他心里震驚到極點,在下屬面前也不能表現出來。試想一下,如果連他這個隊長都不淡定了,下面的人肯定亂成一鍋螞蟻。
“是,隊長!”衛兵喊道,然后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哥哥,怎么了,有壞人來了嗎?”蘇娜握著小拳頭,緊張地問道。
“這個…”看著蘇娜天真的樣子,陳興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怎么向她解釋。
“我,我要幫哥哥一起打壞人,就,就像上次那樣,打,打壞螞蟻…”蘇娜似乎強忍著害怕的情緒,緊張無比,雙眼逐漸綻放出瑩綠色的光芒。
光華越來越盛,眼看她就要化身本體,陳興連忙安撫道,“沒,沒事的,沒有壞人,我能解決!”要是她在這里變成蟻后,只怕整個房間都毀了。
“真,真的嗎?”蘇娜傻傻地問道,眼中的螢光逐漸斂去。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陳興臉色一板,說道。
“對,對不起。”蘇娜低著頭,怯生生地說道,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女孩。
“好了,你快回去,我自己解決就行了。”陳興指著鐵柜中的甬道,下了逐客令。蘇娜只好應了聲“哦”,然后一邊走一邊回頭,最后在陳興的注視下鉆入甬道,離開了。
關上柜門,陳興陷入了沉思。他不能貿然過去,沒想清楚之前,容易犯錯誤。
首先,來人是誰,又是怎么發現葉陽白柳的身份的?
其次,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按衛兵所說,是一個女的和一個老頭,但老頭沒進來,只有女的進來和葉陽白柳說話。那么,這個女的,十有八九是葉陽白柳同父異母的妹妹——葉陽清燕。
那么,葉陽清燕又是怎么發現葉陽白柳的身份的?
葉陽白柳的社會信用度是“優秀”,而社會信用度的大等級有八個,由低至高分別是冰點、負值、低下、中等、良好、優秀、完美無暇、圣者。也就是說,在葉陽白柳隱藏身份資料的時候,只有“完美無暇”和“圣者”兩個等級的人能查看到。
但是,完美無瑕等級的人少之又少,一般都是世界銀行的資深從業人員,要么就有特殊貢獻,要么地位超然,至于“圣者”等級的,全世界更是不到十位數。
唯一的解釋就是,葉陽白柳出過一次手,讓葉陽清燕看出來了。可能當場沒看出來,但身為姐妹,回去仔細一想,就明白過來了。
如果是這樣,事情就不算太糟糕,至少張猛、洛少卿這些曾經的追求者還不知道。
其次,葉陽清燕的目的是什么?
這個的可能性太多了,或許是想羞辱她,又或許是想和她敘敘舊,也可能是別的目的,根本無法猜測。
“好吧…”
陳興嘆了口氣,該來的躲不過,只能去面對了。這樣想著,他拿了條毛巾,裹住被燒傷的右手,開了門,走向會議室。
“姐姐,你真的好傻!”
剛走到會議室門口,他就聽見里面傳來葉陽清燕的聲音。她的聲音又脆又亮,透著一股旁若無人的張揚,強勢無比,很容易就認出來。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葉陽白柳的聲音同樣強勢,“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哼,你就算不愿意嫁給大公的兒子,但也沒必要這樣作踐自己吧?”葉陽清燕的聲音火氣十足,“躲在邊緣鎮,做個小隊長的情婦,這就是你所堅持的驕傲嗎!”
“什么情不情婦的,你嘴巴放干凈點兒!”葉陽白柳拍著桌子,厲聲道,“你給我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好,你趕我走,我現在就出去跟三叔公說,讓他來評評理。”葉陽清燕的聲音里透著恨意。
“別…”葉陽白柳的聲音瞬間軟了下來,“清燕,我跟他沒有關系,只是普通朋友。”她的口氣變得十分誠懇,“你說,我怎么會看上一個連精英級都沒有的小菜鳥,我只是暫時在這里散散心,過一陣子就回去了…”
“你別說了!”葉陽清燕似乎很失望,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幽怨,“原本別人跟我說,我還不相信,但我現在信了,你就是他的情婦…”
“你胡說!”葉陽白柳提高了音量。
“我沒有胡說,我從小到大,沒見你對哪個男人這么上心過。”葉陽清燕似乎有些不相信,“為了他,你居然向我服軟了。”
“沒,沒有…”葉陽白柳的聲音變得有些尷尬。
“好啊…”葉陽清燕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無奈,停頓了一下,又帶上了幾分玩味,“我倒是要看看,那個男人有什么魅力,能把我們葉陽家大小姐的魂都給勾去了。”她笑了起來,聲音張揚放肆,“呵呵,我想,他一定很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