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返回巨蜥城的同一天,赤巖、寒嶺、黑矛三個公國的首腦再次聚集,商討應對方案。
通訊會議剛開始,氣氛就有些沉重。三位國主臉色晦暗,桌旁少了一位老熟人,原本的四國同盟變成了三國同盟。
沒有人率先發言,都擰著眉頭,似乎愁眉不展。
“有什么想法就說,別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我們還沒有輸掉這場戰爭!”
最先沉不住氣的依然是以脾氣火爆著稱的赤巖侯爵。他粗聲粗氣地說著,似乎在坐的每一位都是膽小鬼。
“石城的統治者,偉大的銅錘·格蘭瑟姆…”黑矛侯爵埃爾維斯·巴特利抬起頭,注視著赤巖侯爵,“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請務必告訴我們。”
“我的想法就是…”赤巖侯爵仰起頭,粗短的脖子轉了一圈,用力一錘桌子,發出“梆”的一聲巨響。
“我們不能就這么干坐著!”他擲地有聲,氣勢十足,如同每年豐收節慶典上的發言。
黑矛侯爵和寒嶺侯爵蕭鐵虎對視了一眼,然后重新陷入了沉默。見兩位國主沒有反應,赤巖侯爵氣鼓鼓地坐了下來,雙手抱胸,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沉默之中,三位國主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同一個位置。
那里坐著一位面容冷酷的年輕人,十指交叉,支著臺面,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
被三位國主看著,年輕人卻無動于衷,仿佛沒有注意到,自顧自地思考著。
隔了好一會兒,黑矛侯爵終于忍不住,朝年輕人開口道,“林賢侄…”
林遠征緩緩轉過頭,黑矛侯爵繼續問道,“不知,林賢侄對眼下的局勢有什么看法?”
被點名提問,年輕人顯得有些不情愿,懶洋洋地站了起來。
只見他雙手撐著桌面,歪斜著腦袋環視了一圈,目光從參加會議的人的臉上逐一掃過,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如果在坐的諸位暫時沒有合適的想法,又或是吝言惜字,不愿輕易表態,我這里倒是有一良策…”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能夠一勞永逸!”
“從此歌舞升平,再無憂患。”
聽到林遠征這么說,三位國主頓時眉頭一展,眼放異彩,面露興奮。
“哎呀,還是我們的同盟總指揮有辦法!”“林賢侄果然是大才!”“才思敏捷,胸有韜略,不愧是名師出高徒。”
三位國主熱情吹捧,林遠征卻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我的辦法很簡單,就是…”
“把我殺了!”
這話一說出來,三位國主都愣住了,眼睛鼻子嘴巴眉毛上都寫滿了“震驚”二字。
“林賢侄,你這是什么意思?”黑矛侯爵最先回過神來,一臉疑惑地問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遠征提高音量,“你們把我殺了,然后提著我的腦袋去獻給五公主。”
“就說你們一時糊涂,聽信了青國賊子的挑撥離間,所以才會犯下大錯。”
“現在你們終于醒悟過來,知道對方圖謀不軌,狼子野心,現在將其首級獻與公主,望公主開恩。”
“說不定五公主一高興,把你們都收編了。”
“從此以后,有了至尊強者做靠山,還怕像衛海棠那樣落得國破家亡,塞填銅人巷的下場嘛?”
三位國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烏青發黑,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你說什么!”“放肆!”
赤巖侯爵和寒嶺侯爵同聲爆喝。
“林賢侄,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痛快,但這樣說實在太過分了!”黑矛侯爵說道。
“我有說錯嗎?”林遠征攤開雙手說道,“我這個同盟總指揮,手下沒有一兵一卒,開會也沒有人聽我的意見,不就是求和的時候用來背鍋的嗎?”
“這…”黑矛侯爵一時有些語塞。
林遠征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放心吧,我來這里,吃你們的喝你們的,就當 是做點兒貢獻了。”
赤巖侯爵氣得胡子直抖,卻說不出話來,另一邊的寒嶺侯爵則面露深思,沉默不語。
“你們也不用擔心,雖然我老師世界排名第四,但你們有世界排名第二的五公主殿下,根本不用怕他,更何況你們還有王者宣言的保護。”
“所以…”林遠征總結道,“把我送出去求和,是當下對你們最有利的措施。”
赤巖侯爵重重地哼了一聲,“如果要投降,我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里!”
“我們黑矛一族世受皇恩,斷然不會做出叛國叛君之事。”
“可是除了投降,我沒法替你們想到任何辦法。”林遠征面帶煞氣,咬牙道,“因為你們之前的所作所為,和投降完全沒有區別!”
“八十萬聯軍,加上銀爪兩個集團軍,一個城守軍,超過一百二十萬的人馬,全部葬送在二十萬敵軍手里。”
“但凡有點兒軍事常識的,都干不出這種事情來。”
“既然如此,何必掙扎?”林遠征露出嘲諷之色,“早點兒認輸,跪倒在美人裙下,還能保留統治權,何樂而不為呢?”
“小子,我警告你!”赤巖侯爵面露兇光,指著林遠征,語氣兇惡無比,“再敢侮辱格蘭瑟姆的榮光,小心我擰斷你的脖子!”
“老格蘭瑟姆,別沖動!”黑矛侯爵急忙打圓場。
“來啊,我知道你一直想這么干的!”林遠征嘶吼道。這段時間所受的屈辱和壓抑統統發泄出來。
赤巖侯爵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巨吼,雙拳猛砸在桌上,沉重的會議桌頓時下沉開裂,木屑橫飛,桌子腿扎入地面,瓷磚如同蛛網般蔓延整個會議廳。
“老銅錘,別沖動!”“他說話難聽,卻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黑矛侯爵和寒嶺侯爵同時勸道。
會議桌的幻象依然存在,只是赤巖層王宮的那張桌子崩壞了,寒嶺和黑矛的都沒壞。
赤巖侯爵喘著粗氣,逐漸冷靜下來。除了砸壞自家的東西,他什么也做不到,除非現在就騎著火焰山羊,穿過鬼哭平原,沖進黑矛王宮大鬧一場。
但如果這樣做,三國同盟將不復存在。身為國主,這點兒理智還是有的。
“我說過,不要用秦武,他是個瘋子,瘋子不可能帶兵打仗,但你們做了什么?”林遠征咬著牙,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們給他兵權,寄予厚望,然后你們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戰前殺將,無腦沖鋒,做什么事情全憑心情,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最后還破壞榮耀決戰。這樣的人,隨便去大街上找個乞丐來當元帥都比他干得好!”
“我承認,我們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造成了今天的惡果,但是…”黑矛侯爵說道,“他代表著四皇子,代表著馬蘭皇族的正統,我們無法拒絕他。”
“我親愛的巴特利侯爵,到這時候還要推卸責任嗎?”
“你們不過是貪小便宜,想利用秦武的暴食君主替你們達成目的!”林遠征語氣咄咄逼人,根本沒有打算給幾位國主留面子,“不想付出代價,卻想獲得勝利,世間有這么好的事情嗎?”
“做出決定的是我們,付出代價的也是我們,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如果我們不正視錯誤,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下一個錯誤,一個更加可怕的,無法挽回的錯誤!”
“好吧,這件事情,我們的確做錯了。”一直沉默的寒嶺侯爵站了起來,面朝林遠征,躬身九十度,“林遠征先生,我們的同盟總指揮,因為之前的怠慢,我蕭鐵虎正式向你道歉!”
黑矛侯爵第二個躬身致歉,赤巖侯爵則雙手抱胸地坐下來,歪著脖子,朝別處說了句,“對不起,是我魯莽了!”
雖然態度不是很端正,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對于脾氣向來又硬又臭的赤巖侯爵來說,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我們確實低估了遠征軍統帥的實力。”黑矛侯爵辯解道,這是身為國主的驕傲。
“確實,我也沒想到那個陳興這么厲害。”寒嶺侯 爵附和道。
“陳興的英靈戰船雖然很強大,但也不是沒有弱點。”林遠征分析道,“秦武是個瘋子,沒什么可說的,但是海棠侯爵卻是輸在了傲慢和自負上。”
“林賢侄,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黑矛侯爵面露不解。
“衛海棠如果放棄正面作戰,采取迂回戰術,或許結果會不一樣。”林遠征從桌下拿出一沓資料,摔在桌上,“根據這些天的研究,我發現燃燒戰船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無敵。”
“這艘英靈戰船擁有一定的規則之力,能夠撞開前方的一切障礙,但除了撞擊之外,它似乎也沒有別的攻擊手段。而且它的速度不快,只要提前做好準備,躲避并不困難。”
“海棠侯爵看不起他的對手,從沒有想過躲避,所以他失敗了。”林遠征總結道。
“我的潘恩可不像銀鴉那么脆弱。”赤巖侯爵粗聲粗氣地說道。
“潘恩”是偽神烈焰山羊的名字,全名為“牧神潘恩”。
“如果你要跟英靈戰船硬碰硬,你的下場將會和衛海棠一樣。”林遠征說道。
“逃避不是紅國勇士的行為。”赤巖侯爵握拳說道,“潘恩的大角和巨蹄,將會碾碎祂所有的對手!”
“你的御靈更加靈活和強壯,并且擁有多種攻擊手段,而對方除了向前沖,一無是處,你還要堅持嗎?”林遠征反問道。
赤巖侯爵哼了一聲,顯得很不服氣,但也沒有繼續反駁。
林遠征環視了一圈,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果你們還渴望勝利,請認真聽好下面的每一個字。”
“我們的處境非常危險,只要再失去一位盟友,我們就會徹底失敗。”
“所以我們必須同心協力,避免銀爪的慘劇再次出現。”
“現在,我需要一支軍隊,一支真正能夠打仗,能夠發揮出我用處的軍隊。”
林遠征語氣沉穩,目光里充滿強大的自信。三位國主卻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沒有開口。
“林賢侄,我們,我們現在沒有多余的士兵給你。”黑矛侯爵有些為難地說道。
赤巖、黑矛、寒冷三國的軍隊加起來和紅龍、黑羽兩國的部隊差不多,如果分出一部分來,各地戰線將會失去平衡。
“我知道。”林遠征做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后雙手張開,一張虛擬地圖在拉伸下逐漸放大。
三位國主集中看過去,地圖再熟悉不過,就是一張普通的世界地圖。
標注了五塊大陸和北極冰川,主要的山脈和河流,以及每一個國家。
“我們可以向南方五國求援,天琴、諾頓、紅桑、曉月、尼斯,雖然我們陣營不同,但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支持馬蘭皇族正統。”
“冰藍城一直沒有動作,翠麗絲應該是個不擅長治理國家和軍隊的人,除非有適合的人選出現,否則這樣的狀況會一直維持下去。”
“他們現在的壓力很小,我們可以用未來的承諾,從他們手中獲取一些支援。”
“那群南方佬都是膽小鬼,我討厭跟他們往來。”赤巖國主罵罵咧咧地說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經歷。
“戰場之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妙,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需要聯合所有能夠聯合的勢力。”林遠征握著拳頭,擲地有聲地說道,“另外,我們還需要爭取外大陸的支援,東大陸和西大陸,相信會有不少國君愿意投資這場戰爭,以提升在紅國的影響力。”
“自從上代大委員長去世,人類生存委員會的至高席位就懸空了。不少國君對此野心勃勃,垂涎欲滴,如果能獲得紅國未來統治者的支持,相信成功率會高很多。”
“因為紅國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提升在紅國的影響力,就等于提升在全世界的影響力!”
“說得沒錯,我們是最強大的國家!”“我們是世界第一強國!”“中土之上,紅土之北,即為天下!”
林遠征這句話說到了三位國主的心坎上,全都面露紅光,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