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五百七十三節 爛人

  微涼的秋風吹過,木制的招牌嘎子作響。

  隱約的喧鬧聲從窗戶的縫隙中傳出,暖色燈光的照在招牌上,顯露出店家的名字——楸木旅人。

  這是一棟三層高的木制小樓,上兩層是旅館,最下層是酒吧。所在的位置是龍石鎮的西二街,底層傭兵和小商販的聚集地,提供廉價的酒水和足夠分量的餐食。

  當年陳興和葉陽白柳就是在這里相遇的,而未來的大治療師也是在這里失去了她的童真,親身體驗到這個世界的殘酷,從而褪去稚氣,走向成熟。

  酒吧內,陳興和蘇娜坐在吧臺附近較為熱鬧的位置,一邊看著吧臺里的電視,一邊吃著宵夜。

  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大塊的烤牛排、煙熏肉、香腸、涂著黃油的長面包、燒烤過的菠菜、堆疊數層的雞蛋烙餅、一整鍋的忌廉湯、玻璃壺裝的甘蔗水,分量都很足。

  這一桌子的菜,足夠喂飽七八個摳腳大漢。

  陳興沒有動刀叉,就是蘇娜一個人在吃。他晚上很少吃東西,只喝酒。可一杯麥酒下去,忽然有了些尿意,可能是剛才喝了咖啡,現在又喝酒,水有點兒多了。

  他看了眼吃得歡快無比的蘇娜,隨即打消了帶上她去洗手間的想法。

  “你慢慢吃,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嗯嗯”

  陳興拍了拍蘇娜的肩膀,從位置上離開。后者只顧著吃,鼓著是沾滿油漬的腮幫,飛快地點頭。

  洗手間離酒吧有點兒遠,來回需要十多分鐘。不過這里是衛星信號覆蓋區,又沒什么能威脅到他們的強者,所以他離開一會兒也沒什么問題。而且一個大男人帶著未成年少女上洗手間,容易惹人非議。

  卻不知,從他們進入酒吧開始,就有不少人注意到這個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的少女。

  生活在荒原里的女人,即便是小女孩,也沒有這么白嫩的皮膚,如同撥了殼的鮮筍一般,粉嫩柔滑,晶瑩剔透。

  而那張純潔的面孔更是令人驚艷,少女的天真和爛漫在她臉上一覽無遺。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荒原中的生存環境惡劣,孩子普遍早熟,女孩子到了十五六歲就已經很世故了。

  這種純潔的面容,通常只會出現在大城市貴族學院的高墻里。

  此刻卻出現在這里,開心地吃著廉價的食物,實屬罕見。

  對于這樣的少女,只要還能分泌出雄性激素,就會想據為己有。

  不過大多數人都只敢偷偷地看,把齷齪的心思藏在心里。畢竟這里是衛星信號覆蓋區,又是兵力充足的大鎮,一言一行都會受到主腦的監管。發生任何犯罪事件,守備隊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宣示法律的威嚴。

  但這個世界從來不缺自以為是的人。

  酒吧的角落里坐著幾個年輕人,十七八歲的樣子,半是青澀半是成熟。全身躺靠在椅子上,身體和衣服都松垮垮的,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都有些放誕不羈。

  他們的腦袋不時轉向正在專心致志吃東西的少女。相比其他人,他們的目光要肆無忌憚得多,就像一頭頭狼在盯著它們的獵物。

  一個染著頭發打著耳釘的年輕人收回少女身上的目光,朝著其他幾個年輕人,語氣不屑說道,“看什么看啊,又不是沒見過女人,一個個都像個鄉巴佬似的。”

  “很漂亮吧,我敢說是我長這么大,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是啊,除了電視和網絡上的明星,我從沒見過這樣的。”

  兩個年輕人說道。

  “切!”染頭發打耳釘的年輕人顯得十分不屑,扭過頭再看了一眼,“我覺得很一般嘛。”然后大拇指朝后比了比,吹噓道,“像這種女孩子,我幾分鐘就能泡到。”

  “小北哥,你是不是喝多了?”一個面相老實的年輕人說道。

  “喝你媽喝多了!”遭到質疑,被稱作“小北哥”的年輕人立刻就炸了,嘴巴里罵罵咧咧的,隨手抓起煙灰缸就往對方身上砸,性情十分乖戾。

  面相老實的年輕人被砸了一下,馬上就不敢說話了,有些狼狽地拍著身上的煙灰。幸好沒砸在腦袋上,不然就得頭破血流。

  “要不要打賭?”另一個梳著小分頭的年輕人挑釁道。

  “賭什么?”小北哥歪著腦袋問道。

  “你說的,泡她啊。”小分頭朝少女的方向挑了挑眉頭。

  “泡就泡,誰怕誰啊!”小北哥自大地說道。

  “行了吧你,人家有男伴的,別給你哥惹事了。”一個年輕人勸道。

  “什么叫給我哥惹事?”小北哥拍桌而起,指著說話人的鼻子,“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兒,我什么時候要靠我哥了?”

  “沒有沒有,算我說錯話。”被小北哥指著的年輕人立即擺手說道。

  小北哥本名“梁小北”,仗著哥哥是守備隊的軍官,經常做些出格的事情。即便是身邊的朋友也有些看不過眼,但這個家伙性情乖戾,根本說不得。

  眼看梁小北發飆,大伙都不出聲了。

  “好,你們不相信是吧?”梁小北站起來,把酒瓶子往桌上一砸,賭咒道,“你們都給我看著,今晚我要是不把她弄到上面去,干她到天亮,我就不姓梁!”

  說完,梁小北一把推開椅子,搖搖晃晃地走向蘇娜。

  “哈哈,有戲看了!”發出笑聲的是剛才出言挑釁的那個梳著小分頭的年輕人,雙手抱胸,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他家里是開商場的,和其他人不一樣,并不害怕梁小北。

  走到少女桌前,梁小北直接坐了下去。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朝對面的正在吃東西的少女打招呼。

  “嗨”

梁小北露出自認為很帥很溫柔的微笑。在此之前,已經有  不少女孩子淪陷在他的魅力之中。

  蘇娜感到眼前一晃,以為陳興回來了,可抬起頭一看,卻是個陌生的小哥哥。

  “你,你…”蘇娜愣愣地看著對方,從未被男性搭訕過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少女呆滯的樣子,梁小北心中暗爽無比,又是一個被他的帥氣征服的女孩子。他以為對方的呆滯是自己的魅力所致,女孩子看見他,臉紅心跳,被他的帥氣迷住了。

  梁小北非常自戀,一直覺得自己是“西二街第一帥哥”,同輩的年輕人中沒有一個比他帥的。

  “我是梁小北,附近的人都叫我小北哥。”

  梁小北自我介紹道,說完露齒一笑。他感覺自己帥呆了,他甚至已經聯想到對方在床上羞答答的樣子。欲拒欲還,嘴里說著哥哥不要,卻又抱著他怎么也不放手。

  若是陳興在這里,并且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估計馬上就一酒瓶子下去,讓他知道天是方的,地是圓的,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

  “哦”

  蘇娜呆呆地點了下頭,然后繼續吃她的東西。她從來沒有和陳興以外的男性說過話,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能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盡管蘇娜的反應很冷淡,但梁小北卻理解成了——女孩子看見帥哥,感到害羞,就低著頭,裝著吃東西,但其實已經心如鹿撞,食之無味了。

  蘇娜沒和陳興以外的男性接觸過,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給對方造成了錯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要自作多情起來,誰也攔不住,一個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很好吃嗎?”梁小北沒話找話說。他有不少撩妹的經驗,其中第一步就是打開對方的話匣子,這樣才有進一步的機會。

  “嗯,好吃。”蘇娜嘴巴里塞得滿滿的,很不想理會對方,但是哥哥說過,女孩子要有禮貌,所以她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我知道一個更好吃的餐廳,我和那里的廚師很熟,要不要帶你去吃?”梁小北誘惑道。

  “更好吃的嗎?”一聽到吃的,蘇娜眼中亮起了小星星。

  梁小北見對方上鉤,立即起身邀請道,“走吧,我請你吃。”

  他心里樂開花了,沒想到對方這么好騙。只要離開酒吧,對方的男伴就找不到了,那時候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就算出了什么事情,還有他哥哥。他哥哥是西二街治安隊的小隊長,一個外地人,就算被他搶了女朋友,也不敢怎么樣。實在不行,就讓他哥哥隨便編個什么罪名,把對方抓進監獄,一頓嚴刑拷打下來,不服也服了。

  類似的事情他沒少干過,已經是熟門熟路了。

  蘇娜剛想起身,忽然想起哥哥的話“不能跟哥哥以外的人走”,然后就沒動了。

  “我不去。”她的回答簡單直接。

  梁小北一下子就愣住了,明明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強烈的渴望,怎么瞬間就沒了,好像煮熟的鴨子轉眼就飛了。

  而這時,梁小北眼角的余光看到幾個同伴朝他擠眉弄眼,臉上都是嘲諷之色。

  他咬了咬牙,重新坐了下來。

  “小妹妹,你長得很好看呢。”梁小北贊美道。心想這女生看起來有點兒傻傻的,哄哄就好了。

  “哦”

  “你叫什么?”梁小北笑著問道。

  蘇娜的回答十分簡單。她不懂得人類世界的拐彎抹角,而她之所以這樣回答,是因為陳興告訴她“不要向陌生人透露任何信息”。

  “你是哪里人?”梁小北耐心地問道。雖然對方不肯說自己的名字,但他覺得沒什么,女孩都害羞,很正常。

  “你今年多大了?”

  “你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的年齡?”梁小北著急道,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你除了會說不知道會還說什么?”

  一番對答下來,梁小北整張臉都黑了。身后幸災樂禍的目光更是讓他如坐針氈,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少女的態度讓他在朋友面前丟盡了面子,他現在很生氣,很想抽對方一巴掌,讓對方知道他的厲害。他從不介意打女人,而且打過很多個,可這里是衛星信號覆蓋區,他不敢輕易違法。

  他反復打量著眼前的少女,試圖在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然后他就發現了對方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的腦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懷孕了,竟然是個孕婦!

  接著他想起了那個離開的男人。沒想到對方下手這么快,都已經懷孕了,而且看肚子的形狀,馬上就要臨盆了。

  不要臉的賤貨!

  轉瞬之間,嫉妒的火焰燒得梁小北渾身難受,再次看向蘇娜的目光里充滿了濃烈的仇恨。

  在他眼中,漂亮的女人都應該是他的,不是她的女人,就是賤貨、垃圾!

  “你怎么這么不要臉啊!”妒火中燒之下,梁小北脫口而出。

  他的聲音很大,酒吧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啊?”蘇娜呆呆的,完全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突然發怒。

  “小小年紀就懷孕,你丟不丟人啊!”

  眾人的目光如芒在背,梁小北一不做二不休,指著蘇娜破口大罵,一副正氣凜然,痛斥敗類的樣子。

  “我,我…”受到莫名的指責,又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蘇娜有些不知所措。

  “垃圾,賤人!梁小北怒斥道,瞪著眼睛,一副要上前打人的樣子。

  眾人不明所以,還以為雙方是認識的,都不說話,默默地看著,靜觀其變。

  蘇娜感到害怕,眼中泛起了淚花。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對她有這么大的敵意,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沒有做,是對方自己坐過來的,為什么要罵她。雖然她不懂人情世故,但葉陽白柳和見月蒼蓮都教過她“賤人”的意思。

  “我,我不是賤人…”蘇娜爭辯道。

  “這么小就學會偷男人,未婚先孕,還不是賤人!”看到蘇娜怯懦的樣子,梁小北越罵越起勁,“長得又丑,又不要臉,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你這么垃圾的女人!”

  “我,我沒有…”蘇娜聲音顫抖,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這里不歡迎你這種女人,滾出去!”梁小北指著門口吼道。

  “我,我不走…”

  蘇娜碧綠的眼瞳中亮起一點星芒。這是靈能快要爆發的前兆。她正處于恐懼之中,是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

  眼看情緒就要失控,顯露出真身,一只溫暖的手搭住了她的肩膀。熟悉的氣味瞬間清掃了她的恐懼,狂暴的靈能平息了下去。

  不知什么時候,陳興出現在了蘇娜的身后。

  “請問內子有什么得罪之處,讓你如此辱罵?”

  陳興注視著梁小北,聲音平緩地問道。

  此刻的他如同平靜的大海,海面無風無浪,海底怒流洶涌。

  酒吧里響起了噓聲,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原來是撩人家老婆不成,惱羞成怒。

  梁小北感到芒刺在背,心里很虛,嘴巴卻很硬,態度很囂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罵人了?”

  “那你剛才在罵誰賤人呢?”陳興淡淡地問道。

  “老子愛罵誰就罵誰,關你屁事?”梁小北眉毛一挑,大搖大擺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好像剛才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這世上就有一些爛人,說完傷害別人的話,做完傷害的別人的事情,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像沒事人一樣,甚至否認當初發生過的一切,輕描淡寫地來一句,“你怎么這么小氣?”“你怎么這么斤斤計較?”“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嗎?”“不就是推了你兩下嗎?”

  卻不知,他們對別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而他們之所以能說出那樣的話來,是因為他們沒有碰上真正厲害的人。

  碰上一個,就會讓他們一輩子銘記!

  下一秒,梁小北眼前電光一閃,然后罡風撲面。

  “啪!”

  陳興瞬移到梁小北面前,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對方臉上。后者臉部扭曲變形,噴著血倒飛出去,“嘭”的一聲巨響,撞塌半邊吧臺,沾血帶肉牙齒掉了一地。

  酒吧里響起一片抽涼氣的聲音,由于陳興動作太快,他們只看到了結果,沒有看到過程。

  “你,你憑什么打我!”

  梁小北眼睛直冒星星,半晌才清醒過來,捂著被抽到變形的臉,指著陳興大喊大叫。

  “老子愛打誰就打誰,關你什么事?”

  “你,你…”

  陳興原話奉還,梁小北氣急攻心,一翻白眼,暈死過去。

  “損壞什么東西,算我賬上。”陳興朝酒吧老板說道,然后朝大伙招了招手,“該喝酒的喝酒,該吃飯的吃飯,沒事兒了。”

  酒吧里的人不是傭兵就是商販,都是行走在危險邊緣的職業,殺人都不在話下,打架更是小事兒。都重新坐了下來,繼續吃飯喝酒。

  陳興正想坐下,繼續吃完這頓飯,幾個年輕人圍了過來,其中一個梳著小分頭的指著他,口出威脅道,“你敢打他,你死定了!”

  這群人在角落里,根本沒看見陳興是怎么出手的。其中有人用黑表掃描了陳興的身份,發現只是大精英級,就一起圍了過來。

  他們平時雖然有些小矛盾,但都是本地人,碰上外地人就會同聲同氣,一致對外。

  “一個外地佬也敢在這里囂張,沒死過嗎!”小分頭惡狠狠地說道。

  陳興微微一笑,對小分頭說道,“我不但敢打他,還敢打你。”

  “你敢!”

  話音未落,小分頭就被陳興一巴掌掃飛。

  剩下的人都不敢說話了,一聲不吭地架起同伴,退出了酒吧。

  “哎呀,老板,你還是快走吧!”酒吧老板小跑過來,壓低聲音勸道,“你剛才打的那兩個,一個這里治安隊小隊長的弟弟,一個是商場老板的兒子,都是不能得罪的人啊。”

  “沒事兒,打壞了東西我賠。”說著陳興扔出半袋金幣。

  酒吧老板看了一下,至少有五六十枚,說道,“不用這么多。”

  “先拿著,不夠我回頭再給你。”

  酒吧老板禁不住抽了口涼氣,給這么多錢,敢情是要拆店啊…

  見陳興勸不動,出手又闊綽,不知道什么背景,酒吧老板不敢再勸。

  老板走后,陳興摸著蘇娜的頭,問道,“剛才是不是受委屈了?”

  “嗯”蘇娜點了點頭。

  “別怕,慢慢吃,然后看哥幫你出氣。”

  “嗯”蘇娜乖巧地蹭了蹭他,然后繼續吃東西。

  陳興眼中閃過一絲陰沉,對付這種狗東西,一定要徹底打痛它們,打到它們滿地滾爬,把它們引以為傲的東西徹底撕爛,讓它們永遠抬不起頭來!

  因為狗是改不了吃屎的,要讓它每次吃屎的時候,都感到隱隱作痛。

  以前他沒這個能力,該忍的也就忍了,現在有這個能力了,就徹底玩大它!

大熊貓文學    數據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