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臥室的氣氛有點焦灼,屋子里的人沉默良久。
“大人,我當然記得我的姓氏叫做亞克爾,”阿曼達說道:“所以當海斯珈小姐在馬戲團遭遇危險的時候,我才會立馬沖動海斯珈小姐的身邊。所以當您的婦人被巴風特劫持的時候,我才會拼掉一條胳膊和一條腿也要和巴風特拼命。大人,您還在懷疑我的忠誠嗎?和平小鎮的事情我全會告訴您,但請您聽完之后能認真考慮一下。”
聽到這里,海吉維男爵的眉頭有舒展開的趨勢。“阿曼達,”他說,“對于我家人的事情,我要謝謝你。”他的語氣舒緩了點,起身在深灰色的壁爐前踱步,身穿有黑天鵝絨斜紋寬袍,配一根古意盎然的貴族手杖。
“這是我應該做的。”這個守衛了和平小鎮八年的警備長,這個已經留下永久殘疾的胖子,這時他的臉上也是露出了憂愁的神色。“至于大人你想聽的關于格雷斯的事情,其實我也最近才想明白的。”
海吉維男爵緩緩踱步至窗邊,他將視線拋向了遠方,“說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他說,“我要聽所有的細節,海米爾,給他找來一把椅子。”
“謝謝大人,”阿曼達的腿上落了殘疾,也沒有禮讓,就那么的坐了上去。“大人,您是想先聽格雷斯鎮長的事情呢?還是他兒子比薩?”
“格雷斯,這個家伙我有點看不懂他。”
阿曼達直接說道:“他是一名約德爾曼人。”
“什么?”海吉維男爵轉頭怒喝,“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阿曼達警備長回憶起了那場戰斗,回憶起了那個拿著巨大戰斧的男人。就是在那場戰斗的當晚,他看見了比薩帶著的金色假發。“大約一個多月前。”他說,“格雷斯的頭發以白,所以并不能從他那里找到答案,而比薩呢,他一直戴著金色的假發。”
“為什么?為什么不在一個月前告訴我!?”海吉維男爵快步走到了阿曼達的面前,俯視著那張胖臉,之前所有的感激之情都消失不見。海吉維緊緊地盯著他的橙金色眼睛說道:“阿曼達,你算是我的堂弟,海斯珈是你的侄女,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嫁給一個約德爾曼人?”
“他一定會嫁給約德爾曼人的,大人,這是預言。”阿曼達深深地嘆了口氣,沉聲說道:“這是老牧師預言。”
“預言?”
“光明神教席恩牧師的預言。”
時間在這一刻沉默靜止,海吉維男爵失了魂一樣后退了幾步,他搖了搖頭說道: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大不了我帶著海斯珈離開這里!”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可能,阿曼達思量——可是席恩牧師話在一一應驗著。“大人,數月之前,血月降臨,您應該還記得吧。”
“自然,王都的占星術師說血月象征著禍亂,他們很明確的指出了,禍亂來自于北方,所以王室才會召集了所有貴族的私軍,去馳援北方的無盡長城。”
“這件事大陸已經傳遍了,但還有一些更細節的事情占星術師沒有說出來。”阿曼達說,“當血月來臨時,我拜訪了教堂中的席恩牧師,他是一名有著五十年以上經歷的老牧師,自然可以預言出未來的很多事情。當晚,他給了我三個預言。”
海吉維男爵沉默了,他等著阿曼達的下文。
“第一,在未來的幾年之后,整個大陸都會進入到動蕩之中,也就是所謂的禍亂。”
“第二,在禍亂來臨之時,整個人族都會進入到一種融合的狀態當中,這種融合指的是人種的融合,種族的融合,也就是說奧丁人、赤亞人、約德爾曼人之間的通婚會成為常見的事情。”
“第三,是關于我本身的,算是席恩老牧師贈與我的一條預言。他說海斯珈會和一名約德爾曼人成婚,并囑咐我不要管和平小鎮上的任何事情,他說和平小鎮的任何事情已經變成了一個混沌漩渦,如果擅自插手和平小鎮上的事情,就會被這混沌漩渦所傷。最好的做法就是只看不做。你可以我看的腿…當我得知比薩身份的那一刻,我有著要取他性命的想法,當時,我也有著這樣的機會,可是您看最后呢,不止是我的腿,我現在還可以告訴您,我的一條胳膊已經完全廢掉了。”
海吉維男爵的臉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他問,“阻止海斯珈結婚就會發生危險?你是這個意思嗎?”
“大勢所趨…大人,我說的是要順勢啊。”阿曼達說,“席恩牧師說過,不久之后就是人族融合的時代,到時候將不分奧丁人和約德爾曼人。大人,如果我們想阻擋這個勢頭,必然會卷入席恩老牧師所說的混動漩渦。我這一條腿和這一條胳膊,就是警醒。我后來想過了,如果我當時真的沒有忍住殺了比薩,那天我也必然會死在那里。大人,我是希望您能明白這個道理,有些事情是我們阻止不了的。”
預言?這算是狗屁的預言!
奧丁人怎么會與約德爾曼人結合?奧丁人統治大陸兩百多年了,可都是以這種事情為最深刻的恥辱的。
更有甚者,一些有著強烈的種族主義的家伙在暗中推動種族學說,他們宣揚約德爾曼人是豬的后裔。如果同約德爾曼人走得近的話,就會染上豬的惡習——貪吃、嗜睡、懶惰、沉淪…
海吉維男爵拄著貴族手杖又來到了窗邊,他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格雷斯呢?”他問,“我要聽他的事情。他怎么就成了約德爾曼人了?”
阿曼達這時深深地嘆了口氣,“您要知道,他本來就是約德爾曼人,只是偽裝成了奧丁人。”阿曼達感嘆道:“不得不說,這個家伙的偽裝本事很強。”
不等海吉維男爵問下去,阿曼達繼續說道:“這個故事起源于十年前,要從多隆山脈的一處金礦說起。兩個約德爾曼木匠去和平小鎮北邊的多隆山脈中伐樹。
在山中,他們撿到了一塊狗頭金,隨后他們深信多隆山脈中存在著一處巨大的金礦。兩個木匠很是開心,不過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起了沖突。這中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不重要了,一切都可以歸咎于人性的惡。
故事重新回到多隆山脈,兩個木匠發現了金礦,沖突產生了,最后只有一名木匠回到了和平小鎮,從此,那名木匠憑借之前撿到的狗頭金瞬速發家致富,他成為了一名商人,后來更是有資本派人去多隆山脈的金礦。
他的資本越來越雄厚,最后他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名奧丁人,并成了和平小鎮的鎮長,也就是此時的格雷斯鎮長。
這個故事來自于十年前的和平小鎮警備長,也就是我的前一任警備長。在我成為了和平小鎮的警備長之后。他理所當然的晉升成了約遜城的警備長。一個月前,他死于約遜城的隕石火雨,這兩個木匠的故事算是他的臨終遺言。
大人,有一間事情我必須告訴您,想必你也知道,西索奧在二十天前死在了約遜城,當時我也在場,而我發現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西索奧是從鎮長家騎馬走出來的。這是我手下的警備員眼線親眼看見的。
這點很是可疑,西索奧為什么要從鎮長家走出來呢?后來我想去約遜城打探,不僅聽說了將死的約遜城警備長的遺言,更是把西索奧的透露帶了回來。
大人,這些事情在半個月前我就知道了,如果我在您回來的當天告訴您,您一定會做出來什么事情,這也是我所擔心的。”
海吉維男爵聽得怔了一下,他沒想到阿曼達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更沒有想到的是,格雷斯這個家伙不僅是一個約德爾曼人,更是一個殺人犯!
“哼!所以,他殺了他的同伴,獨自吞并了金礦是嗎?”海吉維男爵冷哼了一聲,高大身軀在窗前留下了一個陰影。“關于他的兒子比薩呢?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既然父親是一個偽裝者,是一個殺人犯,那么他的兒子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海吉維男爵再次會想到在拍賣會上的畫面,他的身體隱隱顫抖了一下。把海斯珈嫁入這樣的家庭?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不說他未來要面對一個冷酷無情的殺人犯,光是前幾天比薩的表現,就已經讓海吉維男爵在心里打上了一個問號。
“對于比薩,我沒有什么好評價的,畢竟他是一個一眼就能看透的年輕人,想必大人已經在心里對他有了一個基本的印象,嗯,我可以告訴您一件事情,”阿曼達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當得知您要把海斯珈小姐許配給他的時候,我特意找機會接近了他,而這個毛頭小子卻是帶我去了一個地方——花柳街。男爵大人,您的夫人知道這件事情,但她并沒有聽說過‘花柳街’這三個字。身為一個男人,我相信您是一定知道的。”
“這個小子在和海斯珈訂婚之后,還去逛妓院了?”海吉維男爵的金色瞳孔里出現了一層陰霾。
身為男人,他當然深深的了解男人的內心之癢,但是你已經有了自己的訂婚妻子,還要去外面沾花惹草?
作為一個傳統貴族,是比較反感小夜鶯這種職業的。在他的眼里,小夜鶯這三個字代表著無恥,下流和傳染病。
“一個月之內,比薩總會去上那么幾次花柳街的。”阿曼達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他可是不止一次在花柳街偶遇過那個小子了。
終于,海吉維男爵忍無可忍,直接朝著門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阿曼達突然沉聲喊道:“大人,請您再細想一下席恩老牧師的預言!”
海吉維男爵怔了一下,但還是走了出去。
中年侍與他是形影不離。
阿曼達看著那兩個離去的身影,終于也坐不住了,走出了這件臥室。
寂靜,他們把寂靜留在了這處臥室之中。
在無聲無息間,一抹無形的精神力觸角從窗口飛了出去。
遠在數千步之外的朱天,坐在那里,顯得有些沉默。
房間里沒有窗,唯一的光源是矮桌上昏暗的燭火。明滅不定的燭光印在他臉上,顯得有些的詭秘。“就是現在,”他對偷驢者說,“你大概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按照我給你指定的路線,把我想要的東西帶出來。”
“大人,這個東西我還不會用。”偷驢者的手里拿著一塊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石頭。
“這叫魔晶石,你會在這顆魔晶石里面聽到我的聲音,如果有什么特別的情況,我會通過魔晶石來告訴你。”
“大人,您會魔法?”偷驢者滿目驚異地跪了下去。
“當然。”朱天冷笑了一聲,說道:“去吧,你的時間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