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皮克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墨綠色營帳。
在營帳中呆坐一天的巴頓·蒙多揉了一下充滿困意的臉,對著阿加雷斯說道:
“這樣就能覺醒精神力?”
阿加雷斯還在注視著那個緩緩離開的背影,微笑,沉默。它肩膀上的鸚鵡見主人沒有回答,則是嘶啞著聲音喊道:
皮克大腦一片空白,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正深處何方,走出墨綠色營帳之后,他忽然失去了方向感。
在周圍轉了兩圈之后,他才找到回去的路。
桑迪正坐在他曾祖父的懷里,皮克聽見老人似乎正在為桑迪低聲講著什么故事,桑迪聽得津津有味,眼見皮克回來,他驚喜叫道:
“爸爸!”
“”皮克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句話。
“爸爸,你在說什么?”
“你好!我的…桑迪,對啊,我在說什么呢?”皮克摸了一下自己的藍帽子,仿佛是忽然想起來什么一樣,對著桑迪說道,“你吃早飯了嗎?”
“爸爸,現在已經天黑了,哪里有早飯?”
“啊?天黑了!”皮克這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只見周圍的人都像是看精神病一樣看著他。
悲觀的法拉勒說道:“完了,又瘋一個,咱們的約德爾曼領袖也瘋掉了。”
在私下里,有人會稱呼皮克為藍帽子,而悲觀的法拉勒則喜歡稱呼皮克為約德爾曼領袖。因為在五年前的撞車大會上和城堡的婚禮中,悲觀的法拉勒恰好在場,他被藍帽子的舉動深深折服了。
沒有骨氣的西多明顯對皮克有著十足的好感,他對皮克的稱呼顯得恭敬一些:“皮克先生,桑迪這一天很懂事呢!”
皮克對西多報以微笑,然后從祖父的懷中抱過了桑迪。
黑暗中,皮克輕撫桑迪的后背,安慰他入眠。祖父很安靜地坐在身邊,他也沒有問皮克白天去了那里,就那么安安靜靜地與皮克依坐在同一棵古樹之下。
無盡森林時時刻刻都充滿了獸鳴,膽小的約德爾曼人聽著黑夜中奇奇怪怪的聲音完全不敢入眠,有人黑著眼圈一直警惕著四周,有人手里緊緊攥著樹枝,似乎隨時都會起身搏斗。
皮克膽子其實也不大,但是他知道一個最簡單的邏輯,不管是王國騎兵還是囚犯假扮的王國騎兵都不會任由約德爾曼人被野獸叼走,不然他們帶這么多約德爾曼人走進無盡森林也就失去了意義。
眼見桑迪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皮克和祖父說了幾句話之后也閉上了眼睛。
當他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整片天地都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身邊的桑迪和祖父,不遠處的法拉勒和西多,以及周圍成千上百名正在睡覺的約德爾曼人和巡邏的銀甲騎兵。
他感覺自己緩緩升空,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這就是精神力的力量么?
皮克俯視眼下的一切,然后開始在天空飛翔。
黑夜之中依舊存在迷霧,他飛了很高都沒能望到星空的存在,可見迷霧之濃。
海斯珈!
他找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人。
他用精神力默默地對她說:“我掌握了精神力的力量,我們有希望了。”
皮克可以確定,海斯珈聽不到他精神力的聲音,他用精神力在海斯珈的周圍游蕩了一圈。
倏地,海斯珈像是感覺到什么一樣,忽然睜開了眼睛!
埃克菲大嬸感覺到旁邊身體的抖動,擔憂說道:
“怎么了,海斯珈?又做噩夢了嗎?”
海斯珈緩緩掃視了一下四周的黑暗,她低下了頭,說道:
“噩夢確實每天都伴隨著我。”
埃克菲大嬸問:“夢里有什么?”
海斯珈想了一下,低頭回答到:“我忘記了,但是夢里沒有皮克。”
埃克菲大嬸嘆了口氣說道:“那確實應該算是噩夢。海斯珈,如果你想學祈禱語,我可以教你,這些年來,我至少學會了數十種祈禱語,只要在心里將所有祈禱語重復一遍,內心就會得到平靜。”
“我有祈禱語,”海斯珈低聲說道,“是皮克教我的。”
“哦?你可以說來聽聽。”
海斯珈回想起往日的時光,那時候兩個人還沒有結婚,正在和平小鎮的雨中游蕩,“偉大的光明之神啊,我是你虔誠的信徒,請你賜給我打開家門的鑰匙。”她嘴角露出了微笑,“當然,可以把最后一句話替換掉,換成自己的愿望就可以了。”
“這…”埃克菲大嬸沉默了兩秒鐘,才低聲說道,“你這算是嘴普通的祈禱語,光明之神還沒來得及聆聽,你就念完了,這可不行。”
“那應該怎么念…”
皮克用精神力陪伴了她整整一夜,等到天亮的時候,他才將精神力收回到自己的身體中。
早餐時間,皮克拉著桑迪,站在悲觀的法拉勒身后排隊。
等法拉勒邊抱怨邊端著米粥走出隊伍的時候,皮克才見到了那張被特意涂抹黑灰丑化的臉蛋,他說:
海斯珈微笑,為他盛了滿滿的一碗米粥。
“昨天的祈禱語我聽到了!”皮克笑著對她說。
海斯珈手一抖,陶碗差點掉落,是皮克在下面接住了陶碗。在這個過程中,皮克握住了海斯珈的手。
兩個人已經有了五年的婚姻生涯,然而這時,被皮克觸摸到雙手的海斯珈臉紅了。
眼見一名銀甲騎兵向著這里走來,皮克趕緊端著兩大碗米粥溜走,桑迪和祖父跟在他的后面。
像是往常一樣,皮克只吃了米粥的一半,剩下的全都給了桑迪。
“爸爸,我不想再吃這個了!”桑迪把糠栗餅重重地扔在地上。
一只有些干裂的手將糠栗餅從地上撿了起來,將餅子上的泥土打落,皮克揣進了衣服里,“等你餓了你就什么都會吃了!”他對桑迪說,“你看看那些叔叔,他們正在用米粥泡樹皮。”
“我也想吃樹皮。”桑迪撓了一下發癢的眼角。
“很難吃的,”皮克向他介紹,“至少比糠栗餅難吃,而且你拉臭臭的時候,沒有消化的樹皮會割破你的屁股。”
桑迪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他對皮克說道:
“爸爸,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拉臭臭了,臭臭去了哪里?”
皮克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含糊不清地答道:“臭臭變成了你的響屁。”
“爸爸,我從來不放屁,是你經常放…”
皮克趕緊捂住了桑迪的嘴巴。
早餐時間結束,銀甲騎兵的呼嘯聲響遍了整個隊伍。
頓時,大家將自己陶碗仔細地收了起來。他們必須保存好自己的陶碗,如果失去了陶碗,銀甲騎兵就會剝奪他們吃飯的資格。
向北前進,這是他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只要一走,桑迪就會數樹:
“七千三百二十一。”
“七千三百二十二。”
“七千…”
大家對于桑迪的數樹游戲習以為常,為了不讓桑迪玩閉眼睛走路游戲,他們盡量不讓自己暈倒。
但是,事情總是向著不好的方向進行著,當時間來到中午的時候,還是有一個瘦弱的約德爾曼人暈倒在了那里。
銀甲騎兵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暈倒的人也沒有起來,眼見他的眼皮都開始發 黑了,銀甲騎兵拖著他的手臂把他扔進了樹叢之中。
“他還有呼吸,讓我試試!”皮克將桑迪抱給祖父看管,一個人走出了隊伍。
銀甲騎兵似乎在好奇著藍帽子接下來會做出什么,也就沒有攔著他。
皮克走進樹叢,蹲在那名暈倒的瘦子身邊,他回想起了阿加雷斯的動作,下一刻,他把手放到了瘦子的額頭上。
深吸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
精神力!
然而,精神力并沒有釋放出來。
感受著身后銀甲騎兵冰冷的目光,皮克緊張地搓了搓手。
將手掌搓熱,他再次拂過了瘦子的額頭。
這次,他想起了一個口訣,只見他小聲說道:
果然,口訣奏效了!
無形中,精神力觸角從他的掌心噴涌而出!
通過精神力,皮克看到了瘦子身上的信仰之光,每個人的身體中都會有這抹光芒。這時候的他并不知道這抹光芒代表著什么,只當是人的靈魂。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的時間,皮克收回了精神力,然后他期待地等著瘦子從昏迷中醒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一個力量忽然從他脖子后面襲來,他的身體被拽出了草叢。
“他還活著!”皮克對著抓他出來的銀甲騎兵說道,“讓我試試,我一定可以的!”皮克對自己昨天剛剛掌握的非凡力量很有信心。
銀甲騎兵歪了歪腦袋,看了一眼躺在草叢的瘦子,然后面容冷漠地對皮克搖了搖頭。
皮克攥緊拳頭,“讓我再試一次!就一次!”他懇求銀甲騎兵。
身上受制的力量消失了,皮克回到瘦子的身邊。
他再次拂過了瘦子額頭,用精神力觸角探出。
難道這樣不行嗎?
精神力難道沒有治愈的力量?
皮克這時候不禁開始懷疑起了自己,因為昨天在墨綠色的營帳之中,他滿腦袋都是——最后走出去的時候,他已然忘了問阿加雷斯該怎么去使用這種非凡的力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隊伍停滯不前,已經有很多輕甲騎兵催促了起來。
皮克身后的輕甲騎兵也是不耐煩地冷漠說道:
“快點!”
皮克睜開眼睛,緩緩呼出一口氣,然后期待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瘦子。
醒來!
醒來!
醒來…
他在心里默念了無數遍。
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古樹上鳴叫,叫聲凄厲慘然,白色濃霧仿佛在這一刻都加重了一分。
“快點給老子滾出來!”銀甲騎兵催促樹叢里的皮克。
皮克這時候在發呆,因為他看見面前躺在地上的瘦子沒有任何的反應。
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不可能啊!
皮克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探到了瘦子的鼻孔下面。
絕望緩緩在心底升起。
因為,他沒有探到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