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安南后繼 按一般說,打了勝仗不應該乘勝追擊,一舉拿下。但是郭登的理由也很充分。
第一軍心疲憊。
鏖戰六個月,幾乎安南整個旱季,明軍都在與安南廝殺。上下疲憊之極,不是不能再戰,已經不劃算了。
第二,就是物資供給。或者說民心疲憊。
后方的物資供給還是很到位的,但是大量民夫征召,也讓廣西民夫相當疲憊,更何況安南還在雨季之中。
如果而今南下,定然一路泥濘與坎坷。
再加上民心不附,到時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第三,就是需要有時間整頓安南府縣。
雖然這一戰看上,并沒有占據安南多少府縣,只是打通進軍的路線而已,實際上隨著黎思誠的撤退,整個安南北部,都已經到了大明的勢力范圍之內。
正是派人整頓一番,讓地方民力物力為朝廷所用。
以減輕后方負擔。
第四,也就是安南受挫嚴重,半年的時間,也不可能讓他們正恢復元氣,但是南下升龍府,最重要的不是步戰,而是水師的問題。
大明船只是不能從下游進入紅河水系,只能想辦法在紅河支流,或者上游打造船只,以備水戰。
如是等等好有一些理由。
朱祁鎮看了之后,心中就已經動了三分。
畢竟朱祁鎮素來看重前線指揮官的決斷,他對滅安南本身就沒有具體的時間表。所以早一年晚一年,并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他還要問一問內閣的意見。
朱祁鎮問道:“諸位有什么意見?”
劉定之先行發言說道:“陛下,臣提議放緩,實在是最近有一些調度不靈,別的不說的,單單這一次賞賜全軍,估計在三百萬兩上下。周圍各省府庫已經為之一空了。如果再打下去,估計就要從北京調糧食了,如此太不劃算了,如果等上半年,則南國稻熟,臣可以令附近各省就近開支,如此就節省了不少。”
劉定之完全是從財政上來考慮的。
古代款項糧草自然不能如而今的快遞貨運一般,說到就到了,大軍糧草消耗很大一部分都在運輸之中。
如果從北京運到廣西,即便是從海運也是一個麻煩事,耗損不小。如果等上半年,當地軍隊就能吃上湖廣的新糧了。
只需戶部走一下帳,也免去湖廣糧食轉運了。
甚至如果郭登能保持這樣,打半年停半年的話,南方各省只要不出什么大災,就完全夠用。
根本不用動北京的儲備。
朱祁鎮點點頭看向楊洪,楊洪會意說道:“鏖戰半年,戰損不低,臣以為營國公所言極是,軍心是疲憊了。”
“而今安南軍力破碎,再難復起了。還是緩一緩的好。”
朱祁鎮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就從郭登之見,讓他不用著急,好好休整,明年再戰吧。”
楊洪說道:“陛下英明。”
隨即朱祁鎮又處斷了好幾件事情,當然了能傳到朱祁鎮這里的都稱不上小事。
貴州四川土司似乎有不穩之像,已經派大臣巡視。比如京師一處火藥庫失火了,震動京師。連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都聽到動靜了,讓朱祁鎮不得不過問案情,并下令兵部與五軍都督府一并清查所有火藥火油等倉庫,并將這些倉庫在城內的,大部分都搬到外面去,剩下的都是作為城墻附屬設施存在的倉庫而留著。
畢竟真要到了守城那一天,也是少不了火器的。
有備無患。
如是等等。
處理這些之后,朱祁鎮轉回慈寧宮,先看了看太后。問了一下太后的脈案。心中微微一沉,太后身子在樓元調整過一陣子后,恢復效果很好,已經能被人攙著走路了。但是也僅僅如此了。
想恢復到之前,已經不可能了。
這還罷了。
太后的身子很明顯的與之前不同了,有一個風吹草動就會生病。
朱祁鎮心中憂心,卻也無可奈何。
回來的時候,見太后睡著了。
朱祁鎮也就回到偏殿之中,卻見太子靠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著。
朱祁鎮嘆息一聲,也沒有叫他。
就照顧病人這一件事情上來說。如果不用心,覺得很簡單,例行公事而已,特別是對于皇室來說,這么多太監宮女看著,需要他們做什么。
但是如果真用心,那真是牽腸掛肚,翻一個身。吐一口氣,咳嗽一聲,甚至睡得深沉一點,都能讓你驚心動魄,擔心不已。
朱祁鎮不知道,太子是被皇后提點,要在他面前表現純孝一面,還是真心對太后感情深厚。幾乎每夜太子都在太后身邊安置一小榻,凡有動靜,都會起身查看。
但是朱祁鎮對這一點很是滿意。
不管太子用心如何,但是能做到這一點就不錯了。
畢竟太子從小養尊處優,何曾照顧人?
那怕是裝的,能聽進人言,裝到位也是一個長處。
太子睡的很淺,聽見動靜,立即睜開了眼睛,行禮說道:“父皇。”
朱祁鎮點點頭,讓他坐下,隨即將剛剛會議內容說給他聽,問道:“你覺得如何?”
太子說道:“安南一去,去我朝廷一塊心病,兒臣恭賀父皇。”
朱祁鎮說道:“你高興的太早了,英國公張輔破安南用了七個月而已,但是安南還是反了。其中情弊千頭萬緒,即便是朕此事看來,也是霧里看花,難以及其肺腑之間,所以朕想讓你去安南。”
太子微微一愣,說道:“去安南?”
朱祁鎮說道:“正式,明年安南大概新定,你過去還能趕上一個尾巴,你將來是要做皇帝的,而安南國主,也是自稱大越皇帝。”
“你且去看看。算算時間韓雍已經去上任了。”
“你過去之后,多聽多看多做。不要怕錯了。好好歷練一番。”
朱祁鎮心中早就存了這個念頭,新定之地,很是復雜,可以說是千頭萬緒。太子如果能在安南站穩腳跟,并將安南平定下來。估計能力也就差不多了。
畢竟安南與朝鮮是不一樣的,朝鮮社會結構并沒有太大破壞,但是在安南卻是不可能了。
安南的民族情緒要比朝鮮高漲多了。再加上郭登殺戮太重,很長時間恐怕安南民心也是不會怎么順服的。
這就很考驗行政手段了。
既要硬,能將安南百姓的反抗鎮壓下去,又要軟,能將安南百姓之心收攏到朝廷手中。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聽了之后,眼睛之中閃過一絲喜悅。
因為他聽得出來,這一次朱祁鎮給他的位置,決計不是區區小官,辦不了什么大事。或許比不上韓雍,但權力也不會小的。
只是很快,太子的目光就暗淡下來了。因為他從時間之上聽出一絲端倪,說道:“父皇,太后的病,真的不成了嗎?”
太子一直在太后身邊,很明顯的感受到太后的病情并沒有好轉的跡象,而朱祁鎮給他安排的時間,就是明年上半年。
這個時間段,自然不可能是太后病好了,那么只有一個可能了。
朱祁鎮嘆息一聲沒有回答。
但是太子猜得沒有錯,樓元已經私下對朱祁鎮說了。如果一切順利,那么冬天就是大限了,熬過冬天,還能有一年。但是如果不順利的話,就不好說了。
朱祁鎮聽樓元的語氣,其實很不看好太后熬過冬天。
朱祁鎮對樓元的醫術還是信服的,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只是這樣的話如何能告訴孩子,朱祁鎮除卻嘆息還能有什么?
唯有嘆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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