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火起 朱祁鎮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因為不是什么整歲生日。而且朱祁鎮過六十大壽的時候,就大病了一場,朱祁鎮并不想大辦。畢竟對于老人來說。每過一歲,就意味著又老一歲,這個日子又有什么好慶祝的。
只是即便如此,皇帝的生日。也不是那么容易過去的。
特別是對于南京百姓來說,他們對過天壽節的積極性,比朱祁鎮還高。
因為對于南京百姓來說,他們要表示自己是京師,自己的地位不在北京之下,最好的方式,就是突出皇帝。皇帝今年在南京過生日,豈不是大好事情。其實朱祁鎮并不是第一次在南京過生日了。
不過,他上一次在南京的時候,還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老。對生日什么更是嗤之以鼻,不覺得他需要這些。而且當時的朱祁鎮還忙著整理商稅,將大量大商人大士紳,折騰的欲仙欲死的。他們怎么可能有心思給朱祁鎮祝壽。
但是而今,朱祁鎮出巡,雖然沿途辦了很多事情,但是更多是游覽天下。在江南更是如此。
根本沒有找當地的麻煩。
就這一點,就足夠很多人松了一口氣,畢竟很多人都知道,這位陛下,可是一位很回來事的人。
即便皇帝給了他們面子,他們自然要給皇帝面子,于是乎紛紛請為陛下祝壽的事情,就踴躍的冒了出來,所謂的太平氣象,也就有了。
對祝壽的事情,朱祁鎮拒絕了很多事情,但是下面紛紛上奏,朱祁鎮都煩了,索性定下規矩,反正朱祁鎮不辦,民間想要自己慶祝,隨便。
似乎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南京城中的百姓想要熱鬧一番的心思。
畢竟江南之繁華富庶,與西北,東北是截然不同的,南京城中的百姓或許未必想要祝壽什么的,或許他們就是為了生造一個節日,好生熱鬧一番。
這不距離朱祁鎮大壽還有大半個月,南京城就熱鬧起來,四面八方的各色班子,就聚集在南京城中了,有各家各派的戲曲班子,有各種各樣的雜書班子,至于說書,彈唱的各種花樣,應有盡有。
南京的人流一下子多了起來。
卻不知道這人流之中,有多少暗潮洶涌。
十月四日夜里。
古人所說的夜,與現代不一樣,現在兩天之間分割點,乃是午夜十二點,也就是零點。但是古代兩天的分界點,卻不一樣,似乎各朝各代都有各自的說法,但是總體上來,大多是以天明為界。在太陽再次照射在大地上的時候,才是新的一天開始。
故而,這個十月四日夜,其實已經過了午時。
大街之上,僅僅有打更拖著漫長的長音,說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卻不見在陰影之中,一隊人馬肅然而立,躲避過打更人之后,隨即快步急行,腳步非常快,卻落地無聲,如果有人見了,定然以為是鬼魅一類,卻不知道這一隊暗衛,全部是經過特殊訓練的。
甚至訓練他們的人都是出自錦衣衛。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從錦衣衛中學到的手法,此刻要來對付錦衣衛衙門。
南京錦衣衛千戶衙門有人接應。這大隊人馬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南京錦衣衛衙門之中。
說實話,整個錦衣衛之中是有一批特別能達的人,是執行很多特殊任務用的,但是人數不多,不過千余人而已。也不在南京,而在北京,是南鎮撫司管轄,如果北鎮撫司需要,可以調用,但是更多的時候,是用來追殺叛徒,為皇帝做見不了光的事情。
而地方錦衣衛各千戶,其實完全退化成情報機關了。
如果挑出一兩個能打的人,的確是有的,但是讓他們與樣的精銳地煞,卻是實實在在難為他們了。
不過,錦衣衛衙門畢竟不都是酒囊飯袋。
很多錦衣衛都在睡夢之中,被人殺死。但自然有驚起反抗的人。
但是廝殺之聲,并沒有從錦衣衛千戶所之中傳出來,因為南京錦衣衛千戶所衙門起火了,一陣陣嘈雜的救火之聲,驚動了整個南京城,只是附近百姓,乃至于救火的人到了南京錦衣衛衙門的時候,卻發現火勢已經大到了不能救了。
只是他們并沒有發現,這火勢很奇怪,是從錦衣衛衙門外面燒起,而錦衣衛衙門里面還有相當一大片地區,并沒有起火。
南京錦衣衛千戶所千戶云嵐,此刻手持長刀就跪在地面之上,身后只有幾十個渾身浴血的錦衣衛。
大火從錦衣衛外面的院落一點點的向里面蔓延。
似乎是一個火焰牢籠。
錦衣衛內部,有很明顯的父子相承的風格,云嵐就是云雷之孫,是錦衣衛世家出身。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人,說道:“是你,會昌伯孫銘。”
一個三十年許的人,面容姣好,臉上卻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耳邊直到嘴邊,看上去猙獰可怖之極。
這個人就是會昌伯孫家第四代掌門人。也就是而今的會昌伯。他的臉太有辨識度了。
孫銘說道:“不錯,你而今可以瞑目了。”
云嵐說道:“你也算錦衣衛的人,為什么要背叛陛下?”
孫銘的爺爺孫繼宗曾經蔭錦衣衛指揮使,雖然蔭官是沒有什么權力,但是畢竟與錦衣衛有了瓜葛。
而孫銘也是在錦衣衛受訓過的。
孫家作為外戚,在錦衣衛之中頗有人脈。
畢竟錦衣衛人選除卻從錦衣衛世襲人員之中挑選,還從其他人選中挑選,比如說,大明皇帝其他親兵衛中挑選,一般來說都是要從時代為大明效力,苗根正紅中選。
而外戚與大明皇室聯姻了,如何能說不算是苗根正紅嗎?
所以孫銘對錦衣衛太熟悉了,對別人來說,是很神秘的錦衣衛,但是對于孫銘來說,卻是相當尋常。
正因為如此,在太子潛勢力幫助之下,孫銘才能遮蔽錦衣衛的耳目。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務,將三千人分批通過南京城十幾個城門潛入城中,包括他們說需要的種種兵器火器。
而今在行動之前,也將錦衣衛千戶所給滅了,以弄瞎錦衣衛的耳目。
孫銘冷笑一聲,說道:“我為什么背叛他?他是如何對我們孫家的?我是報仇。”
對于孫銘來說,這一段話,他說的咬牙切齒。
對于孫家來說,他們雖然朱祁鎮的外家,但日子過的并不是太好過。皇太后臨終之前,硬要朱祁鎮封伯。
朱祁鎮只能咬著牙認了,但是為了朝廷非軍功不得封爵的規矩,朱祁鎮一古腦將他打發當時的交趾戰場之上了。
要他們補上封爵的軍功。
誠然,在大明伯爵說需要的軍功,并不算太多,但是那是要看對誰的。
會昌伯孫家是因為皇太后封爵,皇太后之父,不過是工部一小吏而已,在政治上的敏感度都沒有多少,更不要說打仗的本事,更是一點沒有。
于是在交趾戰場以及在交趾鎮壓黎朝余孽的戰斗之中,孫家二代與三代的男丁,幾乎都戰死的戰死,傷殘的傷殘。
也讓會昌伯這個爵位很快來到了第四代孫銘的手中。
而孫銘從這種氣氛之中長大,他只能用吟詩作賦的手,去握刀。終于將沾染孫家十幾條人命的會昌伯給抓穩了。
這里面的代價,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有很多家族,為了這一個爵位前仆后繼,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人命,也覺得值得的。有很多家族,死再多人,也得不到一個爵位。
但是會昌伯家族不一樣。
他們從來覺得這個爵位,本來就是他們的,本來就是他們的東西,還要他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去換。
他們怎么甘心如愿。
而且會昌伯雖然是勛貴之中,但是在勛貴之中備受歧視。大部分勛貴都瞧不起會昌伯家族。甚至錢家沒有爵位,在圈子里面的地位都比會昌伯孫家高。
甚至圈子里面都知道皇帝本身是比較厭惡孫家的。
很多時候,皇帝并不需要做些什么,說些什么,僅僅表達一個態度,就足夠讓很多人生不如死了。
孫家就是這樣,他們即便在南方有足夠的戰功之后,依然無法回京,只能跟隨太子在南洋廝混。
因為京城的圈子里面,根本排斥孫家回京。
如此一來孫銘更是滿心恨意。
可以他作為太子暗處的一把刀子,在奪位這一件事情上,是太子絕對支持者。
云嵐還想說些什么,孫銘可沒有時間給他磨牙了。天亮的時候,就是發動的時間,他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卻見孫銘一揮手,無數弩箭飛來,將這錦衣衛千戶所中這些人給釘死在地面之上。
這里的喊殺之聲,隱藏在救火聲中,呼喊聲之中,并沒有人注意到。
隨即孫銘下令將錦衣衛里面的房舍全部點燃,在熊熊大火之中,他帶人通過錦衣衛衙門的標配,也就是暗道離開了錦衣衛衙門。
這一把大火,事后檢查,很多蹤跡是不可能瞞得過人的。
但是要到事后才行。
這么多房舍,一旦燒起來,非燒一整天不可。
一天之后,就是另外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