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江南清丈的開始 去年洪水之大,這些年少有。
最少有的這一次洪水的重災區并不是黃河淮河流域,而是長江流域。
與后世相反,后世長江流域洪水頻繁。但是在這個時代,真正的洪水的重災區,卻是黃河與淮河一帶。
而且大災過后,災后重建也不是一會兒就行的。
而今正統二十六年春天,就能看出來,有些地方官的能力。
一般這個時候,賑災糧食已經到吃完了,如果恢復好一點的,今年春秋就有一場豐收,如此一來雖然日子過得苦一點,就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之中。
但是有些地方災情嚴重,或者地方官無能等等原因,依舊不行,或許即便是有一季收成,但是依舊不大夠。
這就需要再次免稅了。
一般來說,除非災情殘酷到了極點,朱祁鎮很少做是免稅三年的事情,唯有剛剛開墾的土地,適用這個條款。更多是在拓邊之上。
如果地方上的元氣實在沒有恢復,也可以將賦稅再免一年。
不過是免除拖欠不交的賦稅。
畢竟而今大明的財政雖然寬裕,但是每一分錢都有自己的用處,不能浪費,朱祁鎮特別批示,今年這些地方今年的賦稅,可以全部截留,不用上繳。
畢竟,這個時代錢還是銀子,不如后世銀行一打款就行了,朱祁鎮寧可讓當地多截留一些,畢竟如果從京師再發下去,也要浪費一趟。
至于其中有沒有情弊。、
自然有督察院去查。
朱祁鎮忙完這一些事情之后,懷恩立即說道:“太子求見。”
朱祁鎮說道:“讓他進來。”
太子朱見濬進來行禮說道:“拜見父皇。”
朱祁鎮說道:“而今新婚燕爾,感覺如何?”
朱見濬難得臉色微微一紅。
朱祁鎮輕輕一笑說道:“好了,既然渡過蜜月了,就出來做事吧。”
朱見濬不知道朱祁鎮所言的蜜月是什么東西,但是顧名思義也能理解七七八八,說道:“請父皇吩咐。”
懷恩見狀,自然很有眼力勁帶著左右侍從都退了下去。
朱祁鎮說道:“之前給你說過,萬事以民為重,你覺得而今朝廷諸多大事之中,那一件最重要?”
朱見濬想了想,說道:“可是清丈?”
在他想來,朝廷可以稱之為大事的,大概只有那三五件,第一件大事,就是安南戰事,雖然沒有打起來,但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其次就是大明會典的修訂,這一件事情頗有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至于其他各部條例的擬定,還有東北漠南的屯田,乃至于馳道的修建,與清丈田畝相比,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更不要說,朱祁鎮考他之前已經給了暗示。
朱祁鎮點點頭,說道:“正是。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就是與清丈田畝有關系。”朱祁鎮起身在一層層的書架之中,翻開厚厚一本奏折,遞給了朱見濬。
朱見濬雙手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眉頭緊鎖起來。
這不是別的,就是徐有貞上奏清丈田畝情弊的奏疏。
朱見濬還是沒有見過市面,居然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后將手中奏疏狠狠拍在桌面之上,說道:“鼠輩安敢如此?”
朱祁鎮見狀,微微一笑,說道:“怎么見到這些東西,就受不了了,天下之間,比這個還過分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你如果每天都發脾氣,這事情還沒有做完,你就先被氣死了。”
朱見濬說道:“孩兒一時失態,讓父皇失望了。”
朱祁鎮說道:“無妨,你該生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話也就是說給你我父子聽的,如果真當真了,卻是要出大事的。”
“但是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大明子民,卻是沒有錯的。”
“天下百姓都是靠著土地吃飯的,這土地問題就是我大明最大的問題,不搞清楚這個問題,就不可能治理好國家。”
“而土地問題更是各方勢力利益所在。”
“很多看不清弄不懂的人,查清楚他們的根底,很多看不清弄不懂的事情,你就弄清楚了。”
這個時代,沒有那么多投資渠道,可以說人手中如果有了錢,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家買地。所以土地問題,不僅僅是一個糧食生產問題,是權力分配問題,也是一個帶著幾分金融性質的問題。
要知道很多地方地價,三十年的收成都未必能抵得上價格。
而且除非有戰亂或者天災,一般情況下,地價從來是有漲無跌的。
可以想象其中有多少利益相關,這也是為什么看似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清丈,會有人搞出這么多花樣,這么多問題來。
到了朱祁鎮都不愿意多問,要讓步的地步。
朱見濬卻不如朱祁鎮看得明白,說道:“父皇,你就這樣任由這些貪官污吏如此作為?”
朱祁鎮說道:“你放心,凡是這上面有名的臣子,他們這一輩子前程也就是現在了。朕有時間一個個秋后算賬,如何算賬,就要看你了。”
朱見濬說道:“我?”
朱祁鎮說道:“清丈土地重要之極,只是在太祖之后,就很少整理了,甚至連黃冊都是一堆廢紙了。”
“朕在幾十年后大力清丈,有很多東西,都已經搞不清楚了,弄不明白了,幾十年破賬,誰能弄明白,朕如卡的太嚴,朕在上面嚴一分,下面就嚴十分。這些事情,朕就容他三分,但是下面報上來的東西,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看得東西,不過是徐有貞的一面之辭,朕也不可能以此為據處置如此多的大臣。”
“這一件事情關乎國之根本,更不要說,而今清丈到了不可問的地方。”
朱見濬回想這幾日的明報,說道:“江南?”
朱祁鎮說道:“對,就是江南。”
這一次清丈從最容易的開始,而今已經到了要攻堅克難的地步了。
總體上來說,北方士林是弱于南方的,北方糧食產糧,也讓很多地主失去了侵占田產的興趣。
無他,在陜西山西,一些比較干旱的土地,很多時候一塊土地產出,除卻交稅與農民自己吃之外,根本不剩下多少了。
地主如果吞并了,他總不能自己種地,要租給佃戶。也不可能讓佃戶吃不飽,不可能不交稅,如此下來,手中不過三瓜兩棗。
還不夠費事。
所以北方的土地兼并并不嚴重,清丈的阻力并不大,即便阻力不大,還鬧出這么多事情。
想想到了大明土地兼并問題大的地方,會是一個什么情況?
大明土地兼并最嚴重的地方是哪里?
是江南,浙江,江西,福建。
如此看來,就會知道,葉留宗與鄧茂七起事,不能說都是偶然。
正因為如此,朱祁鎮要讓太子去江南。
當然了,以太子的能力,朱祁鎮也不會讓他去擔任大任,十幾歲的孩子,如果真放在重任上面,估計會被刷得團團轉。
他要看太子去親眼去看看,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樣的。已經很多江南大臣田產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
有些大臣是表里如一,但是更有一些人在朝廷之上義正言辭,但是在家鄉之中,侵吞土地,逃稅詭寄之事從來沒有少過。
現在這情況還不嚴重,最少沒有到徐階徐閣老那邊大貪。但是想來對太子也是很有教育意義的。
因為朱祁鎮已經發現,太子與一些儒臣之間走得有一點太近了。
雖然無可厚非,畢竟太子不是朱祁鎮,他受到就是儒家教育自然視這些大臣如師長。
但是這并不是朱祁鎮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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