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勛貴之心 成國公朱家已經是與國同休了。富貴已極,也不求什么了。
只是即便如此,與皇帝保持良好的關系,依舊是很有必要的。
張輔苦笑道:“皇帝縱然有此心,那有如何?而今做主的是誰,朱賢弟不知道嗎?”
朱勇淡淡一笑道:“無妨,無妨,皇帝有太宗皇帝之風,豈不是一件大好事。聽聞太皇太后有意讓張兄教授陛下,卻不知道張兄有沒有想建立幼軍。”
張輔心中不想聽見的,就是這樣一件事情。
說實話。
北京這些靖難勛貴對仁宗皇帝一脈,其實并不是多喜歡的。
首先,在靖難之中與他們并肩作戰的一并打天下的是漢王。當時仁宗皇帝作為太子不過是坐鎮后方而已。
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
看仁宗一脈上位之后做的事情,草原失控,漠南各地被瓦刺一點點的吞噬下去,要知道在永樂年間,長城之外,從來不允許韃子放牧的,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長城之外開辟農田。
但是而今,邊境上的騷擾有多少。
甚至大同都震動了。
在很多靖難功臣心中其實很不舒服。
即便是張輔就順心嗎?
放棄安南的時候,就是張輔一次又一次的勸諫,力持不可。
但是結果如何?
只是張輔從來是識時務,看清楚現實。
就宣宗皇帝本身來說,宣宗皇帝在太宗身邊養大,在治國理念之上,與太宗類似。與仁宗皇帝其實有一些差距的。
仁宗皇帝的方針,為什么宣宗皇帝繼承?
這絕非是孝順,而是宣宗皇帝發現。在這樣的局面之下,這是唯一的辦法。宣宗皇帝的收縮,并非他愿意如此。
而是大明國力支撐不起這樣的攤子了。
如果宣宗皇帝能多活十幾年,等國力恢復之后,將放棄的地方一一收復。
但是而今,與宣宗皇帝在的時候,形勢變得更壞了。
別的不說,紫禁城中,只是孤兒寡母。就不是大舉征戰的時候。
而建立幼軍,乃是太宗皇帝培養太孫的手段。
不過,在成國公朱勇說出來,卻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說出這一句話,就是代表成國公要在皇帝身上下注。
張輔說道:“你我是同家之好,我也不說虛話了。”
“你我兩家富貴已極,何必再參與這攤子渾水?皇帝與太皇太后之間,或許有一點小矛盾,但是太皇太后是什么樣的人,你不知道嗎?”
“你不參與進去?皇帝也不會有什么事情?你參與進去了,皇帝或許沒有什么事情,但是成國公府卻未必沒有事情?”
“冷眼旁觀即可。何必如此?”
成國公朱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張兄,你而今也在內閣中,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心思?從太祖朝到而今,朝廷大事,都是皇帝與我等決斷,而今大事都在內閣。而內閣之中,不過有一個你而已。”
“你覺得,等你退下去,誰能代替你在內閣之中立足?”
“再過幾年,恐怕那些窮酸都爬到我們頭上了。”
“正因為你我兩家,都與國同休,你就甘心,將來讓子孫做一個富貴閑人嗎?”
張輔心中一嘆,他如果不知道,而今勛貴們的局面有些不好。大明的權力就這么多,這邊多一點,那邊就少一點。
兵部尚書王驥,事務繁忙到一個勁往兵部之中增加人手。而五軍都督府卻清閑的,幾乎是養老的衙門。
張輔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
成國公朱勇說道:“不是兒孫自有兒孫福,而是不打仗,不出動京營打仗,下面的兒郎怎么能冒出頭來?”
“沒有軍功,如何與那些人去爭?”
“我不是為了我成國公府?是,你我兩家富貴已極,如果陛下一句話讓我家當富貴閑人,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你忍心看父祖打下江山,就這樣讓他們給敗了。”
“之前是安南,瓦刺,奴兒干,將來是不是青海,關西七衛,云南?”
“他們只求太平盛世,只說是不毛之地,卻不見那都是我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張輔說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只是而今陛下還小。”
朱勇說道:“無妨,我也沒有想過今天就打,只要陛下有此心便行了。不瞞張兄,我已經與王振搭上線了。”
張輔目光一凝,說道:“王振?”
朱勇說道:“正是。”
張輔說道:“你家朱儀不是在皇帝身邊當侍衛,為什么還與王振勾搭?”
朱勇說道:“而今陛下在宮中全靠王振,自然不能惡了他。再加上陛下還小,有些事情,他未必明白。”
張輔看著朱勇微微一嘆,說道:“你聽我一句話,萬萬不可將當今當做小孩子,否則將來吹虧的是你。”
朱勇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語氣之中的敷衍之意,張輔即便不用耳朵聽,也能感覺到。
很多人都覺得,皇帝的很多作為,都是王振教的。這才對王振另眼相看,世上固然沒有不透風的墻。
宮中的很多事情,能瞞得過一時,卻瞞不過一世。
但是傳話的人,很多時候都加了自己的理解。傳出來之后,難免都變了本來面目。
而朱儀即便是在皇帝身邊,也沒有與皇帝近距離接觸過,倒是張忠雖然不長在宮中,卻與皇帝有過多次談話。
張輔與兒子談過,知道當今陛下雖然富有春秋,但是決計不能小窺。
只是他也只能說到這里,朱勇不聽又怎么樣。
朱勇說道:“張大哥,你是我們這一輩拔尖的,這事情還是要你帶頭,你說到底行不行?”
張輔沉吟了好一陣子,搖搖頭說道:“你如果信得過我的話,這事情我記在心上,決計不會忘記的。但是而今什么也不做,比做任何事情都好。”
“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如果朱賢弟有心,不妨好好的操練子弟,將來有用的時候,也不知道連上陣都不會了。”
朱勇聽了,心中一嘆,他知道張輔所說的不錯。
下一輩之中,可擔當大任的人才,真是少之又少。
英國公一脈就不用說了。能不能有子嗣,還在兩可之間。而成國公一脈,歲有兩個兒子。但是嬌生慣養,哪里與他們當初,小小年紀就弓馬嫻熟,跟隨上一輩征戰沙場了。
朱勇說道:“有大哥這一句話,我就放心,這些小兔崽子們,回去非要好好訓他們不可。”
張輔這才松了一口氣,與朱勇寒暄了一陣子,這才將朱勇送走了。
張輔送走朱勇之后,靜靜沉思,暗道:“朱勇所言,或許有些偏頗了,但是不能說不對。明年我也要在陛下身上多上上心。”
朱祁鎮還不知道的情況之下。
已經有不知道人將希望寄托在朱祁鎮身上了。
太皇太后的,楊士奇的,張輔的,朱勇的。
而每一個對他的期望都不一樣,都希望朱祁鎮成長成一個符合他們意愿的皇帝。故而朱祁鎮明年功課增加了不知道多少。
經義,騎射,農事,事務。還有一個月兩次的經筵,也要提上日程了。
而此刻朱祁鎮還不知道,宮城外面的人心浮動,倒是因為進入冬季之后,天寒地凍,免了日講。
逢風雪之日,又免了早朝。太皇太后又時也免去他去慈寧宮。讓朱祁鎮又更多的自由活動時間。
只是朱祁鎮已經吸取教訓,什么是事情都不做,唯一在意的就是宮中用煤代替木材這一件事情。
畢竟這一件事情,已經開了頭,不可半途而廢。讓人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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