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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使人君不近儒臣者正此輩也二

第四十一章使人君不近儒臣者,正此輩也二  王英這才暗中松了一口氣。

  他剛剛還以為宮廷之中,有什么事端。

  這個時代天下安危很多時候都系于紫禁城之中。紫禁城中一點小事,也能鬧出天大的事情來。由不得王英不緊張。

  不過,聽張忠說起李時勉。他就放心了。

  無他,他了解李時勉。

  李時勉或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的確是忠臣。即便是白刃加身,也不會有害于陛下的。

  其中定然是有所誤會。

  “李古廉做什么了?”王英問道。古廉乃是李時勉的號。

  張忠一五一十的將李時勉所做所為說了出來。

  這其中并沒有添油加醋。

  王英聽李時勉不到半年,就將四書講完了,就眉頭皺起,又聽說朱祁鎮每每學習到深夜,眉頭之間更加不好看了。

  說道這里,張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英此刻臉色已經嚴肅之極了,說道:“還有什么?”

  張忠說道:“陛下身邊的王振王公公,因為陛下之過,常被責罰。深恨李先生,每每在陛下面前說詆毀之言。而且陛下也怕李先生,見之入老鼠見貓一般。”

  王英已經忍不住說道:“混賬,使人君不近儒臣者,正此輩也。”

  在王英看來,正統小皇帝而今不過十歲。這個時候的孩子,教三百千與對句,都差不多了。如果教論語也不是不行。

  但是不足一年,將論語,中庸,大學,孟子都教完,這進度簡直是太快了。

  教孩子讀書,不是這么來的。

  更不要說這個孩子是皇帝。

  而今你可以仗著太皇太后的勢,嚴厲教授陛下,將來太皇太后仙去之后怎么辦?小皇帝畢竟是皇帝,早晚要長大的。

  或許李時勉年紀大了,不在乎這一件事情。恐怕將來皇帝對天下儒臣的印象就不好了。

  王英看著張忠,說道:“少國公所言,我知道了。”

  他深度懷疑張忠并非自己要對他說這些話的,他背后有人。

  至于這背后的人是誰?是太皇太后?是英國公?或者是王振?一時間他弄不清楚。不過不要緊,先看看張忠所言是真是假。

  王英自然不會因為一個人一面之詞,就輕佻的下決定的。

  那怕這個人是張忠,英國公嫡子。

  李時勉為皇帝講課題本都在翰林院有存檔。王英作為翰林學士,又是老資格。想要看到并不是太難的。

  但是教案與課堂之上,真正講得東西還是有出入的。這些題本都是上課之前,先交給內閣的。

  最少朱祁鎮在課堂上的反應,是寫不進去題本之中。

  王英不看別的,僅僅看李時勉的教學進度。立即知道張忠沒有給他說假話。

  這就足夠了。

  有什么為誰傳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傳的話是不是事實。

  王英決計不能允許李時勉如此禍害陛下。

  只是他并沒有想到,這一件事情背后,卻是被他當成孩子的皇帝。當他知道之后,卻不知道作何感想。

  王英思來想去帶著這些題本就去了內閣。

  當著楊士奇,楊榮,楊溥,胡濙,張輔的面,將這一疊題本遞給了他們。說道:“諸位大人,陛下而今不過十歲,如此苦讀,一旦傷了圣體,恐怕不是社稷之福。”

  “李古廉這一件事情恐怕做錯了。”

  楊士奇見了,也是皺眉,說道:“這一件事情,卻是我做錯了。”

  李時勉的題本,剛剛開始楊士奇還是看了的,不過僅僅看了幾天之后,就慢慢放下來了。

  倒不是李時勉的題本不重要。

  教育皇帝,是一等一的大事。畢竟天下興亡有時候就系于人君一身。有一個好皇帝,和一個壞皇帝,對天下百姓來說,是完全不同的命運。

  只是大明兩京十三省的事務,都要匯總到這里。楊士奇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是有輕重緩急,李時勉的題本自然是輕,緩之中。

  慢慢的就只是存檔,而不是細細翻閱了。

  楊士奇一發話,內閣之中也沒有幾個人反對。不過多少功夫,楊士奇的奏疏就到了太皇太后手中。

  楊士奇等人與其他大臣不同。

  有先帝所賜之繩愆糾繆銀章,凡是蓋了這個章的奏疏,可以直通大內,不經通政司。類似后世雍正的密折制度。

  只是這封奏疏到了太皇太后手中的時候,朱祁鎮就在身邊。

  太皇太后看了,輕輕一笑,將這封奏疏砸在朱祁鎮身邊,說道:“你做的好事。”

  朱祁鎮見太皇太后如此,心中嚇了一跳,將奏疏打開一看,立即知道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太皇太后。

  連忙上前幾步,搬了一個繡墩坐下,將太皇太后的腿放在膝蓋之上,輕輕的拿捏,說道:“奶奶,不是李師不好,只是我實在覺得,孔孟之書雖然好,但是用來治國卻沒有頭緒。格物致知,如果才能格物,它卻沒有說。”

  “我私下想,這便是我將來要做千古一帝,我要所格的物,不是什么心了,理了,氣了,而是大明的天下。”

  “只有將大明天下看清楚,看明白,才能有所作為。”

  “奶奶你就答應了吧。”

  太皇太后聽了朱祁鎮所言,心中微微一動。她并不在乎朱祁鎮所說是什么,卻聽朱祁鎮所言,要做千古一帝。

  心中微微一軟。

  在她看來,別人說這話,可能是吹牛,但是朱祁鎮所言未必不能。

  因為朱祁鎮在她身邊這半年,她深刻知道了朱祁鎮如何早慧。當然了,這其中也有家長情懷,幾乎所有的家長都覺得自己的孩子,是與眾不同的,但是真的假的,只能需要時間來驗證了。既然他自己有了主意,也不好硬攔住。

  “好,不過,李時勉你準備怎么辦?”太皇太后問道。

  朱祁鎮說道:“多增補幾個講官,讓他們一人負責一經即可,李先生而今教我孟子,以后還教我孟子便是了。”

  朱祁鎮還真不相信了,大明百官還能都如李時勉一樣頭鐵。

  太皇太后是何等人,只是聽了一耳朵,就知道朱祁鎮打得是什么主意,輕輕一嘆說道:“好。不過要做千古一帝,不讀書卻是不成的。”

  朱祁鎮連連點頭說道:“孫兒知道,定然好好讀書。”

  太皇太后說道:“別以為新講官都好糊弄,我要是聽他們說你功課不行,你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老老實實的過來上課。”

  朱祁鎮連忙點頭,說道:“奶奶放心,這些事情難不倒我的。”

  太皇太后輕笑一聲,說道:“難不倒,那你的字如何?”

  朱祁鎮聽了太皇太后的話,頓時有些訕訕。

  或許前世用硬筆寫字都習慣了,而今用毛筆寫字,總是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毛病改不過來。他日日練字,長進都不大。

  所寫的字,僅僅是能看而已。什么風骨姿態,一點也沒有。

  偏偏他下的精力并不小。

  太皇太后說道:“去練字吧,今天將蘭亭序給臨十遍。”

  “啊。”朱祁鎮慘叫一聲,不知道怎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身體影響,朱祁鎮在太皇太后身邊越發有孩子氣。說道:“奶奶這也太多了吧。”

  太皇太后根本不看她。從一邊捏來一根朱筆,在奏疏上寫下一行字,就是按朱祁鎮的意思增補講官。重新分配講課時間之類。一邊說道:“這是小懲大誡,讓你這么不老實,乖乖的是臨帖,否則就多臨十遍。”

  朱祁鎮不敢多話,說道:“孫兒遵命。”只能在慈寧宮之中,研磨臨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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