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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九章暮光(中)

  日升月落,柳承郎看看眼前人,又看看窗外的繁星。柳承郎耳邊的廝殺聲也逐漸消失了,他躺在了軒轅慧安的腿上,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

  這是他這些年來最安穩的一覺,柳承郎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他不再是什么“白衣卿相”,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雖然身體羸弱,但勝在四肢健全,能走能動。

  他和軒轅慧安有一間小木屋,木屋旁邊機有一條小溪,流水潺潺,鳥語花香。

  他開了一家私塾,每日早起便去幫孩童們啟蒙開慧,教導他們知識。到了下午回家,總有一桌子飯菜在等著他。他們的日子雖然算不得富裕,可也簡單且充實。

  最為重要的是,軒轅慧安的容貌也恢復了,恢復成了往昔公主的模樣,衣服雖然不華貴,可臉上卻洋溢著自信和笑容。

  這,就是柳承郎夢中的生活。

  突然,一陣墨綠色的狂風吹來,柳承郎夢中的小木屋立馬被狂風所卷席,化為了碎片,包括夢中的軒轅慧安,包括他教導的那些孩子。

  而在狂風之中,一條九顆腦袋的大蛇宛如神龍出海一般甩著尾巴沖天而起,身上泛起的綠光染綠了整片天空,狂風怒吼,讓他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心思。

  隨后,那條九顆腦袋的大蛇一聲怒吼,便從天空落下,朝著他張開了血盆大嘴!

  眼看著自己就要葬身蛇腹之中,柳承郎猛然驚醒。

  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急忙起身一看,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柳承郎先是看了一眼屋子內,甚至往下彎腰,腿腳不便的他看向了床底下,一個不慎,摔落在地。

  可柳承郎卻顧不得疼痛,猛地看向了床底,隨后臉上出現了焦急之色,看向了房屋里的幾個柜子。

  這位向來體面的軍師,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便急忙爬向了柜子處。

  當柜子打開的那一剎那,他的心碎了,他狠狠的給了自己幾個巴掌,眼眶又紅了。

  他現在后悔極了,他明明看到軒轅慧安回來了,自己為什么要睡著啊?是不是他不睡著,軒轅慧安就會一直在他身旁了。

  方才發生的一切,他還在以為是做夢。

  柳承郎的目光急忙轉向了門口,那斷裂的門閂說明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急忙冷靜了下來,看著門口,靜靜的等待著來人。

  果真不出他的所料,等他安靜下來之時,腳步聲響起,一人走了進來,是以長相柔美,穿著長袍,赤足的男人。

  這個男人走了進來,也沒多說,只是將柳承郎給抱了起來放在輪椅中,找了一盆水還辦柳承郎打整了一番,甚至梳理了頭發。

  整個過程中,這個男人沒說話,柳承郎也沒問。

  直到這個男人將他推了出去。

  此時天空之上繁星點點,月兒明,風兒輕。

  傳聞天上的月兒中住著一位可望而不可得的戀人,她永生永世被禁錮在月兒之中,獨守春秋。

  柳承郎抬起了頭,呆呆的看著這天上的月兒。

  “謝謝老祖,沒想到老祖會親自前來幫我這個廢人打整。”柳承郎淡淡的說道。

  這男子頓時一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柳承郎。因為,之前和柳承郎等人議事的時候,他從未展露過真容。

  “你…你怎么知道?”

  現在的柳承郎恢復了冷靜,眼中又有了光彩,既然相柳老祖出現了,那說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現在整個相柳一族陷入了混亂之中,能想得起我這個廢人的,恐怕只有三位了。這第一位便是湛胥,只不過現在他是死是活我不清楚;第二位便是王費霞,她需要我幫助她,但現在的她肯定被褚良的推進打得失了分寸,不一定想得起我來;而這第三位,便是老祖您。”

  相柳老祖聽得這話,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小看了這位軍師。

  “我也相信慧安是真的活過來了,我在這兒先多謝老祖。老祖您來找我,就直說吧,需要我做什么。當然,讓我帶兵擊退人族的要求就別提了,就現在這混亂的局勢,就算是袁老和荀法尚且在世,就算是湛胥前來,都無力回天。”

  相柳老祖看著柳承郎的側臉,想到了湛胥的囑托,便只能說道:“你就這么看我相柳一族的?”

  “莫非你們還良心發現了?放過我和慧安?”柳承郎冷笑一聲,反唇相譏。

  相柳老祖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自顧說道:“早些時候,也就是下午,各大長老內訌,相柳一族逃得逃,死的死。”

  相柳老祖頓了頓,看了一眼正原本熱鬧,如今卻在夏季顯得有些荒涼的院子,接著吐出了那他極不愿吐露的六個字。

  “相柳一族,沒了。”

  柳承郎的心“咯噔”一聲,就連他都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這件事兒,相柳老祖沒必要騙自己,只要自己愿意出去,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真偽的事兒,相柳老祖沒必要騙自己。而且,他也沒片自己的理由。

  “至于湛胥,仍舊在療傷,就在我相柳一族祠堂不遠處的一個山洞內。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夠垂憐我相柳一族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族人,想個法子,讓他們活下來。我不想我相柳一族,斷絕了血脈。”

  這位相柳老祖說著,便拿出了一塊令牌遞給了柳承郎。

  在柳承郎詫異的目光下,相柳老祖苦笑了一聲說道:“這是我相柳一脈的老祖令,相當于你們人族大家族中的家主令吧。持有這個令牌,便是相柳一脈的老祖。”

  “那…”

  柳承郎看著這塊令牌,不敢將其接過來。

  “你拿著吧,算是我求你了,幫助相柳一族那些弱小族人活下來,我相信你做得到。而且,現在也只有你能做得到了。”

  柳承郎還是不敢接,這相柳老祖突然轉性,讓他心生疑惑。

  “算是,我幫你把你妻子救回來的報酬吧?”相柳老祖想了想,只能輕聲說道。

  “這個恩情,我會報。只不過,我若是成為了相柳一脈的老祖,那你呢?”

  相柳老祖回想起湛胥教自己的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何曾聽說過投降的相柳老祖?不管怎么樣,我都得去戰一場,哪怕是死。這個,算是我作為相柳老祖最后的一點兒尊嚴吧!”

  柳承郎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伸出手拿起了那塊令牌,輕聲問道:“可若是我帶領相柳一族投降呢?”

  柳承郎緊緊的盯著相柳老祖,想試探相柳老祖的底線,還有他的真實目的。

  “投降就投降吧,只要他們能夠活下來。只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請求。”

  “老祖請說。”柳承郎急忙說道。

  “你若是要帶領相柳一族投降,別在我活著的時候投降,我不想看到這么屈辱的一幕。”

  聽到了這話的柳承郎,已經明白相柳老祖心存死意,他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好,我答應你。我保證,相柳一族必然能夠保留下來。”

  相柳老祖聽到這話,站起身來,朝著柳承郎鞠了一躬,輕聲說道:“多謝,至于尊夫人,她此時只是去熟悉一下現在的變化了,很快就會回來。”

  “至于我,明日會約徐長安和裂天一戰,若是我殺了他們二人,相柳一族必然會大興。若是我亡,還請柳軍師看在往日情分上,多照顧相柳一族。”

  “另外,祝你們夫妻二人,百年好合。”

  相柳老祖說罷,便轉身離去。

  而柳承郎,則是看著相柳老祖的背影,長吁了一口氣,隨后看著手里的令牌,將其放在了懷里。

  世上最不容易被人拆穿的假話便是真話,只不過是一部分真話而已。

  但偏偏隱藏的這一半真話,便能夠讓另一半說出去的真話成為假話。

  相柳老祖的確要去送死了,他也的確告訴了柳承郎湛胥所在的大致位置,他也是真心希望柳承郎能夠保護相柳一族,甚至最后祝福他們夫妻二人白頭偕老也是發自內心的真話。

  只不過他沒說他去送死是為了讓相柳一族有死灰復燃的可能;他把湛胥所在的大體位置告訴了柳承郎,但沒告訴他正在療傷的湛胥是昏迷還是蘇;他的確要依靠柳承郎的人族身份,還有軒轅慧安的公主身份來保護相柳一族,但他沒有告訴柳承郎,這些族人只是湛胥東山再起的基礎而已;他的確希望二人白頭偕老,因為只有二人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且活下來,才能庇佑得到他們相柳一族而已。

  有些話,只說前半段真話,會讓人心暖。可若是把真話說全了,就只會讓人心寒。

  現在的柳承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更沒有細細思考。

  他現在滿腦子的都是軒轅慧安,那個曾經和他一起走過風風雨雨的女人。

  正當柳承郎轉頭到處尋找之時,只見月光下一丑臉女人款款而來。但偏偏這丑臉,在柳承郎眼中是最美的。

  柳承郎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確定不是做夢之后便笑了。可他笑著笑著,又哭了;而不遠處的佳人也是如此,一張丑臉上掛滿了笑容和淚珠。

  同時,一則消息也傳了出去,相柳一脈的老祖下了戰書,于明日傍晚在碧千里與徐長安和裂天二人決一死戰!

  當徐長安和裂天得到這個消息之后,也立馬讓人族大軍停止了推進,接下了這封戰書!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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