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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且看一場舊夢(二)

  虺子畫來到了肅州,在李道一的接引下來到了徐長安等人的住所。

  徐長安還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坐在徐長安身旁卿九,便知道徐長安要說什么了。

  “長安,咱兩的交情歸咱兩的交情,馬三是我徒弟。在鐵里木村獻祭的前一晚,他對我這師傅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幫他馬幫的兄弟們報仇。”

  虺子畫看著卿九說道,即便是面對徐長安,他也沒有改變要殺了卿九的決定。

  其實這事兒徐長安不好勸,也沒什么立場勸。

  卿九的人殺了馬幫的兄弟是事實,這一點無法否認。

  按照徐長安一向的處理之法,應該按照圣朝律令來執行。至于卿九能不能活命,或者在律法允許條件之內戴罪立功的法子,他都可以去找。可湛胥殺馬幫兄弟這事兒,卻有一個大問題。當時他們所在地位樓蘭,并不在圣朝的地界上。故此,圣朝的律法對此事沒了約束力。

  若是按照樓蘭的律法來算,現在樓蘭早已經被滅了,甚至整座城都被打入了地下,又有什么法理可依。

  就這事兒,就算是讓荀法來處理,也有些困難。

  或許,真的只能任由他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每個人都有私心,做不到真正的大公無私。就算是徐長安,也不喜歡二人大打出手。

  虺子畫是他父親的義兄,算是他的干爹,一路上護著他,他不想傷害虺子畫;可他又不愿卿九當真償命。

  事兒發生在自己身邊,自己才知道公正和公義有多么難得。

  徐長安夾在兩人之間,實在有些為難。

  而且馬幫的那些人,也不能白死。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誤會,別說當初卿九以為馬三帶領的馬幫兄弟不懷好意,就連徐長安都多次試探,差點對馬三出手了。

  在卿九看來,自己做的那事兒沒任何的問題。

  當時馬三他們一群人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不殺他們殺誰?倘若他們真的有問題,出了事兒誰負責。

  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算是徐長安,也難將其給理清楚。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讓張之陵和李道一分別看著他們二人,不許他們二人打起來。

  而他則是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走出了門。

  一定要把內部的事兒處理好了,他才啟程去往云夢山。一個團隊,若是大家心生嫌隙,定然走不遠。

  徐長安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肅州臨時的將軍府。

  這是壅谷之戰之前相柳一族和圣朝共同建立的將軍府,為的就是對抗金烏一脈的妖族大軍。

  如今雖說妖族大軍退了,可柳承郎卻帶著相柳大軍不想走了。

  這種情況孫天明早有預料,倒也不慌,只要不爆發大沖突,就在這兒耗著也沒事。

  而且,這相柳一脈除了柳承郎,便沒什么名將了;可人族這邊,還有姜明等人,甚至還有稷下學宮的學子還沒出來。孫天明有的是時間,和柳承郎耗在這肅州。

  稷下學宮的學子或許沒有他厲害,可放眼妖族其它將領,也沒人能夠擋得住那些學子的。

  這二人為了占據這肅州,如同小孩子一般耍起了賴皮。如今的這二人形影不離,宛如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

  吃飯睡覺就連上廁所都要一起去,生怕自己不看著對方,對方立馬就會有什么損招出來。

  徐長安也懶得管他們二人,現在這種情況,就是把肅州給湛胥,湛胥都不一定會要。肅州繼續樊城頗為遙遠,相柳一脈若是當著拿下這肅州,只要金烏大軍再度出現,這肅州的妖族大軍便會孤立無援,成為盤中餐,碗中肉。

  只不過,他們也不想輕易退兵。

  畢竟只要在這肅州,不要過分的撕破臉皮,也能夠制衡孫天明。若是以后有機會,奪取這肅州也會方便一些。

  最為重要的是,柳承郎也不想要肅州。可如今現在他回樊城,湛胥躲在幕后的情況下,他必然會受到相柳內部的刁難。他現在啊,只能裝作很想要肅州的樣子,死皮賴臉的留在這兒,先暫時躲避一下相柳一族即將到來的內亂。

  湛胥假死,知道的人不多。定然會有不少人趁此機會跳出來,若是他回到樊城,別有用心之人必然會將矛頭指向他。

  他可懶得理會相柳一脈的內亂,他在相柳一族,只不過是為了救心上人而已。

  徐長安和孫天明都明白柳承郎的處境,故此也沒逼迫他,只要妖族大軍好生的待著,別惹事,無聊的時候可以研究一下在沙漠上種植小麥水稻之類的東西,他們也懶得管。

  再說,有了徐長安的推薦,袁老和袁不餓研究的水稻種子,還有小麥種子都推廣了開來。不止人族,不要妖族都開始對種植產生了興趣,特別是那些血脈不強的小妖。

  若是勤勞能夠飽腹,誰又愿意出去流血拼命呢?

  徐長安來到這臨時的將軍府,坐在了大廳門前的臺階上。孫天明和柳承郎見得徐長安來了,便也來到他的跟前。

  “小侯爺,怎么垂頭喪氣的?”

  孫天明倒也沒和徐長安客氣,坐在了徐長安的左側。至于柳承郎,則是推著輪椅來到了徐長安的右側。

  徐長安想到二人的聰明才智,心里一動,于是便將自己如今的困境與二人說了。

  這二人聽罷,也皺起了眉頭。

  若是不尊重法理,那自然好解決,看誰的拳頭大;可若是找法理規矩,也不好找。

  而且,這事兒,當真不好說。

  最為重要的是,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好解決啊!

  “你強行讓他們和解唄!”柳承郎想了一下,他也沒啥好辦法,只能說道。

  “強行何解倒是簡單,可這事兒卻是法制改革的開端。既然出現了這種情況,那便得改!倘若這件事兒處理好了,那圣朝的法制將會更健全。”孫天明一眼就看穿了徐長安所想,要不是如此,徐長安也不會如此為難。

  “幾個普通百姓的死而已,需要那么麻煩嗎?”或許是在妖族待久了的緣故,柳承郎不解的問道。

  徐長安聽到這話,聲音冷了下來。

  “若是湛胥沒有遇到你,你也是普通人。”柳承郎聽得這話,閉上了嘴。

  “站在高處的人,經常會忘記自己從底層爬上來的艱辛。”這幾天孫天明和柳承郎一直在抬杠,忍不住說了一句。

  柳承郎罕見的沒有反駁孫天明,只是低下了頭。

  “所以啊,我在想怎么制定相關律法,就算是妖族也是如此。而且,不能傷了卿九的性命。此事的為難之處,便是在這兒,要開一開先河,有律法,也有有人情味。”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案子,他也寫了信,傳到了長安,讓荀法一起頭疼。

  “這馬幫是何人的?”柳承郎突然問道。

  “謝天南的。”

  “那群馬幫漢子的家人,也只能他能找到咯?”柳承郎抬起了頭,臉有些紅,似乎是因為方才孫天明的那一句話。

  “沒錯。”

  “幫他們報仇的,不應該是他們的家人么?虺子畫前輩幫自己弟子報仇,弟子幫自己的兄弟報仇。若是所有人都這樣,我認一個兄弟,是不是就能去合法殺人了?”

  柳承郎這一句話,點醒了徐長安。

  “此事,應該讓虺子畫前輩去伸張正義。”

  徐長安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微笑。

  “的確,讓虺伯先去找謝天南,隨后找到那些家人。即便是要處置卿九,也輪不到他來處置。最應該為受害人負責和報仇的,不應該是虺子畫前輩,應該是受害者家人。”

  “還有一點…”孫天明似乎抓到了這個案件中最關鍵的一點。

  “卿九殺人,是為了保護你。說白了,也就是防衛。既然如此,律法應該對這方面有一個解釋。倘若有人要來殺你了,你總不能不還手吧。但是他只是想打你,卻沒想著殺你,而你把別人給殺了,這就應該受到懲罰。在軍營中,也有這樣的規矩。倘若是別人先動手,那便可以還手。但絕對不允許先挑事,先挑事兒的人,受到的懲罰要重一些。”孫天明補充了一句。

  沒想到,困擾徐長安多時的問題,被這兩位軍師三言兩語找到了解決的法子。

  徐長安急忙趕回了肅州的客棧,讓李道一又寫一封信給荀法。

  他把虺伯叫到了一旁,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

  虺伯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聽得這話,他選擇相信徐長安,便聽從徐長安的話,去找當年長安紈绔之一的謝天南了。

  長安,徐長安寄過去的第二封信還沒到的時候,荀法的書桌上放著才寫好的法案:《圣朝子民于國土之外糾紛解決法規》。

  作為法家的獨苗,荀法想了想,提起了筆,在紙上創造下了兩個具有深遠意義的詞匯:正當防衛,防衛過當。

  關于這些馬幫兄弟的事兒,謝天南倒是沒太在意。甚至,就算是馬三的死,他們去大漠之中做生意的路線斷了,他都不在意。

  什么馬幫,都只是他用來積攢名氣的工具。

  此時謝天南,出現在了徐長安和軒轅熾都想不到的地方。

  “謝大哥,聽說肅州之戰贏了。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長安。”軒轅仁德坐在了主位上說道,此時他正在越州屬于他的王爺府邸。

  謝天南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現在還沒到時機,放心吧,打仗靠的是財力。你謝大哥這些年,也有一些積蓄,等到戰爭后期,你必可以回到長安。”

  軒轅仁德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往前一傾,嚇得李忠賢急忙扶住了他。

  如今的軒轅仁德,完全變了。

  他如同一個商人一般,心思全放在報仇上了,根本沒有一國之君的擔當和格局。

  “謝大哥,您這些財力,是怎么得來的。我只知道,來錢最快的法子是青樓、賭場和錢莊,可您的錢莊之前被他們改革都給關閉了,賭場也關了大半…”

  軒轅仁德越說聲音越小,他突然想起來,那些事兒他也有參與。

  謝天南放下了茶杯,想了想,決定還是把實話告訴軒轅仁德:“仁德啊,你可知道,靠近南海的山上,氣候濕熱。那兒盛產一種花,叫做罌粟。制成丸子,讓人服食。那個東西的利潤,可比什么馬幫做生意,青樓還有賭場來得快。”

  軒轅仁德皺起了眉頭。

  “賣吃的能這么賺錢?”

  謝天南臉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朝著這位前圣皇擠了擠眼睛說道:“這東西若是吃了,就一輩子都想吃,沒人能夠抵抗。而且,吃這東西的人,會做一場美夢。”

  軒轅仁德還是不了解這東西,不過聽謝天南所言,這東西應該是好東西啊!

  “那這東西賣給誰?”

  “現在我只是把它賣給百姓,等過些時間,我打算把這東西賣到軍隊里。只要是個男人,沒人能夠抵抗他的誘惑。吃了它,你想要的一切東西都會有。”

  軒轅仁德“嗯”了一聲,沒有太過于在意,便繼續和謝天南聊其它東西了。

  現在的他不知道,這東西遺禍無窮,將會讓他成為亡國之君。

  徐長安處理好虺子畫和卿九的矛盾之后,這才啟程去往云夢山。

  此番張之陵和鐘靈仍舊跟著徐長安,這段時間里,兩人都得到了一些好處和提升,他們總覺得自己欠了徐長安的,在徐長安的面前,他們猶如貞潔烈婦一般,對徐長安不離不棄。

  有兩位高手隨行,徐長安自然樂見其成。

  小青霜和魚夭自然要跟著徐長安,李道一和小白也不會離開徐長安,再加上九亙和卿九,便是他們此行的隊伍。

  至于跟著徐長安從齊城來的那群修行者,則被留在了肅州。

  甚至就連常墨澈,此番都沒有選擇跟著徐長安而去。

  他所求的,便是想看看什么魔道和正道的融合,想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道。

  可現在,他在小夫子身上看到了這東西。看到了正直正義也能和魔道相融合,看到了不一樣的魔道,看到了他想象中的魔道。

  他啊,就打算在這肅州待著。甚至,他還加入了蘇青和槍決的長安軍,幫這二人管理一下加入了長安軍的人員。

  徐長安一行人從肅州出發,目標渭城,那個徐長安生活了很久的小城!

  渭城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時光荏苒,天下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可這小城的時光仿佛被停止了一般。

  小雪落在街道上,頭發已經花白的小販開始收著探子,偶爾看到兩個少年急匆匆的從街道上跑過,都會招呼一聲。

  這些個少年,都是去聽書。

  七八年前,這兒的少年喜歡聽的是徐寧卿的故事,蜀山七俠的故事。

  可現在這些個少年,一問便是去聽什么長安城外徐長安挺身而出的故事,什么滿雪山眾妖大戰的故事。這些個故事啊,都和徐長安有關,甚至戲曲都出了什么《紫衣別》,也是大受歡迎。至于最近說書先生嘴里最火的故事,莫過于是徐長安齊城射日的故事。

  “誒,現在這些說書先生,怎么就離不開徐長安了。”

  小販嘟囔了一句,便繼續收著探子,如今下雪了,要趕緊回去找老婆和熱炕頭。現在年紀大咯,不像年輕時候,不管天氣怎么樣,總喜歡去青樓,去聽書。

  也不知道那些老鴇是吃什么維持身體的,這么多年過去了,聲音依舊響亮,那些個青樓依舊是眾人眼中的地獄,讓男人們前赴后繼去的“地獄”。那些姑娘也保持得好,只要收攤慢一點,蹲在墻根角一聽,總能聽到一些喘息聲。那喘息聲可不能多聽,聽得多了,冬天的貓兒都會提前叫了春。

  現在這小販也只能蹲墻角聽一聽聲音了,眼中露出精芒。要是自己上,他可不去。倒不是沒銀兩,這些年他兢兢業業的擺攤,倒也存下了一些銀子,可如今年紀大了啊,折騰不動。

  時間是年輕人的,世間是年輕人的,姑娘們也是年輕人的。

  他呀,老咯!

  守著攤子的他,聽到了路過的人又在討論徐長安,小販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小聲的說道:“老子也認識一個徐長安,只不過那個小家伙,好久沒出現咯。也不知道是不是拜了說書先生為師,娶老婆了。老子不止認識徐長安,更認識時先生哩!”

  他知道,自己認識的“徐長安”絕對不會是說書先生口中的大英雄。可男人嘛,嘴上哪里能認輸?

  小販拉著木板車,正要使勁,可卻迎頭撞上了一個人。

  都來不及看清楚撞的是誰,小販便急忙道歉,要是這人就地躺下,他半年的攤子可就白擺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急忙說道,說著這才抬起頭來一看,看到了穿著青衫的盲眼青年,頓時愣住了…

  “徐…徐…”他連續說了好幾個“徐”字,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喊出了這青年的完整名字:“徐長安,小長安,這么多年不見,變帥了啊!”

  隨即,這小販看向了徐長安身后的小青霜和魚夭,同時也看到了身高不怎么高的李道一,小聲的說道:“這么多年沒見,有了夫人和女兒就算了,兒子也這么大了?”

  李道一看著他看向了自己,張開了嘴,但卻沒有罵出聲。

  要不是現在脾氣好了,他非要擼起袖子來和這小販對罵上幾句。

  “什么眼神,道爺怎么就成他兒子了,道爺是他兄弟!”

  小販訕訕的笑了兩聲,便邀請徐長安一行人去家里坐一坐,雖說徐長安他們人多,可遠來都是客,就算是他一年的攤子白擺了,就算是被老婆子扯著嗓子罵,他也認了。

  徐長安笑了笑,拒絕了小販的邀請,只是答應他以后會去找他聊聊天。

  說罷,徐長安便帶著一行人朝著德春樓走去。

  德春樓依舊熱鬧,隔得遠遠的,便聽到了說書先生那拖得老長的聲音。

  眾人進入這德春樓中,便捂著鼻子,甚至有人開始咳嗽起來。

  這德春樓煙霧繚繞,李道一捂著鼻子,皺起了眉頭說道:“他們這些人低著頭,手里拿著一張四四方方的紙,低著頭好像在吸食著什么東西;甚至有一部分人,點燃了吸食。”

  徐長安聽著李道一的介紹,也是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么,也不好妄作判斷。

  突然,有人聽著說書先生的故事,猛地站了起來。

  這說書先生所說,便是前些日子的齊城大戰。

  “小小金烏,受死!看本侯爺一劍刺死你!”方才站起來那人高聲嘶吼道,仿佛他真是徐長安一般。

  只不過,他這聲音顯得有氣無力的,沒有任何氣勢可言。

  這人已經瘦得如同一只猴,李道一一眼望過去,只看得那人全身的皮包著骨頭,看不見一點肉。但讓眾人驚訝的是,此人看其來好像很亢奮。

  李道一才把情況與徐長安說了,只見此人身子一震抽搐,如同中毒了一般,最終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說書先生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好好的德春樓如同廟宇一般。但在這廟宇里的不是佛,不是道家所拜的高人,而是群魔亂舞。

  很快,便有兩個壯漢走了過來,將那具尸體給拖了出去。

  死了一個人,可這德春樓卻如同什么都沒發生一般。

  “他們這樣子,好像是致幻了。”張之陵皺著眉頭說道。

  徐長安想了想,便帶著眾人退出了德春樓。

  地兒仍舊是那個地兒,地兒也不是那個地兒了。

  徐長安在德春樓門口坐了很久,這兒有他小時候的記憶,可現在他似乎認不出這地方來了。

  故鄉仍舊是那個故鄉,可故鄉也不是那個故鄉了。

  原定明日一早便要去往云夢山的徐長安閉上了眼,嘆了一口氣。

  李道一和徐長安已經有了默契,嘆了一口氣道:“查清楚再走吧!”

  徐長安“嗯”了一聲,便帶著眾人找了一個住處。

  隨后,他便讓李道一等人去將德春樓眾人吸食的東西給找來。而自己,去了當年自己和時叔一起居住的院子。

  華燈初上,即便是這小城,都熱鬧了起來。

  徐長安來到了曾經的家門口,屋子里傳來了大人呵斥小孩的聲音。

  “讓你不好好做功課,只會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你爹我啊,是遠近聞名的教書先生,結果卻教不好自己的兒子,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徐長安聽到這話,臉上出現了笑容。

  當年時叔做教書先生的時候,便是這么教導他的。可這么多年過去,除了那一次在封武山上見過時叔一面,便再也沒有見過時叔了,也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

  徐長安記得,時叔說他是大宗師境。

  可現在看來,時叔太神秘,他的修為絕對不低。

  但不管時叔是誰,時叔還是那個關心他的時叔。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聽著那教書先生罵兒子的話,仿佛回到了當年。他的臉上出現了笑意,既然房子已經有人住了,他也不便打擾,轉身就要離去。

  可就在這時,女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誒,您是來…”

  徐長安笑了笑說道:“我是個盲人,隨便逛一逛。”

  那女人看了徐長安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需要幫助么?”

  徐長安搖了搖頭,柔聲說道:“多謝,我能行。”

  說罷,屋內傳來了方才那教訓兒子的教書先生的聲音。

  “夫人,誰啊?”

  “沒,問路的。”

  “我還以為時先生說的找他的人來了。”男人嘟囔了一句。

  “你想得美,時先生收留了我們,給你找了一份事兒做,你就天天惦記著他的房子。我告訴你,就算是找時先生的人來了,他要這房子我們也給。別老惦記著時先生說的,有人來找他,把他的話帶到,這房子就給我們了。”

  男人有些無奈的說道:“我沒想著這房子,只是也希望早點幫時先生把話帶到啊!”

  本要走的徐長安,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猛地轉身,回到了自己住了幾年的房子門口。

  夫妻兩人被徐長安嚇了一跳,小心的問道:“您…”

  “他是不是叫時萬里,教書先生,穿著青衫,留著山羊胡。七八年前還和一大戶人家結過婚,據說那家的女兒克夫,但他卻活了下來?”

  徐長安一席話,說得這對夫妻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點了點頭。可女人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面前的青年看不見他們點頭,便直接說道:“沒錯,沒錯,您是…”

  “他是我時叔,和他在這兒居住了好幾年。他讓你們帶話的對象,就是我。”

  夫妻兩人也沒人懷疑,而且一般人也不會來冒認。畢竟如果有人假冒徐長安,得到的是兩句他不懂的話,可這房子卻變成了這夫妻二人的。來冒認,根本沒有任何的好處。

  “你真的是時先生的侄子?”

  夫妻二人雖然幾乎確定了徐長安便是時先生所說之人,但還是確定了一句。

  徐長安點了點頭,確定的說道:“就是我。”

  “你可要確定,若你不是時先生找的人,這幾句話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這房子可就是我們的了,時先生早就把地契給我們了。”

  女人聲音突然高了幾分,有威脅的意思。

  “請你們告訴我吧!”

  得到了徐長安的肯定,女人這才說道:“時先生留下的話,有些奇怪。”

  “云夢之巔,故人相逢;南海深處,母子心同。若問當年,情同手足;混沌重開,正魔互通。”

  這三十二個字,徐長安只能勉強理解錢八個字。后面的雖然不理解,但徐長安知道,時叔也要他去云夢山,既然如此,那他便去看看。

  或許等到了云夢山,剩下的話他都能懂了。

  徐長安謝過二人,便離開了這個他居住了好幾年的地方,朝著客棧走去。

  等到客棧之時,李道一等人早就把那東西給找來了。

  “這東西黑黑的一顆,據那些人說,這叫神仙樂。”李道一搓著雙手走向了徐長安,同時像他伸出了手。

  徐長安知道李道一的德行,他幫自己辦了事兒,定然要給錢,不然這家伙又要找自己哭窮。

  徐長安從懷里摸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李道一,李道一接過銀票,高興的彈了彈這才將那神仙樂遞給了徐長安。

李道一把銀票收好,對著徐長安介紹道:“這個東西像藥丸,他們的用法分為兩種,這第一種就是直接吃,但這樣吃容易死人;至于第二個法子,便是將它磨成粉末,隨后點燃吸食。”李道一說著捻起了一顆神仙樂,接著說道:“這東西據說很神奇,只要吸食了這東西就渾身舒服。但唯一不好的,便是會讓人沉迷。吸食了這東西,你想要啥有啥,即便是想成為圣皇都能實現。”八壹中文網  徐長安聽罷,點了點頭,突然說道:“你們想不想嘗試一下?”

  李道一立馬就拒絕了徐長安,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吸食了這東西的慘狀,他可是看到了,瘋瘋癲癲的,他可不愿意嘗試。

  讓徐長安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鐘靈居然原因陪著長安嘗試這東西。

  “哎喲,這就對了嘛,鐘兄弟瘦瘦的,就就像吸食這東西的。”反正只要自己不吸食,怎么都行。

  徐長安和鐘靈坐下,在李道一的指導之下,兩人開始吸食這神仙丸。

  可讓人奇怪的是,這二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吸食了一會兒之后,便睡著了。

  鐘靈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睡在了柔軟的大床上,夢到自己有了家庭,過上了平常人的日子。

  神仙丸最大的功效便是能夠引出人的欲望,隨后在半醒半睡之間滿足他們。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吸食了神仙丸的兩人相繼醒來。

  可醒來的二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在云霧中飛行一般。

  李道一瞪大了好奇的雙眼,歪著頭看著兩人,急忙問道:“你們覺得爽么?對了,有的人吸食了這個東西當上了圣皇,有的成為了有錢人,妻妾成群。你們二人呢?”

  鐘靈抿著嘴,沒有說話。

  他想象中最好的日子,也不過是和平常人的生活沒啥區別。

  他不好意思說,也不敢說,怕被大家笑話。

  李道一見鐘靈沒說話,看向了徐長安說道:“那你呢,看到自己成為了什么?登神境強者?”

  徐長安搖了搖頭道:“沒有。”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過來,徐長安嘆了一口氣說道:“也沒什么,我只是看到了大家過上了平靜的日子,看到你找了個老婆,你怕她怕得要死,只要她一揪你耳朵啊,你就往我家跑。那時候,人族和妖族和平共處,沒有戰亂,沒有殺戮。”

  眾人聽到這話,先是覺得失望,隨即又對徐長安多了幾分尊重。

  只是李道一皺起了眉,有些不服氣的說道:“怎么可能呢?我問過那幾個人,他們說就像在云霧中飛行一般,讓人欲罷不能。”

  小白聽得這話,率先反應了過來,跳到了李道一的肩頭上,給了他一巴掌。

  隨后張之陵徐長安等人都笑了,只有李道一一臉的迷茫。

  “在云霧中飛行,讓人欲罷不能?”張之陵捂著肚子笑道:“你是小宗師了,咱們現在到處跑,都是御劍飛行,沒見你很享受這種感覺啊。一會兒去蹭徐長安的長劍,一會兒去找鐘靈的鏡子,一會兒趴在我的桃木劍上。”

  李道一臉一紅,這才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們這些人,隨時能夠御劍飛行,所以這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吸引力。

  卿九方才一直低頭沉思,這渭城他也不陌生,畢竟隔著云夢山也不遠。

  “正如方才所說,飛久了也會厭煩,所以我懷疑這東西,是一種毒,對修行者并沒有什么影響。這第一便是修行者不會迷戀那種云里霧里的感覺;其次便是修行者的身體不錯,所以這東西吸引不了修行者。”

  “毒?”李道一皺起了眉頭問道。

  “沒錯,就是毒,慢性毒藥。方才他們出去找這神仙丸的時候,我也去打聽了一下。這東西,能夠讓人上癮,不勞作,而且最后會造成死亡。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很貴。現在,已經有很多人為了它傾家蕩產了。”

  聽到卿九打探來的消息,徐長安急了。

  倘若當真如同卿九所言,那這東西可謂是遺禍無窮。

  能夠讓人上癮,能夠讓人傾家蕩產,倘若這東西盛行,必然會引起諸多問題。

  “那這東西的來源?”

  “濟福堂。”

  徐長安聽到這個名字皺起了眉頭,因為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在長安也有濟福堂的存在。

  若是徐長安沒有記錯的話,濟福堂屬于謝天南。這是一個專門幫助窮苦人的藥堂,而且收費極低,除了馬幫之外,這濟福堂也給謝天南積攢了不少好名聲,若是這東西當真是謝天南弄出來的,可得小心一點這人了。

  “那這兒的濟福堂和長安的濟福堂?”徐長安呢喃道。

  眾人見他皺起了眉頭,也沒人答話,他們對長安也不熟悉。

  徐長安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倘若此事當真是謝天南所為,那他完全可以憑借這東西禍國殃民。

  徐長安急忙讓李道一代筆,寫了一封信去往長安,請晉王查清楚此事。

  至于這渭城的濟福堂,他沒有打草驚蛇。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原本想把這事兒處理了才去云夢山,但現在看來,這事兒牽扯不小,只能先去云夢山,看看那兒有什么機緣能夠讓自己突破到大宗師。

  等突破之后,再回來處理這事兒。

  這幾日的光景過去,虺子畫也在越州找到了謝天南。

  此時,他在謝天南越州的宅子里,躺在了軟塌之上,吸食著謝天南給他的神仙丸。

  “虺仙人,您說的事兒我都知道,我現在已經差人去找那群兄弟的家人了。照我說啊,徐長安這事兒干得不地道,您是他的長輩,他不幫您,還幫對手…”

  虺子畫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對著謝天南說道:“行了,他的事兒你切莫多嘴。徐長安那小子啊,心思里裝的不是一兩個朋友,而是家國天下。”

  虺子畫有些厭惡的看了一眼謝天南,他來到越州找到謝天南之后,才發現這人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傳聞中的謝天南,有情有義,對待達官貴人也是不卑不亢,為人正義熱情,喜歡幫助窮苦百姓。

  可現在這眼前的謝天南,卻是有些諂媚,和尋常商人沒什么區別,甚至比起那些商人來說,還更加的奸詐。

  謝天南見虺子畫有些厭惡自己,便不敢再說話了。

  他見得虺子畫來找自己的時候似乎對徐長安和那叫什么卿九的人不滿,想到徐長安身邊都是奇人異士,這才動了小心思。

  “對了,你這東西真的能夠讓我看到想看的一切?”

  虺子畫手里拿著一顆黑色的藥丸,正是如今在底層百姓中頗為流行的神仙樂。

  “一般來說,應該是的。虺仙人,這可是好東西啊!寶貴得緊!”謝天南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行,我試一下。”

  虺子畫說著,便按照謝天南所說的法子,開始吸食起這神仙樂來。

  虺子畫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那云里霧里的般的感覺他倒是沒啥感覺,可這神仙樂,卻讓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來到了湖邊,湖邊有一棟木屋,木屋旁有一塊石碑,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幽鳴潭”。

  他有了老婆,他們有了一個孩子,日子過得平靜且幸福。

  可突然之間,風云色變,畫面一轉,自己的畫筆點在了女人的額頭上,孩子不見蹤影,而女人的身旁,站滿了穿著青色道袍的女人,他們目光冷冽,如同刀劍一般剜在自己的身上。

  虺子畫看到這一幕,突然間醒了,這才發現自己睡著了,居然夢到了自己內心最不愿觸碰的事兒。

  他摸了摸額頭上,全是汗。

  “這東西不錯,我也擅長入夢。沒什么好感謝你的,便帶你入夢,在夢中完成你的愿望。我估計,這東西配上我的入夢手段,應該不錯。謝兄弟,你便配合我一下,我保證給你一個完整的美夢。”

  謝天南張開了嘴,正要拒絕虺子畫,只見虺子畫便直接把這神仙樂丟入了他的嘴中。而且,虺子畫還拍了拍他的后背,確保謝天南把這神仙樂完整的吃下去。

  謝天南目瞪口呆,他急忙去摳嗓子眼。但吃下去的東西,任憑他怎么扣嗓子眼都弄不出來。

  虺子畫看著他急切的樣子,有些不解。

  這謝天南不是告訴自己,這是好東西么?怎么自己把著東西給他吃了,他這反應像是吃了毒藥一樣?

  虺子畫帶著疑問,看著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謝天南睡了過去,雙眸變紅,看向了謝天南那翻過來的白眼,進入了謝天南的夢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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