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徐長安如此失態,齊鳳甲嘆了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聽得出來,他略微有些失望。
徐長安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的師兄,也略略穩了穩心神。
他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急忙從門口拿起掃帚,開始把打碎的瓷杯清理干凈。
這忠義侯府原本婢女也不多,更何況平日里無論是齊鳳甲還是長時間不回來的徐長安都沒有讓別人服侍自己的習慣,故而他們這兒基本沒有什么小婢女之類的人隨時候著。
倒也有人發現了這一幕,例如小沅。
可她只敢遠遠的看著,不知道自己的徐長安究竟怎么了,為什么齊夫子會一臉失望的樣子。
她也不敢上前,只是看著徐長安彎腰掃地,突然有些心酸。
在她的認知中,自己的徐大哥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該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才不應該做這些事兒呢!
她只不過是從海邊漁村里出來的一個女娃子,沒讀過儒家經典,不知道什么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倒是從小耳濡目染女人應該相夫教子,要三從四德。
小沅只敢遠遠的看著徐長安掃地、清理,若不是齊鳳甲瞪了她幾眼,她恐怕真要按捺不住過來幫忙了。
等到徐長安清理好了,齊鳳甲卻裝作沒看到一般,繼續拿起了茶杯,瞇著眼睛享受著朝陽,抿著茶。
“想清楚了?”
齊鳳甲看都沒有看徐長安一眼,聲音中也談不上多失望,甚至還有些淡然。可偏偏這種有些不在乎,淡然的語氣,讓徐長安愈發的難受。
他只能低下頭,用尷尬的笑掩飾他那極輕的聲音。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嘛!”
齊鳳甲搖搖頭,也沒有多說,朝著小沅的方向揮了揮手,小沅這才放心離去。而徐長安,則也是看向了自己師兄揮手的方向。
徐長安不知道該如何說,反而齊鳳甲冷哼一聲道:“虧你還是夫子廟的傳人,你看看小沅這姑娘,隨你來到這長安,倒還越來越有三從四德那模樣了。即便是小家碧玉,也應該有自己的思想,你要報恩,把人家帶出來,不僅僅是應該給人家豐衣足食,豐衣足食很簡單的。”
齊鳳甲說道這兒,頓了頓。
徐長安抬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師兄,仿佛看到了另一道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這位“刀圣”師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就開始變了,變得喜歡講道理了。在自己的印象中,這位師兄能動刀子絕對不會多說些什么。
齊鳳甲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大早上的嘆氣總是不好的。可在今早陽光明媚的日子里,他一連嘆了兩次。
“真正難的是改變自己的思想,人吶,改變了思想才能改變一生。很多書生,春闈考試寫得出長篇大論,但那又如何?思想是往前的,而他們的思想,則是被以前的經典禁錮住了。不是說經典不好,而是他們學得太死板,只會繼往,不會開來。讀個屁的書,不過是翻書人而已。”
徐長安聽到這話 ,深深的埋下了頭。
的確,在某方面來說,他的確做得不好,只是給小沅她們提供了無憂的生活,僅此而已。
別說其它人了,以前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對小沅她們做得足夠多了。但經過師兄這次提點,他才明白。
齊鳳甲揮了揮手,示意徐長安繼續坐下來,開口道:“行了,剛剛扯遠了,說說你明白了什么,關于這海皇少主的事兒。”
徐長安點了點頭,恢復了冷靜,眸子中透露出一股子智慧的光芒。
“紫涵還在,要是沒這個人存在,海妖一族又怎么會大費周章的讓汪家消失,讓當初見過紫涵的人失意。雖然我不知道如今的海皇少主顧聲笙和紫涵有什么關系,但我可以肯定,她一定還在海妖一族中。南海群妖越是這樣,越說明紫涵還在。當然,破題的關鍵,在于如今的海皇少主,顧聲笙。”
聽到這話,齊鳳甲終于露出了笑臉。
“我還以為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不錯,我聽說這位顧聲笙就是因為最近湛胥等人放言要打開封印,這才來到長安,聊一聊立場。所謂的立場,不過是海妖一脈一直想秉持之前的做法,兩不相幫。”
徐長安點了點頭,海妖一族無論是和妖族還是人族都沒有大的矛盾,這種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或者,這也和紫涵有關,若是紫涵是海皇少主的話,她肯定會幫助人族。莫非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海妖一族才弄出了一個新的海皇少主?
徐長安皺起了眉,心里有些擔憂,不知道紫涵有沒有危險。
齊鳳甲似乎是看穿了長安的心思,給徐長安續了一口茶后說道:“沒事的,鯤鵬血脈甚至比肩神龍,沒那么容易出事的。倒是如今這海妖少皇來了,我們去一趟皇宮,你也好看看這顧聲笙是什么路數。”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小黃門前來傳了召諭,所說內容自然就是晚宴見海妖一族的少皇,徐長安和齊鳳甲相視一笑,隨后點了點頭。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剛好遇到枕頭!
徐長安給齊鳳甲聊了一會兒之后,便趕往了平康坊,畢竟是自己產業,雖然說陳天華他很放心,但他如果一直不出現,也不利于陳天華管理。
他剛走,一個婦人牽著兩孩子便來到了齊鳳甲身前。
齊見雪腰間挎著一個大錢袋,叮當兒作響,手里拿著一根糖葫蘆;青霜手里也是拿著一根糖葫蘆,兩個小姑娘弄得臉上全是糖,但還是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你看看你女兒,拿著銀票去買糖葫蘆,人家給她找了一袋子的銅板,還樂呵。和他爹一樣,傻得要命。”
這圣朝的銀票,最小也有二十兩,看著女兒抱著那一袋子銅板還樂呵的模樣,齊鳳甲嘆了一口氣。
他也急忙朝自己夫人討要了一點兒碎銀子,從女兒手中拿過了那個錢袋,急忙走了出去。不是說他差這一點兒錢,只是騙小孩子這種行為不能縱容,而且這世道有些規矩,該遵守。
沒過一會兒,齊鳳甲把銀票拿回來 了,還順便把那跑來布政坊賣糖葫蘆的小商販送了官。
只是,此時兩個小家伙又不見了蹤影,只有夫人在等著他。
齊鳳甲本嬉皮笑臉的迎了上去,卻看到自家夫人板著臉,便立馬乖巧了起來。
“你是不是打算送小沅去念書,而且之后還會聯合庇寒司,不僅庇護念書的寒門士子,也鼓勵女子念書?”
齊鳳甲點了點頭,突然說道:“你看了我桌子上的信了?”
婦人點了點頭,也不避諱,直接說道:“如今啊,除了官宦之家的女孩子有機會念書外,就只有青樓女子了,難道那些寒門女子就不配了么?當年,要不是你非去我店里說什么用字抵債,我也不會識字啊!”
齊鳳甲撓了撓頭笑了笑,憨厚得像一個孩子。
“其實,那是我師弟很早之前就提出的想法了。”
婦人點了點頭,突然問道:“那你就不怕以后培養出兩個女夫子?讓天下男兒皆抬不起頭來?”
齊鳳甲聽得這話,先是一愣,緊接著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要是真有兩個女夫子出現,我求之不得,讓那群讀書男兒自行慚愧,奮發圖強!”
“那你打算親自教導小沅?”
齊鳳甲皺起眉頭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我這水平,教人打架不行,教人讀書明理不行,我有這點自知之明。等找個機會,會選一批女孩子,送去知行書院或者天廬書院吧!”
徐長安來到了平康坊,朝著歡喜樓而去。
如今的歡喜樓,換了不少人,但實際掌權的還是陳天華和薛潘兩口子。
他將兩柄長劍都放在了忠義侯府,換上了一件普通的青衫,帶上了一頂儒冠。乍一看,便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才到門口,雖然是白天,但老鴇還是熱情的朝著徐長安迎了過來。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來喝茶,你們不許,說女人不許逛青樓。讓男人彈曲子給我聽,你們說不合規矩,歧視。你們也是女兒家,就這么迎合男人?今日我還就要男人彈曲,跳舞!”顯然這話是沖著歡喜樓內的姑娘們說道。
“小娘皮,這是欺辱我們兄弟幾個嗎?昨天的事兒,還沒個結果呢!”這時候,又傳來了幾個大漢的聲音。
徐長安探頭往里一看,果真看到了那一襲紫色的身影。
當然,還有穿著馬幫標志服飾的幾個大漢!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下周可能有兩天會沒有時間,不過能更新還是一定會更新,還有在這兒謝謝昨天長安干爹給的22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