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偏著頭問道:“你說你們是靖安府的方家,可我怎么知道真假。”
老人的臉上明顯展示出一絲慌亂,徐長安敏銳的捕獲到了這一絲的不安,長劍指向了小魚的喉間。
“可以去廟里證實我們的身份!”老人喊完這句話如同全身虛脫了一般,提不起半點的力氣,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
他們靖安府方家,當地一等一的大世家,素有俠名,可沒有想到才出江湖,便被人用劍抵住了脖子。
徐長安看著兩人,也不像有膽量屠了村子的人,可這人贓并獲,卻也不能輕易的放過。
“什么廟!”徐長安厲聲喝道。
福伯有氣無力的說道:“往前百里,便是凌安府。圣皇統御天下,夫子教化萬民,各州各府設立府衙和夫子廟。若是要證明我二人的身份,去凌安府的夫子廟就可以得到驗證。”
“你靖安府的人,凌安府夫子廟里的人怎么驗證你們?”
徐長安雖然身世好,可說到底還是一個從小城出來的小痞子,哪里會了解圣朝的這些機構。
福伯看著面前這位什么都不懂,可偏偏實力高得不像話的少年。雖然無可奈可,但也只能恭敬的回道:“夫子廟管的是江湖,那里面的人,都是修行的仙人,我們說的話你不信,可那些仙人說的話你總要信吧。”
徐長安此時心中已經相信福伯說的話,可當他聽到“夫子廟”三個字的時候,心中一動,頓時有了想法。
百里的路程,對于三人來說并不算得遠。
不過當他們到達凌安府的時候,天色也已然黑了下來。
夜晚的凌安府并沒有想象中的繁華喧囂,街道上只有幾個急匆匆的行人,他們捂緊了衣服,朝著家里的熱炕頭奔去。
街邊的面攤老板也想及早的回去,可他還得等攤子上的三位大爺吃完面方能收攤,而且桌子上放著一柄血跡斑斑的戒刀,更讓他膽戰心驚,都不敢去催促一兩聲。
“老板,再來三碗面。”
面攤老板是個瘦弱的老頭,看看桌子上已經堆滿一人多高的空碗無可奈何,只能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去。
“三位大爺,要不先把賬結一下?”
從碗后面伸出一只手,拿起了那柄血跡斑斑的戒刀,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頓時那些堆在桌子上的碗,稀里嘩啦的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面攤老板心疼得不行,嘴唇上下哆嗦,可卻偏偏不敢說話。
“急什么!怕大爺不給錢么?”說著,那人甩出了一些碎銀子,老板急忙接住。
徐長安看到了那柄戒刀,有幾分相似李知一師傅的那柄,可李知一師傅說話向來溫柔,更別說做出這種欺負百姓的事情。
當碗摔了一地的時候,徐長安終于看到了碗后的大光頭,頭上烙這九個排列并不整齊的戒點香疤,滿臉的絡腮胡子,一只腳踏在了長凳上,雙腮不停的蠕動,大口的咀嚼著食物。
他身上的僧袍也不似李知一師傅那般月牙白,給人一種出塵之感。黃色的僧袍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巴,仔細看去,還有一些紅色也混在了其中,只是不能分辨是紅泥巴還是血跡。
說完之后,他抬起碗便呼嚕呼嚕的喝起湯來,也不顧那些湯從嘴角流下,流經嘴邊的胡子,然后滴在那件僧袍上,嘴里還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方小魚還見這一幕惡心的偏過了頭。
徐長安看了這個和尚一眼,便把目光轉向和他同桌的另外兩個人。
一個駝背的老人,一個年輕的少年人。
徐長安滿臉疑惑的看向了福伯,因為之前的福伯和小魚也是這番打扮。
福伯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小聲的說道:“敢這么大搖大擺出來的,估計也是假的,應該和我們一樣,也是為了引正主出來,抓住正主,從而揚名立萬的。”
徐長安深深的看了福伯一眼,三人便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天一亮,徐長安便讓福伯和小魚帶著他去了夫子廟。
夫子廟和府衙不一樣,府衙一般設立在城市的中心,可夫子廟一般都是在最偏僻或者最為貧窮的角落。
在徐長安的想象中,夫子廟再差也得是個莊園吧,既然叫夫子廟了,里面肯定放著神位,不屬佛或者道,至少也應該拜著先師大儒吧?可當他看著面前的這座小竹樓,完完全全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是一座簡簡單單的小竹樓,沒有任何的標識證明它是傳聞中替朝廷處理江湖事宜的夫子廟。
徐長安看了福伯一眼,福伯立馬說道:“這里就是夫子廟,千真萬確,不信隨便問誰都知道。”
徐長安帶著滿腹狐疑走進了竹林,一個穿著儒服的孩童坐在了一方桌前面,兩側堆著厚厚的書籍,雙眼閉著,腦袋一點一點的,正在打瞌睡。
“小師傅!”
福伯輕聲喚道,那個小孩一個激靈差點磕在了桌子上,徐長安和小魚趕緊捂住了嘴,憋著笑。
小孩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抬起頭看了一眼三人。
“夫子不在,若有事和我說,我代為稟告。”小孩用稚嫩的聲音表示對著三個打擾他打瞌睡的人不滿。
福伯恭敬的朝那小孩行了一禮道:“我們此番前來,路過一村莊,整個村莊被人屠了,我們正好經過那地方,所以前來證明身份。”
福伯說完,等了良久,卻沒有回應。
抬起了頭,卻看見那個小孩仍在打瞌睡…
“小師傅…”福伯小聲的喊道。
那個小孩又被嚇了一跳,瞪了福伯一眼,站起身來,在身后的書柜摸索一陣,摸出了一塊竹簡看了看,緩緩說道:“靖安府方家三少爺方小魚和其老仆人福伯。”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福伯和方小魚,然后又在書柜里摸索一陣,拿出了一本冊子,點了點頭:“你們二人身份無疑,確實是靖安府方家的人,一日前凌安府百里外的小王村滅村一事夫子已知曉,和你二人無關。不過你二人需留一份口述,闡明所見所聞。”
聽到這話,福伯朝著那個小孩拱手拜謝,然后朝著徐長安看了一眼,徐長安松手把方小魚放開。
“對了,夫子有交待,最近行兇的二人組疑似修行者,你們這些所謂的武林世家不要瞎摻和,否則后果自負。”說完之后,又開始打瞌睡。
“小兄弟,請把這個書信送給你家夫子。”徐長安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遞了過去。
那小孩有些惱怒。
“你們煩不煩,拜見夫子的人那么多,難道夫子人每個人都要見?”可當他看到信封上那太師專用的火漆印章時,一個激靈,完全醒了過來,拿著信急匆匆的朝后堂走去。
竹樓的背后,是一片竹林,竹林內流水潺潺。
一個衣裳不整的青年正用一把篾刀削著竹子,似乎是有些不滿意,他皺了皺眉頭,把那竹條仍在了地上。站起身上,看看滿地的竹條又看看竹林內粗壯的竹子,嘆了一口氣,找著下一個目標。
“小先生,小先生,有信來啦。”
一個小孩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他不滿意的瞪了小孩一眼,好像小孩大吼大叫能把竹子嚇跑一樣。
小孩的腳步頓時停住,看著這個衣冠不整的年輕人。
“不是交代過你么,等我研究出來怎么編竹簍再來找我,否則什么事我都不理。”
小孩看著滿地的竹條,縮了縮頭小聲的道:“小先生,我看村里的篾匠編織竹簍都是用這種竹條編在一起就行了。”
那個青年人聽到這話,正欲砍竹子的手一頓。
“你怎么不早說,我以為削出來的,整片竹林都被我砍的差不多了!”說著把篾刀一扔,小孩伸了伸舌頭。
“記住,這事不許和人說起。”
“好。”
“師父回來也不許說。”
“嗯。”
聽到這話,那青年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竹簍編織太難,改天你去替我買一個回來。”說完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哪來的信,拿來看看!”
小孩這才想起自己手中的那封信,急忙遞了過去。
青年看到了信上的火漆印章,滿臉的凝重,讀完之后思襯道:“要鍛煉找事做倒是不難,在天策軍的手下保住一個人也不難,只是這整合當年流散在通州的徐家軍倒是個大事,得師父回來再定奪。”
隨后,眉頭展開笑道:“有人來做事挺好的,也正好讓我休息幾天,管他的,能用就用。”隨后,把信遞還給了小孩說道:“走吧,我們去看看。”
他們才到竹樓前,就看到了一個大胡子和尚趴在了竹樓內。
渾身臟兮兮的,那件僧袍乍一看還以為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全身不停的抽搐,嘴角冒著血。
嘴里嘟囔道:“鬼啊…他們是真的…是真的…”
進來的那個年輕人看了一眼大和尚,嫌棄的捂了捂鼻子,然后抬頭看著站著的三個人,徑直的走向了徐長安,伸出了手。
“你就是徐長安吧,我叫柴新桐,我師父是通州的夫子。”
徐長安也伸出了手。
“來的正是時候,這在通州橫行的一老一小兩人,徐兄你去處理一下吧?”
徐長安頓時一愣。
“徐兄不用擔心,待會我會讓小童把那兩人的資料給你,希望你在通州有一個好的旅程。”說完之后,也不管其他人,風風火火的走了,只留下一臉懵逼的眾人。
門外突然傳來了聲音:“小童,竹簍不用買了,我現在有時間了,我非要研究出來,把它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