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二六零章那煙那云那人家(下)

  屋子里有些破舊,但卻顯得干凈異常。

  門口的竹竿上掛著衣服,上面有些用針線縫補過的痕跡。看那針線的整齊度和走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針線活出自于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手中。

  可這屋子,這衣服,都是屬于桃花叔。

  桃花叔透過窗戶看著天空,天格外的藍。

  希澈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希澈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說,愛一個人,真的有錯嗎?”

  桃花叔又重復了一遍問題,但這一次,聲音小了些,似乎不是在問希澈。

  希澈抬起了頭,看了看四周,屋子里就只有他和桃花叔。

  桃花叔透過窗戶看著藍天,而他則是看著桃花叔,緊張的看著桃花叔。

  希澈明白,若是桃花叔想去那空地上,想救那叫馬三的人,自己攔不住,自己似乎也沒本書攔。可若是桃花叔去了,那么他姐姐希卜必死無疑。

  希澈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我做錯了嗎?”桃花叔的聲音在希澈的耳邊響起,把他嚇了一跳,希澈急忙抬起頭來,看著桃花叔。

  “我錯了嗎?”桃花叔再度問了一遍。

  希澈不知道桃花叔想說什么,搖了搖頭。

  “那你又做錯了什么嗎?”希澈還是搖了搖頭。

  桃花叔看到希澈的反應,嘆了一口氣,朱唇輕啟。

  “那為什么,我們要受到懲罰,我們要被脅迫?”

  希澈聽聞這話,也看向了天空,天藍藍的,可他卻摸不到。就像現在一樣,他知道桃花叔說的沒錯,可卻不知道該怎么做。

  “希澈,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聽我說,這個世間從來不會對善良的人憐憫,除非你有足夠的實力。”

  桃花叔的聲音很溫柔,如同桃花盛開季節時吹來的風。桃花叔站了起來,一只手提著長劍,另一只手撫摸著希澈的腦袋,如同一位絕代風華的女劍仙。

  希澈點了點頭,有些害怕的抬起了頭,

  他看到,桃花叔的那一雙桃花眼瞇了起來,露著一股子殺氣。

  他害怕,害怕桃花叔做出什么事兒;他害怕,害怕自己還來不及和闊別多年的姐姐說句話。

  桃花叔似乎是感受到了希澈的害怕,隨即展露笑顏,如同桃花綻放。

  “小希澈,沒事,我們等著便是。你和希卜多年沒見,你叫我一聲叔,我自然不會害了你姐姐。”

  桃花叔說完這句話之后,便坐了窗戶邊。

  風吹過,明明很溫柔的風,卻嚇得希澈一驚一乍的,仿佛是有人在揚鞭子。

  而在河邊的空地上,徐長安沒有管被五花大捆的希卜和馬三,反而看向了湛胥。

  湛胥此時站在了一位老頭身邊,和他相談甚歡,時不時的還會朝著徐長安甩來兩個挑釁的眼神。

  那老頭是村民中的二長老,平日里在村里都聽大長老、三長老,還有一位小長老的話。因為他們三人與村長家關系莫逆,村長如今年紀尚小,故此村中的大小事務幾乎都由三人做主。

  至于這位二長老,在村子里的話語權便沒有那么重了。

  不過,湛胥能在短短時間內搭上這二長老,也著實令徐長安有些頭疼。

  更何況,湛胥還直接把他和師兄齊鳳甲的關系給披露了出來,讓人直接堵死了徐長安的話。

  徐長安站在了人群中,把目光收回,看了一眼周圍的村民。

  村民們手里拿著各式的農具,捏得緊緊的,雙目之中全然是怒火,看向了希卜。

  “這位大哥,不知道這二人在村里犯了什么事?”

  徐長安此時沒有表露任何態度,也沒有幫任何人。這些村民自然不會對他有什么意見,見得徐長安問話,反而七嘴八舌的對著徐長安說了起來。

  “誒,那個丫頭啊,大逆不道!”幾位年長的男人說道。

  “那個男人,我都不愿意說他!”也有幾個女人插嘴道。

  看著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對著徐長安說了起來,湛胥看著正在一旁秘密商議的大長老、三長老和小長老,便對著身旁的二長老微微鞠了一躬道:“長老,這兩位到底犯了什么事?村里人為何這番態度?”

  二長老收了湛胥的好處,而且向他們告知了徐長安和齊鳳甲的關系,面對這個問題,自然知無不言。

  “當年啊…”

  當年,村子里來了八人。

  他們之中,有所謂的夫子廟首徒,有工匠。這一行人,給村子里帶來了外界的文化和工藝。

  這鐵里木村的村民們也不反感人族,雖然說他們是被騙來守著封印的,可人族對他們尊重有加,加上他們族群也沒有什么野心,和人族相處,倒也算得上融洽。

  而且,不管朝代如何更迭。掌權者都會想辦法派人找到他們村子,給他們村子帶來一些東西。

  只是,因為他們村子陣法的緣故,且之前沒有希拉一族的人逃出去的先例。故此,之前找鐵里木村都是要靠運氣。若是運氣不好,在茫茫大漠中,可能幾十年、上百年都找不到這地兒。

  十幾年前,帶領著工匠們來找村子的人,便是齊鳳甲。

  也不知道他們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他們居然真的在立夏那天遇到了鐵里木村。

  他們進入了村子,受到村子的熱烈歡迎。村子里的人還為齊鳳甲他們舉行了篝火晚會,表演起了節目。

  這一切,看似都很好。

  可偏偏禍端就此而起。

  在篝火晚會上,出現了一女子,她穿著淺色長袍,沾染了一聲的月色,款款而來。

  赤足,皓齒,明眸,頭上戴著草帽,宛如從月兒上下來的仙女。

  她一出現,便引起了一陣陣的哄鬧。在那場篝火晚會上,那個女孩獻舞一曲,用的是古曲,一曲舞吧,翩若驚鴻,技驚四座。

  而齊鳳甲一行人中,有一人擅長豢養家畜,馴服野獸,而且還有修為之人,被此女子迷得神魂顛倒,忘乎所以。

  可是他沒注意到,村里人對這個女孩子的態度有些怪,仿佛她不是女孩子而是兄弟。

  而這個人,叫馬三。

  他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啊,這村子里的都是些粗鄙之人,不懂得憐香惜玉。這女孩,若是放到了中原,那也是傾國傾城的存在。

  馬三整晚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女孩子。

  賓主盡歡,月兒高掛。

  馬三看到了女孩走向了河邊,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走了過去。

  他看到女孩彎下了腰,仿佛要跳進河里,急忙飛身上前,救下了女孩子。當那個女兒柔軟的身體貼在自己胸膛上的時候,馬三臉紅了,被月亮看到了。

  那一夜,他以為她受盡屈辱,這才投河自盡。

  而她卻看著他那焦急慌亂,且有些呆傻的模樣,有些不忍告訴他真相。

  他們成為了朋友,相聊甚歡,直至天明才各自散去。

  他叫馬三,馬兒的馬,一二三的三。拙劣的介紹,卻引得她低眉淺笑。

  她叫里嫣,里外的里,嫣然的嫣。這兩個普通的名字,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刻痕。

  她給他留下了一個荷包,荷包上有一只鴛;而她自己有一個荷包,荷包上有一只鴦。

  經過了一夜的歡迎,第二天自然是要辦正事的。

  可第二天天,馬三都病懨懨的,精神不振。他想在村子中找到那個女孩的家,可她仿佛真的是從月亮中出來的一般,人間尋不到她的蹤影。

  他問遍了他見到的村民,認不認識“里嫣”。他幾乎問遍了村子,都沒人認識這位叫做“里嫣”的人。

  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場夢,醉死在了月色中。

  到了晚上,馬三避開了眾人,走到了昨夜相遇的河邊,結果驚喜的發現,里嫣站在了河邊。

  又是一夜,他們從家長里短,談到了詩歌。從下里巴人,談到了花前月下。

  到了天亮的時候,里嫣又消失了,馬三甚至都來不及問她家住哪兒,她便如同月兒一般,消失在了白晝。

  要不是身上還有淡淡的清香,馬三真的以為昨夜是一場夢。

  之后接連兩天,馬三都病了,沒有出現在村子中。

  可他每晚上,依舊去到了河邊,等著佳人出現。

  直到第六天,馬三已沒了人樣,人都瘦了一圈,就連齊鳳甲都開玩笑,這家伙被女鬼纏上了。

  可那晚上,河邊有人出現了。

  他是一個男子,有著和她一樣的桃花眼,相貌也有七八分相似。

  他叫里彥,自稱是里嫣的哥哥。

  他讓馬三離開里嫣,讓馬三不再纏著里嫣,也讓馬三別再等里嫣了。

  可馬三哪會甘心啊,兩人動起手來,馬三居然不是這里彥的對手,被打翻在地。里彥沒有注意到,馬三倒地的瞬間,手里捏著一只荷包。

  只是,等到那自稱是里嫣哥哥的里彥回到家才發現,他腰間掛著的荷包不見了。荷包上,繡著一只鴦。

  那一夜,馬三坐在了河邊,一整夜不說話,手里拿著一只荷包。

  他和她曾許諾,以后要住在白云深處。

  他和她許諾,以后遠離一切。

  他和她的許諾還在,只是,她變成了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大熊貓文學    一劍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