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以西,仿佛只有冬季;而在這肅州以東,卻仿佛沒有冬季。
大漠、黃沙、孤煙是文人筆下,胸懷中壯闊的美景。但對于祖祖輩輩生存在這兒的人來說,這兒是要想逃離的魔窟。
在他們的眼中,大漠黃沙依舊,孤煙難尋,可在這地兒,多的是刀頭舔血的莽夫,多的是削尖腦袋也要活下去的普通百姓。他們看不到此處悲壯寂寥的意境,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活下去!
縱然這兒黃沙漫天,縱然這兒千百般不好,但也只有活下去,才有資格看到這兒的千般不是,萬般不好。
駱駝似乎都有些疲憊了,小青霜苦著臉,站在了徐長安背上的背簍中,臉上籠罩著輕紗。這地兒,比雪山還討厭。在雪山之中極難見到太陽,而在這兒的太陽,卻仿佛不會落下似的。
徐長安和馬三一行人,踏上了去樓蘭的路。
雖然此時他們還不知道鐵里木村在哪兒,但總歸是在這茫茫大漠中,早一些時日進來,總沒有錯。
他們駱駝本剛好夠,還被徐長安占了兩匹,其它人只能擠一擠。如今李道一和陶悠亭都走了,兩匹駱駝足夠了,就只有徐長安和常墨澈用。雖然除了他們二人之外,還有小青霜和小白。至于從鐵劍山帶下來的那只吸收了開天境大熊血脈和修為的狗,則是跟了陶悠亭,畢竟現在的它,也算是妖族了。
小白和小青霜都在背簍里,為了讓他們兩舒服些,徐長安還得背著長劍再背上背簍,這樣一來,兩柄長劍硌得他有些不舒服。
最煩的是焚,這柄認了主的魔劍徐長安要么就把它丟了,要么就自己拿著。若是放在駱駝背上,這駱駝能被它給墜得站不起來。
小青霜直接縮在了背簍里,這地兒的風沙被雪山的大雪還煩人。小白則還會偶爾跳出去看看,四處張望一下,累了也會自己在背簍中找一個不影響小青霜睡覺的地方躺下去休息一會兒。
他們走了三天了,徐長安的心里漸漸煩躁了起來。
自打出了肅州第一天之后,每一天所見的情景都和之前一樣。
一樣的黃沙,一樣的太陽,要不是馬三偶爾會說些不同的話,臉色也越來越枯黃,徐長安當真會以為他們被困在了同一天。
“要是我是小侯爺,天下興也好、亡也罷!關我什么事兒,當得一天的侯爺,便好好的瀟灑一天,來這鬼地方受什么鳥氣!”
原本在前面帶路的馬三轉過了頭,如今的他比起前些日子來判若兩人。嘴皮泛白,整個人似乎也黃了不少。
“難道姑娘們的懷抱比不得那些窮酸筆下的‘大漠孤煙直’或者‘長河落日圓’?我可是聽先賢說了‘富有詩文千斤,不如胸前四兩啊!’”
徐長安聽到這話,笑了笑,但心底對著馬三的疑惑也越來越重。
這三天,他嘴上說著抱怨,可也不見得拖沓或者休息。看起來是個糙漢子,可偏偏出口便是詩文,雖然是用來打趣的,但也足矣證明這個人不簡單。
“小侯爺,還好你不是為了什么的理想之類的,為了那些酸腐文人所謂的夢想來的,為了那些狗屁故事中想看戀人最后一眼來的,要不然啊!”
聽到這兒,徐長安心里一動,急忙問道:“要不然怎么?”
馬三原本高昂的聲音立馬低沉了下來,低著頭只是傳來了一小句:“要不然,我真看不起你。”
似乎是恰好有風卷起了狂沙,讓狂沙吞沒了這句話,徐長安聽得不是太清楚,便問了一句:“啥?”
馬三換上了一副笑臉,胯下的駱駝和徐長安的駱駝并肩而行,他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沒啥,就是說佩服你小侯爺,你來這兒是為了天下蒼生。”
徐長安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夸,也是有些尷尬,只能轉移了話題。
“還有多久才能樓蘭?”
“還有兩天,也是我知道這條小路,要是別人,沒個十天半個月,休想從肅州到樓蘭。”馬三說道這兒,得意的揚起了頭。
“那我們的水?”徐長安彎下腰,從駱駝身上拿下了一個水囊,自己抿了一小口后,便往后面遞去。
小青霜也不敢喝太多,她也喝了一小口。
“沒事,今晚上就能到達一處小綠洲,那兒可以補充一次水,不用擔心。”聽到這話的小青霜,扭塞子的手立馬停了下來,重新打開了水囊,大口的喝了起來。
沙漠就是這樣,晝夜溫差極大。
白天還熱得要命,到了晚上,居然冷了起來。
不過這對于小青霜來說算不得什么,不過這可苦了馬三等人,白天一個個恨不得把衣服全脫了,到了晚上,一個個冷得直哆嗦,如同孫子一樣。
小青霜一直覺得以前灰總管說得對,灰總管說,冷比熱好,因為冷的話你可以加一件衣服;但熱呢?你總不能把自己的皮給蛻下來吧?
不過還好的是,正如馬三所說,這兒當真有一片綠洲。
這綠洲規模不大,但對于他們這一行人來說也足夠了。
在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的時候,他們便遠遠的看到了湖泊和綠色,一群漢子看到這沙海明珠,比看到光著身子的女人還要激動上幾分,一個個嗷嗷叫著直往上沖。
有了綠洲,大家的疲憊暫時一掃而空,到了晚上大家燃起了篝火,吃著干糧,喝著酒。
火光下,徐長安看著和馬幫漢子打成一片的馬三,總覺得他有些不一樣。
常墨澈蹲在了徐長安的身邊,也是皺起了眉說道:“我覺得那小子有些可疑,看不透。若不是那天喝了酒,我還真不敢去找他。不過,這也說明他對我們沒惡意。”
徐長安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而小青霜則是艱難的咀嚼著肉干,也看向了馬三。
“在那位叔叔的身上,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受,這種感覺主人身上也有,但他比主人弱多了。”
小青霜的主人,自然就是中皇,徐長安的師公。聽到這話,徐長安看向馬三的眼睛瞇了起來。
同時,馬三似乎也看了徐長安一眼,兩人相視一笑,馬三眼神一變,變得憨厚了起來,撓了撓頭便朝著徐長安跑了過來。
他手里拿著一個水囊,里面裝滿了酒。
徐長安倒也沒有揭穿他,既然他沒有惡意,那就看看他究竟想要干啥吧,便順手把水囊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這地兒啊,我這幾年才發現的,估計再過幾十年就沒了,別看有些灌木叢,但只要一沒水,這些都只能變成沙子。”馬三喝了一口酒,不知道該和徐長安聊什么的他,和徐長安介紹起這地方來。
“為什么?”徐長安對這沙漠不了解,虛心好奇的問道。
“因為這地兒的水源是兩股,一是不遠處的海子,其次是地下的一個小泉眼。根據我的經驗,幾十年內,海子會移動,泉眼也會干涸。”
徐長安和常墨澈都是第一次見到沙漠,便好奇的問道:“海子是什么?它會走動?”
馬三點了點頭道:“海子,簡單來說就是沙漠中積水的小湖泊。這沙漠中的海子,會移動。”
徐長安和常墨澈都是第一次聽說這沙漠中的湖泊還會移動,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此時,一陣風吹過,帶來了不遠處那些壯漢們的歡聲笑語。
馬三目光深邃,看著遠處黑漆漆的沙漠,露出了笑容。
“對啊,別說海子會走,就連人也會走,生別離,愛恨苦。即便是山盟海誓,海枯石爛,也會被生死所隔。”
徐長安聽到這話,看著馬三,突然也不禁悲從心來。
反倒是馬三,低下了頭,似乎是剛才的風把沙子帶到了眼睛里。
“扯遠了,馬上要接近樓蘭國了,小侯爺要記得,一定要心狠手辣,在這地兒,殺人越貨這種事兒,很正常。也別堅持什么律法,這兒的律法就是拳頭。”
說完之后,馬三便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朝著那群馬幫漢子跑去。
晚上,他們就在篝火旁睡下。馬幫的漢子們還特地給徐長安燃起了篝火,雖然溫度較低,但晚上睡覺倒也不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白先是蹭了蹭徐長安,徐長安立馬驚醒,轉頭一看,常墨澈也睜開了眼睛。
徐長安下意識的朝著馬三的方向看去,只見馬三正背對著他們側身而睡,看不到發現了異樣沒有。
徐長安收回了目光,朝著常墨澈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自己帶著小白離開了這兒。
因為這兒是綠洲,所以也是一處低洼地。
徐長安帶著小白爬上了坡,看到了一群大漢正在圍著一為女老人和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手里還抱著一個匣子。
老人和孩子臉上都有血,看得出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而那群壯漢手里都拿著明晃晃的刀,朝著那一老一小緩緩逼近。m.jújíáy.m
此時,徐長安忘記馬三所言,他無法看著這一老一少身死。眼見得那群壯漢的刀將要砍下,那一老一少閉上了眼睛,徐長安縱身一躍。
那女老人和小孩只聽得耳邊叮叮當當亂響,睜開眼睛一看,卻發現那幾十柄刀都斷了。
只見一青衫青年背著兩柄劍,站在了他們身前。
“滾!”徐長安淡淡的說道。
那一群大漢何曾見過這等高手,空手斷刃,相互看了一眼,抱拳道:“山不轉水轉,二位搶了我們的東西,還找了幫手。這梁子,我們天成商行記下了。”
徐長安聽得這話,正要叫他們問個清楚,可還來不及出口,小白便大叫一聲,而他也感到了危險來臨,往后退去。
一聲慘叫后,孩子捂著臉,那箱子丟在了地上。這一老一少相互看了一眼,確定徐長安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便轉身跑去。
夜色茫茫,小白才要追,徐長安便制止了它。
方才,那孩子居然拿出了匕首朝著他刺去。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孩子,居然不問緣由朝著救了他們的徐長安動手。
還好徐長安是修行者,要是普通人,必然當場飲恨!
徐長安看了看手中的箱子,四四方方,比巴掌大一些,徐長安試圖將其打開,卻猛然看到,上面居然有陣法封印!
而長安,顧聲笙也走出了乾龍殿,朝著這東邊而來!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