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青光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一條古銅色鱗片的小蛟。
乞丐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坐在了河邊,李道一和徐長安面面相覷,也不好說什么,便也遠遠的坐到了河邊。
等到天光乍破,這位乞丐看起來似乎老了一些,他看著太陽慢慢的爬上了山頭,佝僂著腰,站了起來。衣服破破爛爛的,上面全是厚厚的泥垢和油漬。頭發也亂糟糟的,腰間一柄古銅色的小劍在晃蕩。
他的雙腿微微顫抖,臉迎著這深秋的陽光。
齜起了牙,努力的讓自己迎著陽光笑出來。
徐長安看著他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心疼。
他才想說話,卻沒想到那乞丐轉過頭來,聲音有些嘶啞,勉強一笑:“多謝兩位小友了,先回去吧!”
說著,就率先朝著原來的小鎮子奔去。
此時早已有百姓起床,他們便只能跑回去。
三人先后發力,足下猶如生風,化作光影,朝著小鎮躥去。
一道紅光,一道紫光,一道古銅色的光先后沖了出去。
古銅色的光一馬當先,紅色光芒,緊隨其后,再往后便是紫色光芒。
乞丐的實力遠遠高于他們兩人,跑在最前面很正常。徐長安咬咬牙,想看看自己和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便拼盡全力,猶如一陣旋風刮過。
“不錯啊,兩個小子。”乞丐似乎心情好了一些,速度頓時一提,將兩人甩在了身后。當他回頭看,頓時有些愕然。原先在最后的紫光不知道什么時候追了上來,離他不遠。
雖然說他沒用盡全力,可這個小輩能做到如此,著實驚到了他。
那道紅光雖然落在了最后,可這也讓乞丐看清了徐長安的修為,應該是在匯溪境或者半步小宗師。
三人一路狂奔,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小鎮。
乞丐率先在小鎮口停下了腳步,隨后走進了小鎮。李道一和徐長安也先后到達,跟著乞丐走進了小鎮。
乞丐知道兩人跟在后面,微微一笑,心情似乎好一些了。
他找了一個酒家,才進去便被店小二擋住了,店小二上下掃視了一下乞丐,便將頭抬了起來,擋在了乞丐的面前。
乞丐看了一眼自己這一身,摸了摸口袋,嘆了一口氣。
李道一和徐長安緊跟著而來,看到了乞丐吃癟的模樣,李道一捂著嘴笑。乞丐瞅了他一眼,他立馬收起了笑容,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直接砸在了店小二的臉上。
店小二原本就是抬著頭的,被一張紙遮住了眼睛,正想發火,可拿下來一看,立馬換了一張笑臉,看向了面前的小道士還有帶著面具的怪人。
他諂笑著,彎著腰,朝著李道一和徐長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笑臉,比盛夏時節的花還要燦爛上幾分。
店小二一直彎著腰,那張銀票他可是看清楚,一百兩銀子,這位爺可真是闊綽。
若是藍宇在,恐怕丟在他面前不是銀票,而是珍珠了。就算是在長安時的徐長安,估計也會一把金葉子灑過去。
李道一畢竟是個小道士,平日過點日子不容易,所以出手還是有點保守。
店小二彎著腰低著頭,半天沒有看到有人踏進來,正有些疑惑間,便悄悄的抬起了頭。
那位小道士學著他的動作,朝著乞丐彎下了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店小二突然有些惡心,就像吃了幾百只蒼蠅一樣。
乞丐和兩人上了二樓,找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乞丐滿意的點了點頭,欣賞的看著李道一,李道一急忙幫他斟酒。
“不錯啊!”菜還沒上來,乞丐先喝了一杯酒,隨后瞇著眼看著兩人。
“不用遮遮掩掩了,說罷,想知道什么?”
李道一朝著徐長安使了一個眼色,徐長安立馬抱拳道:“請前輩教我法子,怎樣才能治好…”
“那小白貓?”乞丐截過了他的話,徐長安點了點頭。
“若只是香火問題,可以用龍精來治,即便沒有龍精,也可以血脈不錯的蛟精。它現在還小,可以慢慢的治療,可現在啊,那條小蛟沒了。”
李道一聽到這,眼睛發亮。
“那條蛟血脈不凡?”
乞丐點了點頭,李道一搓著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別做夢了!”乞丐冷笑著說道,帶著一絲嘲諷。“你知道帶走它的那人出自于哪兒么?”
沒等李道一回答,乞丐啐了一聲道:“那是蓮池的老怪物,還練成了他們青蓮劍宗特有逍遙游,可以神游千余里。”
“那逍遙游修煉的門檻極其的高,至少要修成神魂,方能開始修煉逍遙游,也就是大宗師,凌道境。”
李道一聽到這話,并沒有畏懼,搓著手一副奸商的樣子說道:“我又不去搶,只是交換,即便不能交換,那去看看也總是好的。”
乞丐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喝了這頓酒,我也得回海島上稟告了,希望能將它帶回來。”
說話之后,擺了擺手道:“算了,不說這個了。”
“至于血脈問題,血脈強是好事,可體魄跟不上,那便是壞事了。需要加強體魄,適應血脈之后,自然就沒問題了。”
“當然,如果有傳說中的封妖體,那可以暫時壓制住它的血脈,讓它自由的成長。”
“否則,血脈的成長快過于體魄的成長,必定會爆體而亡。”
徐長安聽到這話,強行抑制住了再問的沖動,若是繼續問下去,只怕他的身份會暴露。
“那條蛟呢?”
乞丐聽到這話,頓時心里又有些難受,搖了搖手道:“它只是一個小孩子,有些調皮而已。以前啊,它在海里。聽說了這條河里有塊定波石,便跑了上來。上來沒多久,沒發現定波石 ,但發現這里有村民祭祀河伯,它以為那些人是被人所放棄的,這才吃了一個。吃完之后便溜回海里,但就是不敢回到海島附近。島主知道后,這才讓我來將它抓回去。”
“定波石?”徐長安似乎自動忽略了那條蛟的事,問起了定波石。
“就是能夠平緩河水的石頭,石頭一入水里,便風平浪靜。當年戰亂的時候,一位姓徐的將軍拿了一塊定波石,治理了這條河。”
“不是因為獻祭的緣故?”徐長安聽到徐姓將軍,強行抑制住了自己有些激動的心,問了一個比較蠢的問題。
乞丐斜了他一眼道:“你去河里躺著,看看能不能有這效果!”
“那所謂黃法師只是運氣好,那位徐姓將軍投下了石頭之后,便趕赴北方戰場,恰好那黃法師讓村民獻祭去,河水平靜了下來,便以為是獻祭的功勞,于是鬧出了這么一個習俗。”
他嘬了一口酒,搖了搖頭。
“誰能想到啊,這事。不過以后這習俗就沒了。”
看著乞丐似乎心情不好,三人沒再講話了。
突然間,天空上出現了五彩光芒,仿佛那座高山之上出現了彩虹一般。周圍一片喧鬧,可乞丐卻不為所動。
徐長安和李道一還是按捺住了內心的騷動,坐在原位。
乞丐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開山了。”
李道一和徐長安站在了河岸邊,和村民們擠在了一起。
乞丐走了,此時的他已經到了入海口,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那矗立的高峰,隨后搖了搖頭:“這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啊!”
在人群中的徐長安想起了乞丐,摸了摸懷中那塊令牌。他總有一種感覺,不久之后,他還會再和這位前輩見面的!
“放心吧,姓傲的他自己也說了啊,他們久處海外,所以不想卷入這些紛爭,沒事的。”
李道一收回目光,看向了徐長安,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看向了封武山。
此時的封武山上空一片絢爛,各色的光芒糅雜在一起。而山腳下則是有一大片空地,那里距離封武山更近,可偏偏沒人敢走過去。
首先到的是鐵劍山的人,他們背著大黑鐵劍,皮膚黝黑,露出了精壯的膀子。
其次到的便是一群穿著月牙白僧袍的和尚,徐長安在其中看見了一個熟人,虛云大師。他知道虛云大師是知一師父的前輩,而且當初他能獲得《渡生》與其說是知一師父的傳授,更不如說是虛云大師的暗許。
要不然,未曾剃度的他,李知一又消失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渡生》靈隱寺都有著收回來的理由。
靈隱寺的和尚們面無悲喜,走向了空地,與鐵劍山的弟子們匯合。
鐵劍山的陳桂之徐長安自然也認了出來,這位前輩與裴長空和李義山一樣,不僅時時維護自己,還將本宗的功法授予他。對于這些前輩,徐長安心里都心懷感激。
“開始吧!既然我們先來,這件事我們兩家來做,以免多生一些麻煩。”
虛云大師說著,靈隱寺的所有弟子便坐了下來,雙手合十,仿佛念經一般。和尚打坐念經實屬平常,讓徐長安和圍觀百姓有些費解的是,那些穿著黑衣,皮膚黝黑,看起來有些呆傻的大個子也坐了下來。
很快,徐長安的疑惑被解開了。
沒過多久,他們的前方出現了大片的霧氣,那些白霧往外擴散,完全遮擋住了整座山峰。
視野被擋,百姓們嘟囔了一句“裝神弄鬼”便各自散開,畢竟這種場景他們每隔幾年便要見上一次。
“陣法!”徐長安和李道一不約而同的說道。
李道一撓了撓腦袋,抓耳撓腮的樣子頗向一只大馬猴,徐長安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還笑,想不想進去了。”
李道一說著,最終咬咬牙,拿出了一塊玉符。
這個陣法不是太過于高級,要激活也沒那么難。可李道一卻不擅長此道,徐長安更是如此,對于陣法一竅不通。
他拿出這塊玉符,著實有些心疼。可偏偏沒有辦法,想要進去必須用這玉符來破了陣。可這玉符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也不是說舍不得,可是用在這地方,著實有些大材小用。
看著周圍的百姓散盡,沒什么人了。李道一便催動玉符,那玉符頓時發出了一陣白光。突然之間,一道青光從天而降,將白光給壓了回去。
“哪個王八…”李道一“犢子”二字還沒說完,便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看到了那位年輕的宗師,來自于隔壁宗門的宗師。
“小材大用啊!沒想到多時不見,你居然混到了這個地步。”
葛舟意嘴角含笑,穿著道袍,道袍也是有些顯舊,穿的也比較隨意,甚至有兩個結扣都錯位了。
李道一看了他一眼,急忙將玉符收了起來,仰起頭,一臉笑容的看著比他高出半個頭的葛舟意。
葛舟意看了一眼徐長安,皺起了眉,隨即目光一凝,看向了徐長安帶著的面具之上。他的臉上多了幾分訝異,隨即看向了李道一:“莫非這是?”
李道一點了點頭,沒有讓他把后半句話說出來。
“你可真舍得下功夫!”葛舟意說完之后,便也沒廢話。他和李道一早就相識,在宗門中兩家的長輩為了一點酒和帶著小人的書,整天明爭暗斗,你爭我奪。
小時候的李道一不知道那些畫著小人的書有什么意義,等到發育得差不多了,戰火從前輩蔓延到了小輩。兩位長輩也懶得爭搶,反正小輩會搶了看完之后會給他們。頓時,長輩們反而其樂融融。
雖然在宗門內小打小鬧,可到了外面,這兩個宗門的弟子都十分的團結。
葛舟意看了一眼擋在面前的白霧,突然開口說道:“你們 可得跟好了,跟緊了。”
說著,便一腳踏入了白霧中。
徐長安和李道一緊緊的跟著葛舟意,不知道走了多久,這才走出了白霧。
此時他們面前是一座大山,山腳之下,植被茂盛,不少奇異的小蟲在地上逃竄,平時它們哪兒見過那么多人吶!
“還陣法大家,這么一個小陣法,還走了這么久!”李道一揉著自己的腿,有些抱怨。
葛舟意看著他,往前一指。
“剛才是在山前,我們是在山后。”
“如果剛才從山前而入,被六大宗門的人發現,如果不表露身份,你猜我們會不會被趕出來。如果表露身份,你猜我們天機閣最杰出的弟子會不會被抓起來?”
李道一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可嘴上卻不服輸。
“我又沒得罪他們,憑啥抓我?”
“你說,除了靈隱寺的和尚,誰會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
李道一聽到這話頓時沉默了,就算是權勢富貴強如圣皇,當初還不是想把自己帶回長安,要不是自己跑得快,如今應該在長安城,穿著一身的官服,大部分修為被封了吧。
“走吧!”葛舟意看了一眼發愣的李道一說道。
“去哪!”
“前山有熱鬧,我們悄悄的摸過去!”
葛舟意說著,便顧自往前走去,徐長安看了一眼李道一,越過了他,緊跟在葛舟意的身后,李道一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徐長安,說了一句:“沒良心的!”
至于小白,當然沒跟著他們一起來。
若是小白出現,葛舟意必定一眼認出徐長安。小白的嗅覺不錯,徐長安相信,它若是想要進來,一定能找到他們進來的路。
三人摸到了前方,鬼鬼祟祟的,和做賊一般。
此時他們位于剛才空地的背后,被一塊石頭和大量的低矮灌木叢擋住了身形。
“青蓮劍宗也來了!”徐長安小聲的說道。
他看到了裴長空,原本是長老李心吟帶隊前來,可因為她不許紅蓮一脈傳承重新現世,故而被打發回宗內,面壁自省去了。
他還看到了董攀,那位極其驕傲的弟子。寧致遠也在其中,作為青蓮劍宗的少宗主和小宗師境戰力最強的人,他必須前來。
寧致遠、董攀、水恨生還有夜千樹算是小輩中聲名遠揚的小宗師,至于其它宗門的,要么是沒出過手,要么就是長處不在于此。
就拿靈隱寺來說,他們之中的小宗師完全沒有出現過,甚至法號叫什么都不知道;而鐵劍山呢,他們之中的大師兄叫鐵昊,力氣極大,實力一般。不過,這個人的地位極高。因為他的天賦不在修煉之上,而在于煉器。
當然,長生觀的芝麻、綠豆和木頭真實實力不清楚。雖然當初他們在蜀山極為輕松的擊敗葛舟意,可那是以三敵一。而且,他們并沒有真正的出手,三人也有點撥夜千樹的意思在內。
“你看!”
徐長安正在沉思中,只見又有一隊人馬進來了。
一襲紫衣十分耀眼,加上清秀的容顏和聲名遠揚的天賦,瞬間她便成為了全場小輩弟子心目中的女神。
“蜀山的汪紫涵!”
“那青色長裙的也不錯。”
“聽說是巔峰匯溪境,這才進入宗門兩年吶!”
不少的感嘆聲從小輩弟子口中傳來,而徐長安也癡癡的看著那道身影。
汪紫涵仿佛沒有聽到這些話,面無表情的跟在夜千樹的后面。
此番蜀山來了四個人,可現在在場中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趙燕婉早就跑到了青蓮劍宗那邊,而鐵彩怡跑回去鐵劍山的隊伍中。夜千樹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蜀山的女人啊,終究是管不住!”
經過一番寒暄之后,兩人看到了空著的地方,站了過去。
緊接著,臥佛寺也來了。
他們還沒進入白霧,外面便梵音陣陣。
一大群黃色僧袍的和尚便走了進來,徐長安只認得其中的一人,普善和尚。至于身后的弟子,他一個都不認識。別說他了,就算是其它宗門的人,對他們身后的這些弟子,也沒一個熟悉的。
他們經過見到的寒暄,便也找了一個位置站好。
緊接著的是長生觀,芝麻、木頭和綠豆進來了,他們長生觀只有六個人,派出三個已經實屬不易了。
他們三人看了一眼夜千樹,笑了笑便和各位長輩打了聲招呼,找到位置站好。
“既然各位都來了,那咱們開山吧!”虛云大師走上前,雙手合十,打了一個佛偈,接著說道。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六大宗門的帶頭之人便走上前去,從懷里拿出了陣盤。
六塊陣盤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塊圓形的玉盤。
玉盤剛一合成,天空之上的五彩光芒便落入了玉盤之上。
“這陣法能不能破?”躲在遠處的李道一問向了葛舟意。
葛舟意瞥了他一眼,直接說道:“你在想什么,這陣法是侍劍閣是我們宗門拿走的,經過了一百多年多位長輩一起研發,才弄出來的陣法,除了比不上蜀山的大陣和長安的大陣,其余宗門的陣法還不如它呢!”
話音剛落,眾人面前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光罩。緊接著,陣法將五彩光芒吸收完畢,虛云大師便拿著陣法,走到了山腳處,摸索了一陣,發現了一個凹槽,正好能夠放下陣盤。
陣盤放下,那透明光罩立即破裂。
“諸位,入山!”
光罩破裂的瞬間,所有的陣盤便飛回各自的手中!
頓時,浩浩蕩蕩的人馬開始齊上山!
第一百零二章侍劍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