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影成三人 葛舟意把李道一提溜了起來。
他年紀本就尚小,身材也不高大。被葛舟意提著衣領,一雙腿便騰空而起,不停的倒騰,頗像第一次學游泳的狗在水里亂刨一般。
李道一本想出其不意,直接朝著葛舟意的身上攻擊,卻沒想到葛舟意嘴角向上微彎,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聲輕笑,提溜著李道一的手臂伸直,李道一的手指上紫色的光芒閃爍,可偏偏離葛舟意的身體還有一寸的距離。
他掙扎了下,便知道這個披頭散發的路癡道士有了防備,遂放棄了偷襲的想法。
自己的雙臂便無力的垂下,頭也低了下來。遠遠看去,仿佛一個自尋短見的人。
葛舟意嘴角含笑,抖了兩抖,李道一只覺得身上一陣酥麻,立馬抬起了頭,怒視葛舟意。
“小道士,別裝死。”
葛舟意笑著說道,可這笑,讓李道一后背發涼。
“小道士,你拿了我八兩碎銀子,我就把你關在這井里八個時辰,你服還是不服?”
李道一瞥了瞥嘴,要說服怎么可能服,他又不傻。
他現在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回來的時候沒幫小白算上一算,這家伙倒是見勢頭不對溜了,可憐自己被逮個正著。
雖說不能給自己算,若剛才他給小白算上一卦,也能大致看得出自己的運勢來。不過,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李道一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想了想立馬說道:“道爺,莫不是一個時辰一兩銀子?”
葛舟意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他若是還未尋到徐長安,可能會為了幾兩銀錢的盤纏發愁,可找到了徐長安,他還在乎區區幾兩銀子?
其實他也不是貪財之人,只要有得吃喝便能自在的活著那便行了,他氣的是這個家伙把他的底褲都掏了出來。
除了他自己,這個小道士是唯一一個把他底褲掏出來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唯一一個把他底褲掏出來的人。
看見葛舟意斜著眼睛沒有答話,李道一立馬說道:“道爺,道爺,江湖救急嘛,你我江湖兒女,都不拘小節。你看,這不,我找到銀兩便給您送過來了嘛!”
說著,他便自己抖動起身體來,猶如篩糠一般,緊接著,身上嘩啦啦的掉下不少的東西。
葛舟意低頭看去,只見地上散落著不少的碎銀子,這些碎銀子就像夜晚天上的星星一般,而且地上還有著不少的同伴,甚至幾個同伴油乎乎的,上面有著一層黑色粘稠的物質,更別說看清銅板上原有的文字了。
葛舟意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地上零零散散的銀子和銅板,疑惑的看向了李道一。
“這…這些不了八兩了吧,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李道一的小手不停的在空中揮舞,小臉紅彤彤的,脖子被衣服勒出了痕。
葛舟意看著李道一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想了想,把他往下放了放,腳尖恰好能夠到地面。
李道一喘著粗氣,揮舞著小手。
“說吧,是去救什么急了?”葛舟意沒有管地面散落的銀兩,反而朝著李道一問道。
小道士想了想,他招搖撞騙本就靠的是察言觀色,自然能夠把握住葛舟意的心理。于是,他很快的在自己的腦海里編了一個故事。
“這城北有個大娘得了病,你也知道,這垂江剛剛經歷過戰亂,兒女走的走散了,死的死于戰亂了。大娘沒人照顧,而且這藥店也是私人的,人家也要活下去,沒錢死活不給抓藥,我本想回來拿點銀兩。這不,恰好遇到你了么?”李道一說得情真意切,還帶著絲絲委屈。
聽到小道士這么一說,葛舟意立馬心軟了下來。
這小道士手段詭異,把他弄暈之后,除了底褲之外,也只是拿了他的幾兩散銀子,這說明他不是真的為財而來。
葛舟意冷哼一聲,才想把小道士松開,卻看見一個衣冠不整的孩子提著桶過來打水。
葛舟意認得此人,昨晚這個小孩也在場,而且他也打聽過了這個小孩和徐長安之間的淵源,對那個女孩子也是打心底佩服。
沈浪看到葛舟意,便立馬迎了上來,微微鞠躬,打了聲招呼:“葛先生早!”
天才剛亮,他還睡眼惺忪,看著葛舟意手中似乎提著一個什么東西,便立馬問道:“葛先生,這么大早,您提個什么東西啊?”
“你才是東西!”葛舟意手上的“東西”立馬回擊。
李道一想了想,立馬改了口:“不對,你不是東西!”
沈浪聽得這賤賤的聲音有些熟悉,便走了上去,仔細的看了看,這才說道:“嘿,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沈浪放下了桶,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又在小道士身上摸索了一陣。
葛舟意也不阻止沈浪,就任由沈浪在小道士身上摸索。
摸索了一陣之后,便嘟囔道:“不對啊,小白那個小家伙一大早闖了進來,非要讓我給它洗澡,它還聯手帶腳的和我比劃,說你們昨晚去賭錢了,大殺四方,成為最大贏家…怎么身上沒銀兩呢?”沈浪并沒有注意到抖落在地上的東西。
沈浪正說著的時候,李道一的臉色便開始變了,呼吸也急促起來,還時不時偷眼瞧著葛舟意。
葛舟意面無表情,似乎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李道一立馬不安分起來,身子扭了兩下,可怎么都掙不開葛舟意的手。
“沈浪,你可別血口噴人啊!我告訴你,你再胡扯,我讓小長安罰你抄書。”
情急之下,明明年紀比徐長安小的李道一居然脫口而出叫了一聲“小長安”。
李道一本來還想說什么,只感覺耳旁生風,下一瞬間,自己渾身一涼,緊接著眼前一黑,這才傳出了水流聲。
他抬起頭看著井口,只見一張笑臉正趴在井邊上,對著他笑。
“落水狗,哈哈哈!”沈浪幸災樂禍。
隨即他抓了抓腦袋,立馬說道:“我把桶扔下來,幫我打一桶水來。”
“你做…”李道一“夢”字還未出口,便見一只桶落了下來,葛舟意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井口。
“我來,我來。”李道一一臉諂笑,摁下了桶,隨后一滿桶水被提了起來。
葛舟意蹲下身,拾起了地上的銅錢,隨后把銅錢散在井上。
可奇特的是,這些銅錢并未落下,仿佛被什么托住一般。
葛舟意看了沈浪一眼,沈浪不敢言語,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錯一般,提著水逃也似的跑了。
李道一抬起頭看,只見所有銅錢之間似乎有一條條線連接,偶爾閃過陣陣青光。
隨后丟下的銅錢變成陣法,李道一騰空而起,試了試,發現自己破不開,只能落入水中。
他越發的覺得這個陣法顯得很是熟悉,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道是哪兒的,居然連我都破不開,原來是隔壁山的!”
他認出葛舟意的手段之后,便沒了逃跑的心思,只能老老實實的泡在了井里。
從早到晚,李道一雖然沒有被泡八個時辰,可也足有六個時辰(一個時辰等于兩個小時)。
此時已是傍晚,徐長安緊繃著臉,看著小道士如同落湯雞一般從井里出來。
他渾身被泡得發白,手上都起了白色的皮。
“你怎么才來?我都泡得和浮尸一樣了!”李道一抱怨道。
徐長安板著臉,干咳了一聲,立馬問道:“你是不是還沒泡夠?”
小道士偷看了一眼葛舟意,有些畏懼,往后縮了縮,立馬說道:“夠了夠了!”
葛舟意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徐長安看著道士的背影,立馬大聲喊道:“葛先生,待會喝酒啊!”
等到看不到葛舟意的背影,徐長安這才扒著小道士的肩頭放聲大笑:“你可真損啊!把人家底褲都掏出來了,算是便宜你了!”
小道士低頭看著井邊擺放整齊的銅錢還有地上的碎銀子,用腳踢了踢,半晌才抬起頭說了一句:“就為這?至于么,我們還是鄰居呢!”
“走吧,葛先生只是小懲大誡,沒有為難你的意思。這家伙,看著有些高冷,昨晚也是扭扭捏捏的,其實…還不錯!”
徐長安淡淡的說道。
“什么還不錯!”李道一抱怨道。
徐長安瞇起了眼,端詳著小道士,隨后抱起雙手托著下巴。
“嗯,我看你還沒泡夠!”
小道士立馬雙手作揖,求饒道:“夠了夠了!”
這時候,一顆小腦袋從徐長安肩上探了出來,眼睛滴溜溜的轉,看向了李道一。
“你這混蛋貓,坑我!”李道一才想追小白,便看到了徐長安的目光,停下了動作。
“待會一起吃飯喝酒,記得好好和葛先生道歉!”
說完之后,徐長安便帶著小白走遠。
樹下閑云,耳畔微風。
天朗氣清,雖是夜晚,也看得出來,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六人一張小桌子,幾個下酒菜,還有幾壺酒。
剛開始的葛舟意并不愿意喝酒,可慢慢的看著眾人飲酒,也開始受不住誘惑,喝起酒來。
在山上的時候,他經常看他師父喝酒,喝醉了之后便滿臉通紅的拿出那本上面畫著小人的書看了起來,最后心滿意足的沉沉睡去。
他不喜歡喝酒,覺得這東西很傷人,更傷身。而且又苦又澀,可偏偏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人喜歡喝。
在眾人的誘導下,葛舟意也開始小口小口的嘗了起來。
才入口,便覺得又苦又辣,引得他一陣咳嗽,眾人看得他這副模樣,便放聲笑了出來。
葛舟意看著小道士得意的樣子,特別是捧腹大笑的樣子,便咬著牙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了起來。
慢慢的,他感覺這東西不是那么苦辣了,反而喉嚨回甘,只是腦袋有些暈沉。
李道一拿著酒杯走了過來,附耳在葛舟意耳邊小聲的說道:“我知道你是隔壁山來的,咱是鄰居,我是你們附近閣樓里的。”
葛舟意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別這么看著我,你們山上的人虛偽得很,天天說什么大道無為,清凈無根,喝酒都不行。可在背地里,不僅會來偷我的酒,還順手偷了我的小人書!“
“放你娘的狗臭屁!”葛舟意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還是因為小道士胡說的緣故,臉紅得嚇人。“我那些幾個師兄弟,各個都一心向道,他們才不會做出那種事!”
李道一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對著他說道:“我騙你作甚,一個穿著發黃羊皮襖的老頭,經常潛進來偷酒,還偷我的寶貝書!”
酒的后勁有些大,讓才學喝酒的葛舟意低著頭。
“那書上招式可多了,什么觀音坐蓮,老漢推車…”小道士絮絮叨叨的說著。
聽到這幾個詞語,葛舟意猛然想起,睜大了眼睛,接了下去:“老樹盤根?”
“對對對!”小道士立馬跳了起來,指著葛舟意的鼻子說道:“你還說不知道,你看你都看到我的寶貝書了,那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
葛舟意低著頭,這不是師傅經常抱著的那本小人書么。
師傅寸步離不得,睡覺都要抱著看一陣才能入睡。
葛舟意猛然抬起頭,對著還在絮絮叨叨的小道士說道:“別廢話,喝酒!”提起了酒壺,朝著小道士示意了一下便直往自己嘴里灌!
小道士睜大了眼睛,他可不能服輸,立馬也拿起了一壺酒,朝自己嘴里灌!
遠處的徐長安和韓士濤相視一笑,搖了搖頭道:“還以為他們會有嫌隙,沒想到成了這個樣子。”
韓士濤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朝著徐長安晃了晃,也一飲而盡。
“你…”徐長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沒事,趙將軍剛剛走之前不是說了么,今晚元帥你可以隨便醉,過了今晚,便要認真起來,一同應對越州城了。”
徐長安聞言,便也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葛舟意和小道士之間的“恩怨”越說越多,兩人的“戰火”也蔓延了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都躺在了地上。
“你說,我掏你底褲的事大不?”小道士醉醺醺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葛舟意搖了搖頭,躺在地上,嘴里嘟囔道:“不大!”
小道士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提著一壺酒道:“這才是兄弟嘛,兄弟之間的事,沒什么不是一頓酒能解決的!”
“來,喝酒!”他才抬起酒壺往嘴里湊,腳下一軟,便癱在了地上,緊接著呼嚕聲傳了出來。
韓士濤聽到那句話心里一震。
“兄弟之間的事,沒什么不是一頓酒能解決的!”這句話在他的腦海里轉,隨后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看向了徐長安。
徐長安此時也靠在一株桃花樹下,大多數時間徐長安便都是一個人喝悶酒,出了蜀山之后,他也漸漸的喜歡上了喝酒。
或許是想起了錢老三、何老五;或許是想起了那個女孩;或許是想起了蜀山開得正旺的…桃花。
幾片花瓣落了下來,灑在了徐長安的身上。
地上也鋪起了一層白里透紅的桃花。
一只白色的小獸不知道也從哪兒弄了一壺酒抱著,四腳朝天的睡在徐長安身旁,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韓士濤笑了笑看著散亂的眾人和酒壇子,搖了搖頭。
此時月兒正明,他想了想,拿起了一壺酒,走了出去。
越州城外,正是戰事緊張的時候,卻有一個老頭在城門口不遠處的大石板上喝酒。
那個兩鬢有些斑白之人的到來,引起了士兵們一陣騷亂,急忙去報告。
不一會兒,只見韓家家主親自來到了城頭,隨后也提了兩壇酒,一躍而下。
韓士海走到了大石板前,看著自己的弟弟,舉了舉手中的酒壇。
“喝兩口?”
韓士濤沒有理會他。
韓士海看了看,找了另外一塊大石板,恰好和韓士濤相對。
一輪明月高懸,照得兩塊大石板發亮。
兩人喝著悶酒,都仰頭看著天。
“當年,父親在外打拼,母親為了生計要沒日沒夜的幫人縫補衣服來補貼家用,我們經常被人欺負,還不敢和母親說,怕她老人家費心。”
韓士濤淡淡的開口。
另一塊石板上也傳來了聲音:“我也記得,被人欺負了不敢說,便和現在一樣,只敢跑到村子后山那塊大石板上,等不疼了,不哭了,才敢回家。”
“是啊,母親問臉怎么青了,都只敢說是自己摔了一跤。”
韓士海看著天空,灌了一口酒道:“那時候雞蛋可是珍貴的東西啊,母親幫人縫洗,要三天的功夫,才能有一枚雞蛋。可我們臉上一有淤青,母親就會拿出雞蛋煮熟幫我們揉一揉。”
“可惜啊…”韓士濤也灌了一口酒。
兩人頓時沉默了起來。
韓士濤看著天空,想起了這些年的經歷,隨即又開了口:“我記得母親走后,我們成了孤兒,當時我們沒有生活來源,由于之前在村子里也不招人待見,便只能做點小偷小摸的事。”
韓士海聞言,斜了他一眼。
“別說我們,是我!”
韓士濤灌了一大口酒。
“對,每次你都是去偷饅頭,可每次都笨得被人逮到,怕賣饅頭的大叔把饅頭搶回去,你總是把饅頭放地下滾一層泥。回來的時候,你告訴我你愛吃饅頭皮,你給我的饅頭總沒有皮,只有白白凈凈的芯。”
韓士海眼中泛起淚花,搖了搖頭道:“后面那個大叔心疼我們,知道我們不肯要他的饅頭,他便故意抹一點泥,然后放在一旁,每次我去拿了饅頭,都看見他臉上帶著笑意。”
“唉!”
也不知道是誰的嘆息,或者是兩兄弟同時嘆了一口氣。
“對了,后來我出家門,回去過一次。那個大叔已經不在了,不過他有一個兒子,他兒子繼承了他的手藝,娶了當地最賢惠的女人,生了一兒一女。”
“好啊!”韓士海應道。
“對了,當時欺負我們的狗頭強,記得不,就是仗著比我們大幾歲,經常帶著人打我們那個。他呀,我后來遇到了他,孤家寡人一個,成了流浪漢。”
韓士海接著說道。
“惡有惡報。”韓士濤輕笑道,隨即隔空拿起酒壺朝著韓士海晃了晃。
韓士海也難得的高興,也是抱起酒壇喝了一大口。
“對了,還有當初的村花老了,又老又皺,難看的很!”韓士濤笑著說,眼角不知不覺卻有些濕潤。
“我記得她,當時我們哥倆只是想遠遠的看她一眼,沒想到她在洗澡,還誣陷我們,害我們被狗頭強追了好幾天。”
兩人說完,同時搖了搖頭,輕聲笑道。
兩人越說越起勁,笑聲也越來越大,講得都是當年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可說起來卻是津津有味。
不知道什么時候,城頭出現了一個老人的身影。
他看著兩兄弟躺在石板上喝著酒,聊著天,眼眶不自覺的有些濕潤。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隨后嘆了一口氣。
要是一直像這樣就好了!
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短暫的和睦只是同過去的道別。
他有預感,兩兄弟說到最后便會砸了酒壇,之后再遇見,便無半點情分。
這個年邁的老人阻止不了事情的發展,就像當初一樣,他同樣阻止不了悲劇的發生。
他只希望,這一刻能久一些,再久一些,甚至能成為永恒。
他現在甚至有種沖動,如果可以的話,他不要什么霸業,不要什么基業,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兩兄弟也能如此刻一般,那便夠了!
說來也有幾分可笑,他追求了大半輩子的基業,在這一刻,居然覺得它一文不值。
甚至他開始羨慕起何晦明那個老頭了,他能夠安安穩穩的當個小地主,家里幾分薄田,帶著孫子安度余生。
他更加羨慕楚老頭,拖家帶口的,享受平凡老人的快樂,他求之不得的天倫之樂,而且還聽說,楚家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孫子。
可事已至此,他卻是沒了回頭的路。
他最后看一眼兩兄弟,他們都很高興,聲音也越來越大。
韓家老祖深深的看最后一眼,似乎是要記住這一幕,隨后狠下心來,不再看自己的兩個兒子,轉頭走回了冰冷的韓府。
當早鳴的雞叫了第二聲的時候,兄弟兩沉默了下來。
韓士濤率先站了起來,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畢竟那個一直愛護自己的哥哥變成不男不女全是因為自己。
韓士海眼角有淚,緩緩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不接受。
“可我不后悔!”韓士濤接著說道。
韓士海臉上有一絲笑容。
他的嘴微動,似乎是像說什么,可張開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韓士濤伸出了手,讓他別講話。
“對不對得起都別說了,恩是恩,仇是仇。有人說過,男人之間的事,沒什么不是喝一頓酒能夠解決的!可我剛剛試了,我忘不了!也不能忘!”
韓士濤輕聲說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喝頓酒能解決的。”
韓士海低下了頭,他沒法說什么,也沒有理由指責或者反駁這個弟弟。
韓士濤抬起了頭,看著自己的哥哥說道:“過段時間若你我戰場上再度相遇,我絕不留手,希望你也是!”
韓士海眼中有些猶豫,看著眼睛亮汪汪的弟弟。
“別讓我失望!”
韓士濤說道。
這位韓家的家主只能沉重而緩慢的點了點頭。
韓士濤看到自己哥哥點了點頭,便咬著牙說道:“以后,不管是你還是你背后的人,我都會用你們的鮮血告慰雀兒在天之靈!”
說罷,他狠狠的把酒壇砸在石板上,石板上布滿了不少的酒滴還有碎片,月光似乎是被揉碎了一般。
韓士濤忍住,不再看自己哥哥,拖著孤獨的背影便搖搖晃晃的走回了垂江。
那位哥哥看著自己弟弟的背影,才想舉起手中的酒壇,最終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