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一起上,窯子一起逛(二)
天剛破曉,那號角拖長了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那號角聲,先是低沉,后又添上了陣陣鼓聲,鼓聲如雷;號角一變,如同野獸對敵時的嘶吼。
徐長安一聲紅色鎧甲,手持紅色長劍,披著黑色的披風,鎧甲套在身在,只留出了一雙眼睛和堅毅的臉龐。
一匹馬踱著步子走了出來,將士全都肅穆以待。
馬背上的人舉起了火紅色的長劍。頓時,重鼓一聲響罷,那余音猶如漣漪一般圈圈蕩漾開來;那低沉的號角聲,也戛然而止。
身騎白馬的徐長安聲如洪鐘,響徹整個校場。
“今日,吾等攻城,誓破越州,擒韓賊!”
徐長安話音剛落,兩萬多士兵盡皆大喊道:“破越州,擒韓賊!”
“破越州,擒韓賊!”
“破越州,擒韓賊!”
看著這些士兵,徐長安淡淡一笑,長劍猛然一揮,頓時聲音消失匿跡。
徐長安騎著白馬緩緩走著,兩邊有士兵列陣。
“攻城云梯!”
“在!”
“攻城車!”
“在!”
“輕騎營!”
“在!”
徐長安每經過一陣,便大聲喊道,聲聲“在”響起,徐長安滿意的笑了笑。
他看著不遠處的城墻,劍尖斜指,朝陽之下,長劍被渡上了一層金黃色。
“今日吾等劍指越州!”
徐長安大喝一聲,群情激奮,同時應道:“諾!”
“越陽營百夫長薛潘!”徐長安當著近兩萬將士喝道。
薛潘一愣,隨即站了出來。
“在!”
“你可愿意率部跟隨本帥沖鋒,拔得頭籌!”
“末將愿意!”
薛潘看著騎著白馬,陽光下的徐長安,仿佛渡上了一層金光,他齜起了牙,提著長刀,穿著鎧甲站了出來!
可讓徐長安詫異的是,就只有薛潘一個人,穿著鎧甲,提著長刀,站在了自己的身側。
“你越陽營所屬的部下呢?”
此言一出,越陽營所處方陣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所有士兵轉頭看去,只見所有越陽營之人都低下了頭顱。
他們仿佛不是準備攻城的士兵,更像戰犯一般。
“越陽營可有人愿意和本帥帶頭沖鋒!”
徐長安眼神一凝,看向了越陽營。
可是,慢慢的,他的心沉了下來。
他實在有些不懂,難道有些非要到生死關頭方會有血性么?
明明垂江之戰時,他看到了這群人的堅韌,可到了如今,這群人又變成了縮頭烏龜。
他們大部分將士,都是遠赴家鄉而來,為了他們有個好日子,拋頭顱,灑熱血!可他們呢?徐長安有些失望。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給他們取的“越陽營”三個大字是在嘲諷著自己的有眼無珠。
他轉過頭,看向了其余士兵。
他們都鄙夷的看向了越陽營,看見徐長安的眼神掃過他們,他們立馬收回了目光,昂首挺胸,等待著自己被選中!
徐長安方要發話,越陽營中穿來了陣陣驚呼聲。
只見一個穿著臟兮兮袍子,頭發都擰成一股的老人撥開了層層疊疊的越陽營隊伍,走了出來。
他一個人站在了數萬士兵的中間,除了徐長安,他便成了中心。
“草民何老五愿意跟隨將軍!”
徐長安緊緊的盯著他看,他也有些意外,會有一個拿著短刀,臟兮兮的老頭走了出來。
徐長安笑了笑道:“好,算你一個!”
何老五聞言,立馬轉過了頭,對著越陽營那群士兵吼道:“老子自己的家鄉,老子自己賣命!”
他吼完之后,立馬單膝下跪道:“何老五,率屬于越陽營伙食房!”他說完之后,張開了黑而開裂的嘴唇,露出了僅有的幾顆黃牙。
徐長安看著他,輕聲喝道:“何老五!歸隊!”
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頭,盡量的挺直了腰桿,站在了薛潘的身側。
隨后徐長安隨意點了六七十人,組成了一支小隊。
他騎著白馬走到了方陣之前,突然間,天空之中出現了一聲尖銳的聲響,徐長安揮起了長劍。
“趙晉、韓士濤,各率部下幫本帥掠陣,護住左右翼!”
趙晉和韓士海猛然一震,各自領命。
徐長安聽到尖銳之聲后,舉起長劍喝道:“隨本帥,破城!”
說著徐長安的白馬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薛潘和何老五也立馬跟了上去,身后的六七十人緊隨其后。
等到他們沖了出去之后,攻城器械才如同一只只巨獸一般,緩緩的向前推進。
西門城墻守衛看到白馬當先,他們雖然識不得徐長安,可也知道此人一定非等閑之輩,城樓之上,箭如雨下,徐長安揮劍抵擋。這些箭矢對于他來說,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薛潘也揮起了長刀,長刀過處,箭矢一分為二。
令薛潘頗為意外的是,何老五手腕翻轉,短刀飛舞,所有的箭矢都近不了他的身。
薛潘詫異的看了一眼何老五,何老五咧開了漏風的嘴沖著他一笑。
薛潘原本還想護上一護這個老人,沒想到他一手短刀使得游刃有余,便也專心應對起自己面前的箭矢來。
徐長安他們步步緊逼,馬上就要到城門之下。
城門之上突然一支紅色的小旗揮舞了一下,樓上便加大了攻勢。
那些箭矢密密麻麻,遮天蓋地而來。
徐長安一聲長嘯,手持長劍沖天而起,硬生生把這箭矢組成的天捅了一個窟窿。
而薛潘和何老五雖然稍微有些吃力,可也沒有任何的損失。
身后的那些士兵們看到這種情形,應對的則是更加的嫻熟。
他們立馬蹲下身來,從身后拿出一枚盾牌擋了起來,他們緊緊的湊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龜殼”。
城樓之上,揮舞小旗的王匯海眼見奈何不了徐長安,才想不停的晃動紅色小旗,可想到了柳承郎和那群神秘的黑衣人,他不甘心的咬了咬牙,看著有些僵持的局面,收起了小旗,朝著城北趕去。
北城門之上,柳承郎坐著輪椅,看著城樓之下猶如潮水一般涌來的士兵。
他緊緊的盯著那些士兵,士兵們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的被阻擋了下來。
不過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就以現在的實力,不出一個時辰,這越州城必破無疑。
還好的是,這姜明三人的謹慎為他帶來了轉機。
這時候,王匯海立馬趕了過來,他附在柳承郎的耳邊,小聲的說著西城門的情況。
柳承郎微微有些詫異,每當他思考的時候,他的手指就會不停的敲打著輪椅的扶手。
此時的他,正在思考。
最終,他輕嘆了一聲說道:“這徐長安每次看似都如同莽夫一般,可每次都能提起逼出我的一些布置。”
“他身先士卒,將士必定信心大增,恐怕這西門的形式比這北門更加的危險。”
說著,他看了一眼王匯海道:“立馬通知各城門抵死守半個時辰,然后我去韓府拜見幾位前輩。”
他才說完,王匯海便如同一陣風一般消失不見,他只能自己轉動輪椅朝著韓府走去。
韓府之中,韓家老祖坐于首位,他的下方則是秦家老祖。而同時和他坐在主位的是一位穿著黑袍略顯有些陰鷙的老者,老者的下方則是一位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人。
自己的兒子韓家家主韓士海則穿著黑袍,帶著面具侍候在一側。
四人飲茶閑談,偶爾傳來陣陣笑聲,似乎外面的戰爭和他們無關。
柳承郎的輪椅聲遠遠的響起,那個黑衣老者陰惻惻的說道:“看來是你口中的白衣卿相來了!”
韓家老祖微微一笑,沒有搭話;而下方那個青衫的中年人則是一臉的好奇,看向了門外。
柳承郎推著輪椅進來,邊上還有幾個士兵護送。
柳承郎一進門,看了一眼和韓家老祖并排而坐的黑衣老者,微微鞠躬道:“拜見賀先生。”隨即他立馬看向了那位青衫中年人,同樣坐在輪椅之上微微鞠躬打招呼道:“想必您就是林先生了。”打完招呼,他朝著秦家老祖輕輕點頭,隨后看向了韓家老祖說道:“估計只能頂半個時辰了。”
韓家老祖面色一凝,看向了身側的賀先生,換上了一張笑臉說道:“賀先生,您看?”
姓賀的黑衣老者,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幾個廢物而已,看我玄蛇部去把他們滅了。”柳承郎臉上一變,這賀先生如此說,不僅僅是罵了姜明、徐長安和郭汾,更連柳承郎和韓家老祖給罵了進去。
連廢物都解決不了的人是什么呢?毫無疑問,也只能是廢物了。
韓家老祖臉上神色未變,只能賠笑道:“那就仰仗賀先生了。”
姓林的中年人此時看向了柳承郎,微微一笑,顯得謙虛而有禮。
“我地麟部受到胥公子的委托,前來助陣,可是對敵人并不熟悉,不知道柳先生可否介紹一二。”
柳承郎想了想,簡短的介紹了一下徐長安和郭汾。
林姓中年人聽完之后,沉思了一二說道:“這郭汾年紀雖輕,可聽其功績,卻有些了不起,那我地麟部就幫你鎮守東門吧。”
柳承郎一愣,其實在他的設想之中,這姓林的中年人肯定會選一個比較容易對付的對手,所以他才略微的夸大了郭汾,其實在他的心里,敢打敢沖的徐長安比謹小慎微的郭汾要難處理得多。
可他沒想到這地麟部的人直接選了郭汾作為對手,在他看來,郭汾是三人之中最好應對的。
姓林的中年人并沒有看到柳承郎的微表情,反而是笑道:“聽說柳先生和胥公子關系莫逆,若下次見到胥公子,還請柳先生幫忙問好。”
柳承郎想了想,他所說的胥公子就應該是把自己救出來,然后將王匯海送到自己身邊的那個整日藏在陰影之中的神秘人了。
柳承郎點了點頭。
姓賀的老者聽到此話,拿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抖。
柳承郎看到了這個微小的動作,立馬轉過身去,看向了秦家老祖,抱拳說道:“那西城門就有勞老祖了。”
自打楚家歸降了圣朝,秦家老冥思苦想,要么就乖乖的納地投降,要么就直接一條道走到黑,最終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一條路走到黑!
他聽到柳承郎的話,放聲笑道:“那行,正好帶了五千山陣,老朽倒是要看看這徐世子有他老子的幾分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