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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三章宿命(中)

  房屋算不得大,但麻雀雖小,可卻五臟俱全。

  不大的屋子,不僅被桃花叔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被桃花叔給分成了好幾間屋子。

  有臥室、廚房、客廳還有一間書房。若不是村里人故意避著桃花叔,桃花叔還真像去到了世外桃源的隱士。

  書房之中,放著一排排書。可那些書都老得不成樣子了,畢竟村子里的書籍都是靠外界送來。而且,這村子里雖然有造紙的技術,可自打桃花叔和馬三的事兒被披露之后,桃花叔找紙也越發的艱難了起來。要不是一直有希澈在暗中幫忙,恐怕他也無法擁有一個書房。

  徐長安頗為驚異的看了一眼桃花叔。

  這書房里不僅有書,還有筆墨紙硯,桌子上還鋪著桃花叔的一副墨寶。桃花叔的字,雋秀卻不失鋒芒。只是可惜,從這字便能看出來桃花叔沒那么瀟灑,從字跡之中便看得出來,桃花叔心里的掙扎和糾結。

  書桌的旁邊,放著兩個小蒲團,一小方桌,桌子上放著棋子和棋盤。

  那些棋子和徐長安在外面見到的棋子不太一樣,分為灰白兩色。畢竟在這村子里,河邊黑石頭難尋,便只能用灰白兩色的石頭作為棋子。

  每一顆棋子都被打磨得圓潤無比,甚至還泛著淡淡的光。

  就目前所看到的這些東西,徐長安便對桃花叔佩服得五體投地。徐長安佩服他,并不是因為他會寫字,能自己做棋子。而是因為桃花叔能在這種環境下,依舊做著這些事兒。

  寵辱不驚,心境如同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這種心境修為,徐長安自嘆不如。

  更何況啊,這村子里的人本就不待見他。若是換做自己,十幾年來只有幾個孩子陪著自己,恐怕自己得瘋。若是依照桃花叔的性子,他要是能夠出去做學問的話,一定能成為一代大家。

  徐長安朝著桃花叔微微行了一禮,隨后坐在了蒲團上。

  徐長安的年紀畢竟要比桃花叔小一些,故此執黑,說是黑棋,但不過是河邊撿的灰石頭。

  徐長安捻起了一顆棋子,他看了看棋盤,雖然不太擅長下棋,可也知道金角銀邊草肚皮。徐長安找了一角,將那棋子輕輕的放下。

  桃花叔看到這一幕,笑了笑。

  但就是這一笑,都讓徐長安心跳微微加速。

  素手輕點,石頭與棋盤的聲音傳了過來,桃花叔的白子落下,落在了天元位置。

  這一手棋,別說徐長安了,就連對圍棋并不是那么感興趣的顧聲笙都皺起了眉頭。

  天元位置的棋,可謂是沒啥用,一般而言,首落天元者,要么是不懂圍棋的人,要么便是看不起對手之人。

  桃花叔能自己打磨棋子,自然不會是不懂棋之人;而根據他的態度來看,他的臉上始終有淡淡的笑容,也不像是看不起徐長安的樣子。

  徐長安滿腹狐疑,但還是接著走了下去。

  桃花叔棋力不弱,至少徐長安這樣認為。

  可桃花叔的棋,卻顯得有些凌亂,有好幾手棋下得徐長安都看不懂。

  而希澈本就是少年郎,況且桃花叔也沒有教過他棋道,便老早的打起了哈欠,瞇起了眼。

  至于顧聲笙,則是認真的看著,也不知道懂了沒。

  過了很久,徐長安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長吁了一口氣,落下了一字,站起身來,朝著桃花叔鞠了一躬道:“承讓。”

  桃花叔點了點頭,臉上有淡淡的笑容,揮了揮手,示意徐長安坐下。

  徐長安坐了下來,又看向了棋盤。

  他的棋力不強,可也看得出來,桃花叔走了好幾手的廢棋。

  徐長安不解的看著桃花叔,桃花叔似乎是看穿了徐長安的想法,站起身來,倒了三杯茶,分給了徐長安和顧聲笙。至于希澈,他要是想喝,自然會自己動手。

  “你看著棋子,身不由己。執棋之人,要它輸,他便得輸;要它贏,它便會贏。”

  徐長安看著桃花叔的一雙桃花眼,想起了下棋之前桃花叔問的那句話。

  “你相信宿命嗎?”

  徐長安看著棋盤,默不作聲。

  隨后抬起頭來,露出了笑容。

  “但有些時候,一步走錯,執棋之人也有可能無法逆轉結局。所以,我相信有宿命,但我也相信,人能破除宿命!”

  桃花叔看著棋盤,在唇邊的茶一直沒有倒進腹中。

  “當真嗎?”

  桃花叔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放下了茶杯。

  徐長安低頭看了一眼棋盤,肯定的說道:“當真!”

  說完之后的徐長安,又重新看了一番局勢,確定桃花叔再無翻盤的可能,再度肯定的說道:“當真!”

  桃花叔又從棋盤中捻起了一枚棋子,看準了位置,輕輕落子。

  徐長安低頭一看,頓時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落下。

  就是這一枚棋子,讓桃花叔之前的幾手廢棋,都變得有用了起來,瞬間逆轉了局勢。

  徐長安不相信,他不是不愿意向桃花叔認輸。他只是,不想向所謂的執棋之人,也就是宿命認輸而已。

  但無論徐長安怎么看,輸了便是輸了,沒有任何逆轉局勢的可能。

  徐長安坐在了蒲團上,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似乎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扼制住了一般。

  “佛家有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桃花叔的聲音傳來。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徐長安才松了一口氣。

  他看著棋盤,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倔強。

  “我還是不信宿命,倘若你面對的不是我,你無法如此布局。”

  桃花叔點了點頭,答非所問。

  “不愧是齊先生的師弟,沒錯,倘若是面對齊先生,恐怕我也不敢如此。”

  徐長安一愣,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齊師兄他會下棋?在我的印象中,他只會打架和怕我嫂子。”

  桃花叔聽到此話,也是一愣,隨即放聲大笑。

  徐長安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沒想到自己對齊師兄的了解還沒有桃花叔了解的多,有些汗顏。

  反倒是顧聲笙,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她,終于開了口。

  “所以,想戰勝宿命,必須成為自己的宿命。”

  此話一出,兩位下棋之人紛紛轉過了頭,看著這位海皇少主。

  棋盤被收了起來,徐長安與顧聲笙并肩而坐。而希澈,此時已經和小白還有小青霜混熟了,他拉著小青霜,也不顧小白那快要吃人的眼神,站在了一旁。

  身旁是和汪紫涵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而對面則是可以稱得上“絕代風華”的桃花叔。況且,顧聲笙身上的香氣不停的鉆進徐長安的鼻腔里,撓得徐長安心里癢癢。

  “兩位若是不相信宿命之人,恐怕我也不會和兩位說接下來的話;兩位若是臣服于宿命之人,恐怕我同樣也不會和兩位交流。”桃花叔臉上全然是凝重之色,再無半分笑容。可縱然如此,也美得讓人窒息。

  “唯獨相信宿命,且想著成為宿命,戰勝宿命之人,我才會和他講我遇到的故事。”

  “你們二人,一個天賦奇佳,一個血脈霸道。或許,只有你們才能夠戰勝宿命。”桃花叔嘆了一口氣,看向徐長安和顧聲笙的眼中全是期盼和希望,開始了講述。

  “當年,村子里來了一位黑袍算命先生,他自稱姓袁。他的到來,打破了我們村子里的寧靜。”

  “長安,觀星一脈。”徐長安淡淡的說道,如今徐長安遇到的所有事兒,似乎都在這位袁天師的算計之中。

  桃花叔看了一眼徐長安,眼中閃出一抹光,似乎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來的時候,不是立夏。我們村子,對于他來說,并不神秘,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而且,他能動用一身修為,這村子里的大陣對于他無用!”

  “要知道,這大陣可是我們最大的依仗。那時候袁天師,若是愿意,能夠滅了我們整個村子!”桃花叔似乎是心有余悸。

  “他一來,就罵我們是小偷,偷了他們袁家的東西。”桃花叔嘆了一口氣。

  徐長安聽著這些話,突然間問道:“他指的是你們希拉一族那紫色的瞳孔嗎?”

  桃花叔驚訝的看著徐長安,緩緩的點了點頭。

  “沒錯,他說這東西叫觀星紫瞳,原本屬于他們觀星一脈的袁家和李家,只是被我們希拉一族偷了而已。不過他大度,不強取,但要和我們打一個賭。”

  講到這兒,接下來的事兒,徐長安知道。就是兩個箱子,還有那打賭的事兒,賭的便是這希拉一族身上的詛咒,賭的就是他們的自由和天賦。

  沒想到徐長安知道這么多事兒,桃花叔笑了,這也省了他的心。

  “沒錯,他給人的壓迫感很強。他仿佛無所不知,知道過去,也知道未來。最為恐怖的是,他能準確的說出幾個時辰之后發生的事兒。而且,任由村里人怎么躲,都躲不了。例如當初,他告訴三長老,他會被小孩子砸到腦袋。三長老自然不信這話,便把自己關在了屋子里,不見任何人,更別說小孩子了。如此一來,定然能判定這人是神棍。”

  “但最終啊,三長老還是被小孩子砸了。早些日子他房屋漏了,便提前約了村民幫忙修筑,那天那村民的孩子沒人帶,便背著上了房頂幫三長老修繕房屋。卻沒想到,意外發生了。”

  “在他的口中,命是躲不了的。包括我們希拉一族的命運,他雖然和村里人打賭,但他卻告訴我,我們輸定了。不過,輸了對于我們來說是好事。因為那時候群妖起,天才出,生靈涂炭,血流成河。我們解了詛咒,沒了這觀星紫瞳,族群才能夠在大漠中安穩發展,躲過戰亂。”

  桃花叔看著徐長安,語氣突然又加重了幾分。

  “他還告訴我,安頓我們族群的是一位少年,解開詛咒的也是一位少年。但他會因此付出代價,不過這些東西打不倒他。”

  徐長安知道桃花叔的意思,他懷疑自己便是袁天師口中的那位少年。

  “但我不信命,我不想生靈涂炭,哪怕我不能出去這村子,我不打算認命。只要能夠再見他一面,我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死,也值了。但我和他,都不喜歡被宿命束縛的感覺。”

  桃花叔說著,從袖口抽出了一張紙。

  “這是當初他給我批的命,能不能戰勝宿命,看你,也看我。”

  徐長安打開了紙,只見上面寫了八個字。

  “遠走高飛,攜手同老。”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是普通人,也要對這賊老天揮舞拳頭!再溫柔的人,也要活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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