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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干卿底事(上)

  干卿底事!(上)

  秋季的陽光來得略微有些晚,縱使清晨有陽光,可路上的行人還是覺得冷,緊了緊自己的秋衣。

  在和平盛世,一座城池最先醒的不是戍守的士兵,而是那些趕早集的百姓。他們挑著擔兒,把手縮在了袖子里,穿著厚實的秋衣,頂著清晨的陽光,帶著笑容進到了揚城。

  若是一路上遇到熟識之人,隨意開個口,問個好,笑容和祝福都伴隨著口中哈出來的白氣朝著對方翻涌而去。隨后幾人相視一笑,知道如今兒天氣漸漸轉寒,大家伙頭上雖然是太陽,可還是冷。大家伙都盡量的少閑聊幾句,多賺幾文錢好好的準備過冬的煤炭方是正經事。所以,大多數人相互見面都是一笑,便低著頭趕路,生怕把胸中的那點熱氣給吐出來,便要好大會兒才能恢復過來。更何況,泄了這一口氣,腳程可就比不上之前了。還不如相互一笑,隨后悶著頭趕路。

  當他們聚集于揚城腳下時,士兵們還在打著盹,反正如今無戰亂,所以值崗便也顯得不那么認真。況且,大半夜的才換崗,誰頂得住。若是前半夜先去睡了,后半夜被叫醒,吹著冷風,那種感受可想而知;倘若不睡,前半夜便只能尋三五好友,煮個火鍋,喝杯酒,后半夜值崗也顯得舒服一些。

  即便是打瞌睡,也不是那么冷。

  一旦入了秋冬,城墻之上值崗的士兵都是被百姓給吵醒的。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往日百姓們總是在城墻腳下跺著腳,不斷的搓著手,偶爾拿起手來朝自己凍僵的雙掌中哈氣。

  只有這樣,才能保持暖和。

  不然在這個季節,沒個火爐,人一靜下來,便覺得冷。

  每當這個時候,去揚城擺早點攤的百姓最受歡迎了,因為他們有火爐,雖然還沒燒開,可在這秋冬季節,這可是稀奇事物。

  今日,就連挑著火爐的百姓都不受“歡迎”了。

  不是不受歡迎,而是他們有更稀奇的事情瞧著,渾然忘記了冷。

  百姓們紛紛抬頭往上看,偶爾還有人將手伸出袖子,指點兩句。漸漸的,聲音大了起來,將那些值崗的士兵給吵醒了。

  那些士兵們揉著惺忪的睡眼,緊了緊衣服,突然看見城墻之上的人,一些人便急忙去報告,而更多的人則是手持在朝陽之下明晃晃的長戈,指向了城墻之上。

  城墻之上,多了一個人。

  不,準確的說是多了兩個人。

  一個白衣公子被吊在城墻之上,頭發散亂,單看其服飾的料子,便知道不是尋常人。

  吊著白衣公子的繩子往上沿,便能看到那繩子的另外一頭套在了如同鋸齒一般的城墻之上,而繩子所栓的那堵小墻上面,便坐著一個青衫人。

  他戴著銀白色的面具,身邊放著兩壇酒和被麻布裹住的,長條狀的東西。

  戴著面具喝酒的人自然是昨夜逃出乾劍宗的徐長安,而被吊在城墻之上的人,自然就是許耿。

  許耿整潔的白衣變得皺巴巴的,頭向下垂著,長發有些散亂,可還是看得清他的臉。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雙眼瞪得老大,紅通通的,仿佛遭受了折磨一般。

  風一吹,那白衣擺動,百姓們似乎看到了這白衣公子在顫抖。

  徐長安沒有過多的折磨他,只是將他的幾個重要關竅給封住了,一身的修為暫時成了擺設。

  他喝著酒,眼睛也有些紅,似乎是哭過。

  昨夜他們回到揚城,先去了白府,可卻發現白落青被人放在了白府的門口,他和李道一將白落青送回了白府。當白落青醒了之后,什么都記不得了,只知道她正和方余念聊著天,突然間便沒了意識。

  徐長安和李道一聽到這話,便知道藍宇也遇到事了。而且之前許耿曾說方余念在他的房間里,看來并不是騙人。

  徐長安相信,是乾劍宗的人將方余念藏了起來,藍宇肯定是和他們遭遇了,所以不知所蹤。

  徐長安冷冷的看了一眼許耿,許耿心里一驚,那雙眸子,猶如野獸!

  最后,徐長安帶著他強行去了一個酒家,將正在夢鄉中的掌柜的給叫醒了,掌柜的本來還有些意見,可看到徐長安只是拿了兩壇酒和一根有些長的繩子,就在桌子上放了一大錠銀子,頓時什么意見便都沒了,還笑呵呵的問徐長安要不要下酒菜。

  徐長安提了酒,對李道一吩咐了幾句,便一只手提著許耿,一只手提著酒來到了城墻之上。

  他一言不發,直接將許耿吊了起來,自己則是喝著酒。

  這一喝,便是小半夜。

  等到天亮,陽光照射了過來,許耿雙眼通紅,一句話不能講。他堂堂乾劍宗的少宗主,何時受過這等屈辱。更何況,若是讓熟識的人給認出來,他的臉往哪兒放?

  他越想,心里的怨氣便越大,一雙眼睛紅得可怕,頭也盡量的往下埋。

  那些士兵的武器指向了徐長安,徐長安并不驚慌,反而慢慢的喝了一大口酒。

  圣朝素來不會欺壓百姓,看到士兵們用武器指著徐長安,便料定徐長安是壞人。而壞人吊著的人,便一定是好人。

  不少人已經開始同情起許耿來了。

  終于,有一個人站了出來,他穿著青衫,看樣子是個讀書人。

  “敢問俠士,此人辱罵您父母了么?”

  徐長安看著他讀書人的打扮,便搖了搖頭。

  “此人欠你錢財么?”

  徐長安還是搖了搖頭。

  “此人不忠于朝廷么?”

  徐長安依舊搖頭。

  “此人出賣兄弟了么?”

  徐長安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城墻之下的人看到這副光景,便鼓起了勇氣說道:“他沒出賣朝廷,并非不忠;他沒辱罵父母,并非不孝;他沒出賣兄弟,并非不義;也沒欠你錢財,那你憑什么將其吊在城墻之上!”

  徐長安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以前小夫子的遭遇。

  若是小夫子在此,他與小夫子一定有很多共同感受可以聊。

  不過,此時徐長安心里面全是方余念還有藍宇的安危,他不想解釋,只是灌了一大口酒,涑了涑口,便全吐在了許耿的身上。

  朝陽之下,一青衫少年,手邊放著長劍,斜著眼,看著那群愛心泛濫的百姓,吐出了四個字。

  “干卿底事!”

  “干卿底事”等于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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