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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乞宥言官正國法以章圣德疏(上)

勸規書  安世襄拿著那封信,想了兩天。

  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幫這位右拾遺遞上這封信,他甚至可以猜測出這封信遞交上去的后果。

  圣皇要么置之不理,讓這信如同泥牛入海,了無音訊。當然,圣皇也有可能隨意找個理由讓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右拾遺閉上嘴。根據他對圣皇的了解,圣皇更大的可能是會對這封信置之不理。

  至于他說的什么昭告天下,他一個個小小的右拾遺,又有多少人能信他的話?

  既然如此,安世襄把這信往上遞交也沒什么問題。可是,范言的到訪,讓他對這位小小的右拾遺提起了興趣,他覺得,這位范言的能力絕對不止是做一位右拾遺。

  年輕的時候,總喜歡和人攀比,比兇比狠比才比力;而年紀大了,卻反了過來,更容易去欣賞別人,更加的惜才。

  對于范言,他就起了惜才之心。

  他不想因為這封信讓范言這個名字上了圣皇的黑名單,憑他的膽識,這位右拾遺值得更高的位置,去做更大的功績,去為更多的人說說話。

  安世襄把這封信留在手里兩天,這位右拾遺范大人也來了兩天。

  到了第三天,安世襄終于下定了決心把這封信遞了上去;因為惜才,所以他才要支持這位右拾遺。若是連他的決定都不支持,那又憑什么說自己惜才呢?

  這兩天內,大皇子一案可以說是毫無進展,也可是說是收獲頗豐。

  柴薪桐在大皇子的交待之下,找到了不少的證據,也抓住了幾個殺小太監的手下,殺太監,陷害柴薪桐一事已經可以定罪了,甚至連大皇子的那些手下都沒怎么反抗,老老實實的便伏法了。

  可柴薪桐要的不僅僅是這些東西,他更想從大皇子的口中問出那兩兄弟的情況。有好幾次,他看著面帶微笑的大皇子,幾乎拳頭都要打到了他的臉上,好些時候,在眾人面前,湛南和湛胥這兩個名字差點脫口而出。

  可柴薪桐還是忍住了,圣皇和未來有可能出現的庇寒司如同兩座大山壓在了他身上,當他想逼迫大皇子的時候,這兩座大山便壓得他踹不過氣來。

  在眾人面前,他只能強行收回脾氣,問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安世襄把那封信遞上去的第一天,圣皇看了一眼那封信,便帶回了御書房。

  圣皇把那封信丟在了桌子之上,坐了下來,眼睛又不自覺的瞟了一眼,這個他連名字都記不得的右拾遺,居然敢來勸言,難道他以為自己比夫子廟和三位老人更加的有話語權?

  圣皇想到此處冷哼一聲,他現在裝作沒看到這封信。突然間,他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想到了一個人,柴薪桐!

  何不利用這個機會,讓柴薪桐去解決這件事。讓曾經夫子廟的人去應對言官,圣皇想到此處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杏花煙雨樓。

  圣皇換上了一身錦袍,這次他沒有讓晉王抬轎,而是自己徒步走來。

  他到了門口,便從腰間摸索出一把帶有銹跡的鑰匙,打開了門。前些日子下過幾場夏末的雨,酒樓里傳來了潮濕的發霉味。

  圣皇直接走上了二樓,找了臨街的窗口坐了下來。

  這個坊已經很少有人了,在前朝,這個坊可是赫赫有名。可到了如今,經濟中心向東西市移,向皇城移,各種酒樓青樓裝潢華麗,美女多姿,這種老式的酒樓甚至于當初的坊便冷清了起來。

  現在圣朝,已經很少有文人會單純的登高望遠,暢意抒懷了。

  他們的文章和詞更多的要有美女和美酒,更多的是感嘆時光易老,佳人不再。幾乎沒有“氣吞山河如虎”般的佳句了,有些時候就連圣皇也分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要盛世,文人們才會有更多的心思放在耳邊的清風暖語上;也要在盛世,文人們才會更在乎書案旁的紅袖添香。

  圣皇看向了樓下,一身官袍的柴薪桐走了過來。

  柴薪桐上來,才要下跪拜見,圣皇淡淡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不用了,坐下吧。”

  柴薪桐環顧一下四周,想找找那位老人,前朝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狀元。

  “不用找了,他跑了。”

  柴薪桐聞言,有些驚疑的看向了圣皇。

  “這座酒樓本來就是本皇有意保留下來,他得以生存也是因為我讓晉王每個月匿名給他送了些錢糧。”

  “那他怎么會跑?”

  圣皇冷哼了一聲,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本皇讓晉王勸他做官,他聽說這樓是我在背后資助,假裝答應,回來卻悄悄的把鑰匙放在門口,連夜跑出了城。”

  圣皇對這事似乎并不惱,反而有些開心。

  “你說啊,本皇以后會不會擁有如此忠心的讀書人。更有趣的是,他還留了一個賬本,這些年來本皇資助的每一筆銀兩都在上面,哪些他自己用了,哪些他資助百姓了都一一明列,最后還寫信告訴晉王,他用了的那些,他會還回來,堅決不食一絲一毫的官粟。”

  柴薪桐聽到圣皇這么說,也笑了,他也沒想到會有這么有趣的一個人。

  柴薪桐甚至腦補了那位前朝狀元小老頭寫信時吹胡子瞪眼的情形,像極了賭氣的老小孩。

  “這也算不錯的讀書人,當年朕看過他的文章,寫得不錯,字也挺漂亮的。”

  “可惜啊,不是朕的讀書人。”

  柴薪桐感覺到了圣皇似乎有言外之意,低下了頭,認真的聽著。

  圣皇拿出了一張紙,上面的墨跡還未干,遞了過去。

  柴薪桐抬眼望去,只見第一行便是“勸吾皇諫言”五個大字。

  “這是一位叫做范言的右拾遺給本皇的勸諫,用的書信方式。文采不錯,不過內容我不喜歡,你去處理一下。原本朕留著,給你的是本皇的手抄本,他的字,比本皇的要好。”

  圣皇說著,柴薪桐這才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得都是國法之重,核心思想便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子豈可免乎?”。

  說實話,柴薪桐覺得這封信寫得很誠懇,內容也直指要害,各中利弊和邏輯都很清晰。仿佛如一個和藹的教書先生對你勸解一般,沒有過激,只是告訴你什么是錯的,在引導別人。

  若是這封信寫給別人,那肯定會起到不錯的效果。

  可這封信卻是給圣皇的,圣皇他要考慮的太多,更何況文中暗指的那人是他最喜愛的兒子,也是他和他最愛的女人唯一的兒子。

  柴薪桐看著圣皇,搖了搖頭,把信往回推給了圣皇。

  圣皇眉頭一皺,有些慍怒。

  “你是何意?”

  柴薪桐想了想,低著頭突然跪在地上抱拳道:“恕臣無能為力,文以載道,文以示人,所以以文觀人要比以字觀人準得多。臣初觀此文,覺范言此人為人正直,胸中詩篇萬千,而且此人敢于上書,證明他有勇氣,也有一顆為天下的心。連普通人臣都不會出手,更何況是這種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杰。”

  圣皇聞言,眼睛一斜。

  “本皇盔下難道缺把刀?還有朕何時說過要出手?”

  柴薪桐疑惑不解,眉頭都湊在了一起。

  “本皇要你柴薪桐去勸這位范大人,這封信,本皇當做沒看到,懂了么?”

  柴薪桐這才明白圣皇的意思,點了點頭。

  圣皇說完之后便消失了,桌上留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耳邊傳來了聲音。

  “本皇所希望的讀書人,有骨氣,有氣節,而不是沉溺于兒女私情。朕希望,某一天,你柴薪桐能令這棟樓再現輝煌。”

  柴薪桐眼神復雜,看向了桌子上的鑰匙,他開始看不懂這位圣皇了。

  他一方面暗中打壓夫子廟,可心里卻是極其的希望天下讀書人好,希望這個天下好,他可以為了一點小事,讓才學了得的傅太師致仕,可對人才也是十分的愛惜。

  范言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當初的柴小先生會約他面談,而且是去前朝的杏花煙雨樓。

  他心中隱隱覺得這是自己那封信遞上去的結果,只是不知道這位柴小先生是受三位大人之托還是小夫子?

  他不知道,也從未想到,柴薪桐已經算是脫離了夫子廟,投奔圣皇了。

  不過不管是哪方,應該都是來勸自己的。

  可到了杏花煙雨樓,他才發現他錯了。

  這位柴小先生,現今的欽差沒有勸他,更沒有和他分析什么局勢,只是和他說一下這棟樓的前主人,兩人閑聊了兩句,柴薪桐便把范言送了出去。

  柴薪桐雖然一字未言,可他能夠感覺到,這位小先生的為難,他一方面希望自己堅持下去,也同意自己的做法;可另一方面,似乎有些不得不講的話,雖然柴薪桐最終也沒有講出來,可范言還是嘆了一口氣。

  “難吶!”

  他下了樓,這里他熟悉,他小的時候,便經常來這個地方,那時候父親也是個小官,也住在了崇仁坊。

  范言知道,這里有條近道,穿過幾個小巷子,能更快的回到崇仁坊。

  他走到了巷子里,空氣有些潮濕,天也陰著的,陣陣冷風吹來,他背后寒毛直立!

  范言感覺不對,周圍似乎安靜得有些過分,他總覺得背后有人跟著自己,可轉過頭去,卻什么都沒有。

  范言皺著眉,憑借著幼年時對這里的熟悉,加快了腳步,轉了幾個角,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才消失。

  他轉過頭往后看了看,沒有人,拍了拍自己胸膛,深吸一口氣,正要轉回身子回家,身子才一轉動,只看見一個大麻袋套了下來,眼前一片漆黑!

  《勸吾皇諫言》我想用文言文,不知道能不能弄出來,明天看吧,好好琢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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