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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飛鴻踏血泥

  大皇子直接無視自己的弟弟。

  其一,他疏導百姓,恢復秩序,就是說破大天他也有理有據。其二,他這弟弟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大皇子年幼的時候,便隨軍東征西討,而這位弟弟,是等天下太平之后才出世的。

  論功績,那便更加的比不了,他這弟弟日日待在皇宮學習。而他,卻已經守住了圣朝的南方,讓接近南方海域的部落年年征戰,根本無法顧及圣朝,這為經過幾次大戰之后傷筋動骨的圣朝爭取了極多的時間和極大的空間。

  若是論身世,大皇子的母親乃是真正的皇后,當年圣皇出征,他母親一襲素縞,為將士擊鼓,普天之下,誰人不敬佩。反而是二皇子,他的母親只不過是老牌士族和新崛起的皇族利益交換的保證和工具。

  若非二皇子身后有外戚撐腰,即便是他成為一個平庸的廢人,他的父皇也決計不會傳皇位傳給二弟。

  他從來都看不慣這個便宜弟弟,他的弟弟自然也看不慣他。

  賤民所出,怎配圣皇大位?

  他們兩兄弟從沒出生開始,斗爭便已經存在了,這場斗爭不僅僅屬于他們兩兄弟,也是屬于圣朝的斗爭,這是一場新皇族和老士族只見的斗爭。

  新朝建立,幾經大戰,某些方面圣皇也不得不和士族妥協。

  二皇子骨子里就認為這個哥哥血脈低賤,從小到大的他,呼風喚雨,所以對于百姓之事更加的淡薄。他討厭大皇子的惺惺作態,討厭他那張臉,從上到下都充滿著令人討厭的氣息。

  所以,今日遇見,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若是能一勞永逸那便是最好。

  不過他也并非不懂道理,若是趁百姓還在,直接起沖突,只怕自己身后的力量也保不住自己。

  所謂人要臉,樹要皮,而百姓則就是統治階級的臉面了。

  等到百姓們都散去,遠遠的搭起了帳篷之后,二皇子冷眼瞧著自己這位笑得很惡心的哥哥。

  “裝夠了沒有?!”他冷冷的道。

  他帶來的靖安府一萬人仍然把赤巖山圍了個水泄不通,看這架勢,他并不打算讓大皇子進去。

  看見大皇子沒有回答,他補充了一句。

  “裝完了就滾開!”

  大皇子臉上的微笑慢慢的收斂了起來,反而變成了獰笑。

  “好弟弟,看見大哥也不請安,不問好?你身后那群所謂的貴族們就是這樣教你的?”

  二皇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冷哼一聲,甕聲道:“既然你不識好歹,那便別怪我不客氣了!”他看了對方的三十騎,然后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一萬人,臉上現出冷笑,眼中殺意涌動。

  若是死了,那也不過是一個廢物皇子而已!

  他輕輕揮手,一陣騷亂之后,一千人站了出來,正面對著大皇子的三十騎鐵浮屠。

  大皇子看到這副陣勢,沒有驚慌,只是呆呆看著他這位傻弟弟,臉上露出了微笑。

  “喲,我的傻弟弟,你還真的想要殺了哥哥么?”大皇子臉上全是戲謔之色。

  這赤巖山腳本就算不得寬敞,邊上還有一條河,在這種地形上,就是給你十萬人也不一定展得開,這就是為什么許鎮武大將軍和吳一用只帶了數百人前來的原因。

  大皇子冷冷看著這位弟弟猶如小丑一般。

  三十騎鐵浮屠拉開了距離,站成了一排,正好堵住了赤巖山的道,隨即三十名騎兵從身上拿出了從鐵索制作的絞盤,相互接住絞盤,安裝在了馬背上,中間則是用一個鋸齒形的盤鏈接。

  若是兩匹馬朝兩邊一拉扯,絞盤上設置有精妙的機括,當兩邊一用力,絞盤收縮,位于兩馬之間鋸齒形的盤便會不斷的旋轉。

  等到二皇子的一千人列好陣勢,大皇子的三十騎也準備好了。

  二皇子表情嚴肅,一聲令下,頓時叫喊聲普天蓋地而來。

  三十騎早已配合多年,馬匹先拉扯開來,然后聚合,中間的齒盤轉得飛快,他們沒有發出任何的叫喊聲,只有馬蹄砸地,鐵鏈拉扯還有鐵甲摩擦的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

  一千人對上三十人,數字上面巨大的優勢。

  可現實中除了數字還有質量,只見血肉橫飛,鮮血四濺。耳邊傳來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和那些痞子兵砍到鐵浮屠身上鐵器相交的冰冷的撞擊聲。

  旁邊的河水完全被染紅了。

  吳一用看著這一幕,嘴角抽搐,就連身經百戰的靖安王也都看傻了。

  即便在這種相對狹小的地形,鐵浮屠都能展現如此實力,若是在廣闊的平原上,那還得了?

  這三十人對上一千人就如同割稻子一般,兩馬中間那冰冷的齒盤上滴著鮮紅的鮮血。

  靖安王帶來的士兵都被這一幕嚇得臉色蒼白,沒人再叫喊,更沒人敢舉起刀來。

  他們平日里欺負百姓可還行,可今日,他們卻如同稻草一般被人收割,什么氣焰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脖子里有些干涸,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半步。

  就連那些沒有出戰的士兵都是如此,他們可不想成為下一波的稻草,那些還幸存著的士兵看著這一幕,渾身冰冷,他們面對的不是三十騎兵,而是三十臺戰爭機器,沒有感情,沒有溫度的機器。

  他們刀槍不入,他們進退有據,這一千人面對這三十人,成了一個笑話。

  就連二皇子也愣住了,他雖然作威作福,不開心就隨意調集幾萬大軍圍住別人,可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場景,嘴唇發白,腦袋嗡嗡作響,他親眼看著這些士兵在他面前如同稻子一般倒下。

  三十騎鐵浮屠毫發無損,大皇子輕蔑的看了一樣自己這個弟弟,他輕輕扯了扯韁繩,三十騎會意,解開了鎖鏈。

  大皇子坐下的白馬踱著步子上前來,如同散步一般,每一次馬蹄落下然后提起都會濺起一灘血泥。

  每一次踏下都引得眾人心里一顫。

  大皇子的馬走到了二皇子的身側,此時他們還在處于剛才的震撼之中,哪里有心思反抗。

  大皇子比二皇子高大一些,他胯下的白馬也比二皇子的馬要高大,他俯身靠近了二皇子的耳邊,輕聲說道。

  “自古都是嫡長子繼任大統,你知道什么是嫡長子么?”他在二皇子的耳邊輕輕呵氣。

  “嫡長子,嫡長子,不止是年紀略長,才能也長于其它人,懂了么?”大皇子輕聲笑道,然后伸出了手在二皇子的臉上輕輕的拍了拍。

  “弟弟終究是弟弟啊!”

  在眾人的眼中,只看到了大皇子騎著白馬,走近了二皇子,然后輕輕的撫摸他的臉。

  然后那白馬依舊踏著血泥,大皇子朗聲笑道。

  “以前一直不知道那些酸腐文人說的‘飛鴻踏雪泥’是個什么感受,今天才真正知道這個感覺。不過,錯了啊,是踏血泥!”大皇子最后一句“血”字咬得極重,馬蹄正好抬起,帶起一灘血水。

  雖然他沒有解釋,可眾人都知道。

  此“血”非彼“雪”。(注:飛鴻古意指畫有鴻鳥的車騎,并不是指大雁,這里也借用過來代指馬匹。)

  二皇子臉色陰沉的可怕,可偏偏沒了勇氣反唇相譏。

  就看著大皇子的白馬慢慢的靠近有遠去,仿佛踏春一般。

  靖安王不知道什么時候擠到了吳一用的身邊,滿臉凝重,低聲問道:“我們是不是選錯了?”

  吳一用心中也滿是震撼,一是為鐵浮屠的強大而感到震撼,第二則是因為大皇子的行為而感到震撼。

  他看了一眼靖安王,翻了一個白眼問道:“你覺得這樣的人做皇帝,有好處么?”

  靖安王沉默不語。

  大皇子帶著他的三十騎鐵浮屠走了,只留下了一個背影。一陣風吹來,天降大雪,從大皇子的背影那傳來了一道聲音:“記得,守好這赤巖山。”

  他這話不知道是對自己的弟弟說的,還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大雪越來越大,地上鮮紅的泥土和河里鮮紅的河水,很快便被大雪覆蓋,了無蹤跡。

  這幾天,赤巖山毫無動靜,礙于百姓的壓力,他們也不能強行的破開。

  不過他們并不著急,知道了出口,布好了籠子,還怕鳥兒飛走么?

  二皇子悄悄的去了一趟鎮蠻府,想借兵壓住大皇子,可這個請求被許鎮武老將軍婉拒了。

  他正想斥責老將軍拿了東西不辦事,兩道圣諭傳入了鎮蠻府和他的手中。

  一是肯定老將軍的功勞,表示對戍邊戰士的肯定。二則是又來了一大批的物資,不僅有弓箭,甲胄等等,更多的則是一些民用物品。

  至于二皇子的圣諭則全然是表彰之詞,圣皇對于他絲毫不吝嗇溢美之詞,還給了他一個官職,叫做“撫軍郎”。

  二皇子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看著笑瞇瞇的許大將軍,轉頭離去。

  許鎮武看著二皇子的背影笑道:“好一個送糧官陳平!”

  二皇子才出門,立馬有紫衣的女侍衛為他披上貂裘。

  他狠狠的甩開了紫衣女侍衛的手,喝道:“你們不是說事情辦好了么?這是什么東西!”說著把手中的封他為“撫軍郎”的圣旨摔在地上。

  女侍衛低下了頭,小聲的說道:“我們打聽過了,此事不知道怎么被郝連英大總管知道了,他向閉關中的圣皇請的旨意。”

  二皇子咬牙切齒,狠狠的罵了一句:“死太監!”

  隨即想到了什么,立馬問道:“那陳平呢?”

  女侍衛的頭埋得更低了。

  “因為陳平送糧有功,圣皇封他為‘鎮北送糧官’,并特別說明,所有人不得私下為難他,若有事,可直接上奏。”

  二皇子聽話,面色變成了醬紫色,一掌打向了車轅,車轅應聲斷裂。

  幾人在赤巖山內修煉,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長安等人若是餓了,便會找個水池,潛下去一定有魚。不過修煉的時候,也很少有餓感。當然,小童叫餓的次數最多。

  這一天,丹房里惡臭中傳來了異香,爐子蓋的動靜也越發的大了起來,眾人立馬醒了過來,盯著那個丹爐。

  同時,外面的人面色凝重,看著這座赤巖山的變化。

  那滿山石頭的紅色,如同退潮一般慢慢退向了山頂,赤巖山除了山頂之外,名不副實,那些紅色的石頭,慢慢的變得和尋常石頭無異。

  大皇子聞言,立馬趕了過來。

  就連許鎮武老將軍也加派了兵馬,趙慶之,樊九仙和柴新桐也站在了不遠處看著這一變化,身后還站著不少穿著甲胄的護龍衛!

  山頂愈發的紅,紅如一大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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