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傀之禍(下)
葉晨看著來人,心中大駭。
來人穿著黑紅相間的袍子,約莫不惑左右的年紀,嘴邊留著兩咎胡子,臉上掛著笑,眼中透露出一絲陰狠。
“葉少主!”他喊了一聲,便立馬改了口。
“哦!不對,是葉晨!”“葉晨”兩個字他咬得極重。
葉晨盯著來人,他從遠處緩緩的走了過來,輕輕的拍打著手掌,那幾名拿著刀的血傀便立站成兩排,仿佛皇宮里的侍衛一般。
“巫長老,你這是何意?”
葉晨臉色微變,立馬恢復了鎮定。
那巫長老臉上掛著笑,攤開了雙手。
“干什么還不明顯么?殺你!”
葉晨轉過身來,背著雙手,輕輕一揮,身后的土便被蓋了上去,順便把血傀石的光芒也給蓋上了。
“巫長老真會開玩笑,今天是血傀大祭的日子。您不是負責山禾鎮么,怎么跑來了渠峽。莫非是怕晚輩辦事不利?前來相助?”
這一番話夾槍帶棍的攻向巫長老,巫長老笑了笑,揮揮手。
“葉晨,若是你沒叛變,我自然不敢說這話。”
葉晨盯著他,心中大感不妙,可還是勉強笑道:“巫長老什么意思,葉某聽不明白。”
眼睛一轉,避開了巫長老的眼神。
“巫長老,這血傀大祭第一站便是山禾,你不去山禾鎮守住陣法,來我這渠峽鎮是何故?”
巫長老看到葉晨還在嘴硬,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葉晨,你不要掙扎了。剛才的一幕幕,小夭少主都看在眼里。”
聽到這話,葉晨眼皮一跳,佯裝鎮定的說道:“巫長老說笑了,小夭和我的感情經得起考驗。”
巫長老詭異一笑。
“當真么,只怕你是想伙同蜀山弟子,破了這血傀大陣,讓我血傀宗即將崛起的千秋霸業毀于一旦吧?”
“哪里會,血傀宗大興,我高興還不及呢!”
巫長老看著還在狡辯的葉晨,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別掙扎了,有人和宗主告密,還送來了投名狀。”說著一指身后站著的幾具血傀。
“小夭少主為了替你辯駁,便讓宗主先來這渠峽鎮享用血食。”
巫長老眼中全是失望,搖了搖頭道:“可惜啊,小夭少主和我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你以為就憑你和那三個蜀山弟子,就能救了你的姘頭還有這全鎮的人么?”
葉晨知道,再遮遮掩掩已經于事無補了,背在身后的手發出了陣陣血紅色的光芒。
“巫長老,這其中定有什么誤會。”
他笑著,心卻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一步步的靠近了巫長老。
“你也知道,她畢竟和我青梅竹馬,而且她父母對我有養育之恩,所以想讓她走。這女人,不時好歹,只能先騙騙她了。”
巫長老搖了搖頭。
“這話你去和小夭少主說去。”
葉晨臉上笑容未改,此時他離這巫長老只有數步之遙。
“巫長老,若以后這宗主之位給了小夭少主,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讓您去掌管刑罰堂,咱們做人啊,留一線。大家都是為了更強,只有更強才能擁有更大的權利和天材地寶。您說呢?”
巫長老聽到這話,眼睛一瞇,臉上漸漸浮現出了笑容。
這小夭是池宗主的獨女,池宗主對這獨女寵愛有加,若無意外,以后傳位給池小夭是板上釘釘的是。
“此言當真?”
巫長老頗為意動,這刑罰堂長老的地位僅在宗主之下。
他摸了摸自己嘴邊的胡子,抬起了頭,仿佛他真的成為了刑罰堂長老一般。
正在這時,葉晨從身后猛地抽出雙手,血紅色的掌風朝著巫長老打去。葉晨雙掌已出,心中懸著的一口氣頓時放松了下來。
他中境匯溪全力一擊,若是踏踏實實的打在了這巫長老的胸膛之上,這巫長老不死也得重傷。對于巫長老他也還是有所了解,資質平平的中境匯溪。
他的雙掌抵在了胸膛之上,只是讓他略微有些詫異的是,這胸膛之上似乎沒有溫度,而且還有些冰冷。
葉晨急忙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掌印在了當初自己雇來買瓷器的行商身上。
血傀的強大之處在于,不僅能保持戰力,而且不知道疼痛。唯一的缺點便是,血傀的修為不會增長,侍主修為的增長,只能擁有更多的血傀,而不能大幅度的提升血傀的實力。畢竟,人死了便是死了,這是誰都無法逆轉的事實。
這具血傀的身后傳來“嘖嘖”的笑聲。
“葉晨,你果然不安好心啊,你可知道,剛才本長老是真的動心了。”
說著,那幾具血傀便揮舞著刀劍朝著葉晨殺來。
這些血傀生前本就是凡俗,而且巫長老得到的時間也不長,只能隨意的祭煉一下,哪能有多強大的戰力,也就和個普通人不相上下。
葉晨好歹是中境匯溪,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幾個血傀給制住了,要么是被壓住,要么是被綁了起來,除非侍主解開或者死亡,還有直接將血傀毀滅,化為齏粉。否則這個血傀算得上不死不滅。
這些年來,葉晨都是通過這些人的手來救濟林家,他實在不忍心這些人死了都沒一個全尸。
巫長老之前一直靜靜的看著葉晨,他并沒有出手偷襲。他并不是把自己當成了正人君子,也不是要讓這位曾經的葉少主幾招,他只是有絕對的把握拿下葉晨。
他最喜歡看人死之前掙扎的樣子。
那時候的人,會用處一生的力氣,最大的潛能去渴求一絲的機會。可任憑他們如何吶喊,最終只會化作一具冰冷的血傀。
他不喜歡有人在生死之中崛起的故事,他最喜歡看人在努力過后卻又無能為力的失望乃至絕望的眼神。
雖然都是匯溪境,可巫長老卻有十足的把握壓制住葉晨。
葉晨雖然在修煉血傀宗的功法時天賦奇佳,說他是百年難遇的天才都不為過,可他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沒有血傀。
作為血傀宗之人沒有血傀,這和劍客沒了劍沒任何的區別。
同樣是匯溪境中境,赤手空拳對陣精良的武器,毫無勝算。
而且這精良的武器也許會是一個不弱于他的人。
巫長老齜著牙,他的嘴唇一片猩紅,仿佛剛剛吸了血一般。
葉晨知道,他這是在召喚自己真正的血傀了。
作為同樣是中境匯溪的血傀,巫長老必須要用舌尖血才能指揮他們。與此同時,他輕輕的拍了拍手掌,那幾具之前偷襲葉晨的血傀立馬軟了下來。葉晨看了他們一眼,知道他們終于得以解脫了。
掌聲不斷,顯得有些空曠。配上慢慢走近的腳步聲,顯得有些滲人。
一個穿著鐵甲、提著大刀的血傀與巫長老并排而立,卻高出了巫長老一個腦袋。
葉晨的臉上浮現出了凝重之色,他沒有武器,只能靠自己的雙掌!
他咬了咬牙,眼中出現一抹厲色!
徐長安帶著林珊到了這個鎮子指定的地點。
那紅色的霧氣彌漫,徐長安慢慢靠近,使勁的嗅了嗅。頓時,他產生了暈眩的感覺,急忙撐住早已解開的黑色大劍。
對于妖氣或者妖血,還有妖血之中帶著的煞氣他可以無視。
可這血傀宗的陣法,卻沒用到這些東西,他封妖劍體對這些血霧,毫無作用。
徐長安面色凝重,強闖看來是不可能了。只能等著葉晨破開陣法。
正在此時,那血色霧氣如同被巨劍劈開的潮水一般,涌向了兩邊,留出了一條道。
徐長安和林珊正想招呼百姓們走時,那血色霧氣猛地合并在了一起。
徐長安立馬意識到了不妙,看向了林府的方向。
緊接著,血霧一陣翻涌,似乎有再次破開的跡象,徐長安心下稍安,想來是葉晨解決了麻煩。
徐長安緊緊的盯著血霧,這才發現不對勁。
血霧之中,率先出現了一個人身體的輪廓,胸前高高凸起,想來是個女人。徐長安把林珊還有百姓擋在了身后,緊張的看著快要出現的人影。
果然,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面容精致,穿著暗紅色勁服,手中拿著鞭子的女人。
一道聲音在眾人耳邊炸響。
“血傀宗,池小夭!”
池小夭的目光沒有停留在全身散發亮紅色光芒的徐長安身上,反而盯著林珊看個不停。
她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嘴唇纖薄,伸出了猩紅而又散發著熱氣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臉上抹著一層薄薄的脂粉,顯得嫵媚而又妖異。
“原來,就是你這個賤女人讓葉晨念念不忘,還企圖叛出血傀宗。”
她歪著頭,仿佛徐長安不存在一般,揮了揮鞭子。
“也沒啥稀奇的啊,怎么就那么會迷男人呢?是不是打小就學會寬衣解帶,投懷送抱了?”
林珊死死的咬著嘴唇,女人的直覺讓她知道這個叫池小夭的女人對葉晨有別樣的想法。
林珊目光低垂,緊緊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對于面前這個女孩子,穿著粗布衣服,不喜打扮的她實在提不起勇氣和別人相比較。
池小夭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珊,嗤笑道:“賤女人,知道自行慚愧了么。你拿什么配葉晨,鄉野村姑而已!”
林珊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衣角。
“我勸你啊,自殺吧。或許葉晨死了心,我勸說一下,還能保住他一條命!”
聽到這話,林珊猛地抬起頭盯著池小夭。
“不知道了吧?”池小夭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得意。
“葉晨是我撿回去的,后來拜在了我血傀宗門下。我和他呀,情投意合!”
隨即她聲音變得凌厲起來。
“要不是知道你這女人沒嫁出去,他怎么可能會對這渠峽鎮巴掌大的地方念念不忘!”
“你既然嫁給別人了,為什么還勾著葉晨!”
池小夭雙目通紅,似有烈火噴出,要燒死林珊。她長鞭一揚,指著林珊說道。
林珊倔強的抬起了頭,盯著池小夭說道:“你是一廂情愿吧,我懂葉晨,我和他經歷過許 多。我知道他的悲,懂他的喜。我知道他的每一個小習慣,我也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可你呢,你身上沒一點是他喜歡的!說句實話,即便我死了,他也會喜歡一個像我一樣的人,而不是你!”
林珊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面對這個大小姐一般驕橫的人物,絲毫不懼。
她盯著池小夭,池小夭也盯著她。
兩個女人之間似有熊熊戰火在燃燒。
池小姐咬了咬嘴唇,手中長鞭高高揚起,卷著陣陣紅色的霧氣朝著林珊打去。
林珊看著輕蔑一笑,不躲不閃,池小夭看到林珊這個模樣,心中嫉恨便又濃郁了幾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
鞭落無聲,林珊睜開眼睛一看,卻見半截長鞭落在地上。
池小夭眼神之中充滿了驚訝,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拿著長劍擋在林珊面前的徐長安。
這鞭子雖然算不上多好,可她也不會覺得那柄黑色的劍能夠輕易的割斷。
可她卻不知道,這焚好歹也是上古神兵,要不是好幾次焚認主之人斬殺無數魔道,只怕這柄劍會成為魔道的神器。
池小夭猛地轉過頭,看著徐長安,隨后看看林珊。
嗤笑道:“怎么,多了一個護花使者?葉晨哥哥才一會兒不見,你便勾搭上別人了?”
林珊聽聞此言,氣得大叫:“放屁!”說著,手掌便高高舉起,可那手掌頓在了半空之中。
池小夭仰著臉,中午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樹葉縫隙,一束光打在了她那嫉妒而又倔強的臉上。
池小夭嘴角含笑,看著林珊,聲音尖細。
“打啊,怎么不打啊!”
“我告訴你,你打我一巴掌,我便立馬殺一人!你打啊,我保證不還手,也不打你。”
她向來是個驕傲的人,卻沒想到會敗在一個村姑手上,此時臉上充滿著猙獰的笑。
林珊看了一眼周圍眼光閃躲,畏畏縮縮的百姓,咬了咬嘴唇。最終,緩緩的放下了手。
“既然你不打我,那你就打你自己把。”林珊眼眶中溢滿淚水,手緩緩的伸向了自己。
“等下!用這個!”池小夭說著便丟出了一雙手套,上面布滿了古銅色的尖釘。
林珊看著那落在地上的手套,蹲了下去。若帶上這手套打自己一巴掌,必定毀容。
“怎么?害怕了?”
“你若打自己一巴掌,我放十人。”池小夭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鎮子里的百姓都看了林珊,林珊閉上了眼,頭往上仰,最終深吸了一口氣,撿起了地上的手套。
林珊戴上了手套,緊緊的閉著眼。
對于大多數女人來說,相貌是最重要的。
”啪!”,她的手才伸起,便聽到一陣清脆的聲響。
林珊睜開眼睛,只見池小夭雙眼之中滿是驚訝的看著徐長安。
池小夭捂著臉,滿眼之中全是不可思議。
“你個帶面具的丑八怪,敢打我!”
徐長安瞟了一眼池小夭,悶聲道:“同樣是用鞭子的人,怎么差距那么大!”
記憶中那襲紫衣也是用鞭子,雖然蠻橫,可從來不會用這些手段逼迫人,就算是當初在蜀山自己打敗了她。她也是堂堂正正的來找自己下戰書。
徐長安看到鞭子,腦海里就浮現出汪紫涵的身影。所以,他希望所有用鞭子的人都想汪紫涵一般,驕橫而不蠻橫。所以他忍了忍,之前才沒出手。可同樣是用鞭子的人,這池小夭讓他失望了。
“我要你死!”池小夭說著,便舉起了鞭子,可舉起的一瞬間,這才發現只剩半截。
她生氣的把鞭子一丟,怒聲道:“血傀宗兩位長老,帶人把他給我殺了!我要用他作為我匯溪境的血傀!”
話音剛落,紅色的霧氣一陣翻滾,從中走出了七八人。
這七八人中,為首兩人是匯溪境,而其余人,盡皆是通竅境。
徐長安看著他們,對林珊說道:“情況有變,帶著百姓去鎮子中躲好!”
林珊是個識大體的女人,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池小夭,帶著二三百百姓便往鎮子里去。
“不許他們走!”池小夭聲音尖細。
立馬便有幾個通竅境的精英前去阻攔,徐長安眼中寒芒一閃,紅色劍氣陡然出現,那幾個率先站出來的通竅境倒在了地上。
他把長劍往地上一插,看著有些退縮的兩名匯溪境長老,還有同樣是才入匯溪境不久的池小夭,朝著他們以及他們身后的通竅境勾了勾手指。
“你們,一起上!”
村口將會有一條裂縫,藍宇帶著百姓朝這里逃跑。
李道一這里倒沒遇到多少人,血霧沒開,從血霧里鉆出來十幾個蝦兵蟹將,被他輕松處理了。
百姓們看到這一幕,也放松了下來。
他拍了拍手,正想朝這群魔道弟子施教時,卻聽到了來自村口的一陣怒吼:“臭小子!我要你死!”這聲音剛落,另一道聲音響徹渠峽鎮。
“我的大護衛,差我家錢的臭道士,快來救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