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和出城 經過了幾日的休整和療養,徐長安也基本恢復了。
柴薪桐也越發的樸素了,偶爾還會扯著嗓子和那幾個大爺吵架,那幾個大爺被他說急了,便脫下腳上的草鞋扔過來打他,他也不惱,撿起那草鞋,遠遠的往外一丟,氣得幾個大爺直跺腳。
徐長安看著這一幕,臉色變得有些嚴肅,還有些擔憂。
“傅前輩,您確定現在的他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傅子凌撫了撫長須,如同一個尋常的小老頭一般,蹲在了草垛上。
“這不是挺好的么?”
“可…”徐長安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傅子凌眼睛一瞪回道:“可什么可,沒睡過黃花大閨女,怎么還學上了,扭扭捏捏的。”
徐長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位已經完全融入這里的一老一少。
“說啊!”這位被圣皇勒令致仕(強行退休)的太師眼睛一瞪,胡子一吹,沒了往昔的威嚴,反而有些可愛。
徐長安看了他一眼,變得嚴肅起來,傅子凌也立馬收起了表情。
“我見過以前的他,用一句話說便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即便困難再大,也是白衣飄飄,風度怡人。”徐長安頓了頓,低眼偷瞧了一下傅子凌,這才說道:“可現在的他,這個樣子的他,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傅子凌眼睛瞇了起來。
“你認為風度翩翩就是讀書人了么,你認為一身雪白,遺世獨立,那便是高人了么?”
徐長安愣住了,不明白傅子凌的意思。
“隱世高人哪有什么特定的樣子,他們之所以被稱做高人,不是因為穿著白衣服站在山巔看看云霧就是高手,也不是因為和他往來的全是達官貴人,舉世聞名的人就是高人或者圣人。”
他看向了遠方,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
“我見過街邊乞丐一怒,一劍殺了十多個欺負別人的小宗師;我也見過穿著白衣,手持長劍的人做著偷雞摸狗的勾搭。”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所謂的高人或者圣人從來不是看外表,或者和他們交往的人是哪些,而是看這里。”傅子凌指著自己的心。
“什么是高人,什么是圣人。悟前人之無,圓世間之理;感天下之悲,忘自身其難。這方是大徹大悟,圣人之道,從來不是通過看書能看出來的,若是讀書都能讀出一個圣人來,那還得了。對著一本本死物的人,能稱做圣人么?”
傅子凌盯著還在和老頭們打鬧的柴薪桐,眼中全然是欣慰之色。
徐長安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月明星稀。
清風拂楊柳,明月掛枝頭。
一道小小的身影走進了這個城西一隅的貧民窟。
柴薪桐和老頭們的斗爭也沒個結果,不過根據徐長安的總結,雙方暫且 打平。
老頭們怕柴薪桐搶草鞋的速度,而柴薪桐則怕老頭們的口水,雙方暫且休戰,老頭們罵罵咧咧的走了。若所料不錯,明日午后,又有一番大戰。
到了夜晚,老頭和游手好閑的百姓們都聚集在了某一人的家里,把大家的蠟燭或者煤油燈聚集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搖著臟兮兮的,不知道從哪兒刨來的骰子,有人臉色猙獰,有些佯裝淡然的盯著那個小小的篩盅。
當然,也有想好好過日子的人,他們一到晚上便躺在了家里,透過破爛的窗戶仰望著月光。
這貧民窟里,居然也和布政坊一般,到了夜晚,四下無人。
也還好四下無人,不然這個雙目閃著金光,仰著頭走路的孩子肯定會被人當做怪物。
當傅太師打開門看到這個孩子時,略微有些吃驚。
“孩子,你找誰。”
袁星辰緊閉著雙眼,滿臉的疲憊。
“我…我…我找徐長安和柴薪桐。”
傅太師表情略微一變,有些凝重,才想關門,便聽到門里面傳來了一道聲音。
“是星辰么?”
袁星辰聽到聲音,便高興的喊道:“未來師父,是我!”
柴薪桐立馬放下心來,走了出來,看著緊閉雙眼的袁星辰,把他抱進了屋子里。
傅子凌點燃了燈,眾人這才看到袁星辰的眼角掛著兩滴血珠。
傅子凌看看他身上的黑袍,突然問道:“你是袁天的孫子?”
袁星辰點了點頭。
“你也學了禁術?”袁星辰聽著語氣有幾分重的老太師往柴薪桐的懷里縮了縮。
傅子凌看著袁星辰,眼中突然出現了憐憫。
“以后啊,少用這東西。”傅子凌嘆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柴薪桐小心的幫袁星辰擦拭著眼角。
“星辰,怎么了?”
袁星辰掙脫了柴薪桐的懷抱,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才睜開,便被燭光刺得眼淚直流,柴薪桐立馬吹滅了蠟燭。
黑暗中多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爺爺早上收到這個。”說著,袁星辰便把信拿了出來放在柴薪桐的手心里。
柴薪桐正要打開,卻聽到袁星辰再度說道:“文曲星最近明亮了幾分,想來是未來師父心有所感,可卻依然搖搖欲墜,特別是當今天早上收到信之后。所以,未來師父可以選擇不看,應該會好一些。可我們覺得你有知曉的權力,所以來通知你。”
柴薪桐的手一頓,頓時沉默了起來。
最終,他緩緩的問道:“你們看了么?”
袁星辰點了點頭,月光下顯得極其的艱難。
“關于未來師母還有小侯爺。”
柴薪桐拿著信的手一緊,最終走了出去,趁著月光,打開了信。
最終,他低著頭走回了屋子里。
“什么事?”徐長安立馬問道。
“沒事。”雖然是在黑暗中,可他仍然下意識的躲避開徐長安的目光。
他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坐了會兒,他又找出自己的竹劍,嘆了一口氣,最終又裝好。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又坐下。
“星辰,你說吧。”徐長安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瞞著的。
袁星辰看了柴薪桐一眼,柴薪桐搖了搖頭。
穿著黑袍的孩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未來的師父,搖了搖頭。
“當你們相識的時候,命運的鎖鏈就把你們鏈在了一起。”
“就像我們尊重你的選擇一樣,爺爺最終還是讓我把信送了過來。所以,小侯爺也應該知道。”
徐長安拍了拍袁星辰的肩膀,站了起來,輕輕的抱了抱柴薪桐。
柴薪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未來師母在他們的手里,若是想未來師母沒事的話,明天傍晚小侯爺和未來師父從金光門而出,并且言明,小侯爺一定要在場。”
柴薪桐勉強的笑了笑道:“一封尋常的要挾信而已,還不知道真假。”
徐長安管他,看向了傅子凌。
“傅前輩,這幾日叨擾了。”
傅子凌笑了笑。
“說些什么胡話,明天我也走一遭,護送你們出城吧。”
柴薪桐一愣,怔怔的看著徐長安。
徐長安微微一笑,在月光下摸了摸自己的臉。
“看我干什么,難道我比樊掌柜的還好看,要不別去救了,咱兩就這么過了?”
柴薪桐的感動和淚水活生生被這句話給憋回去了,他什么也沒說,站起身來,重重的抱了抱徐長安。
湛南看著帶著面紗的哥哥正在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你確定這樣他們會出來么?我們可還沒幫大皇子找到那位‘皇子妃’。”
湛南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走出門,又走進來,這才回答他弟弟。
“重情重義的人絕對會出來,即便不能分真假,他們也會出來。而且,我等不及了,徐長安一定要死,要不是有長安大陣在,也不需這么麻煩。”
以前湛南聽到徐長安這個名字,最多會把他和傳說中的那個人聯系起來,雖然徐長安不錯,可比起他父親來卻是只能算得上平庸,所以他也沒在意,之前只是想通過徐長安確定一下那個人在不在,或者還活著沒。
可如今,徐長安三個字卻讓他心頭有些沉重。
“沒辦法的辦法了,長時間的耗下去,萬一夫子那個老東西回來,只怕受傷的賀伯和柳伯聯手都不是他對手。”
湛胥點了點頭。
“只希望這欽天監能找到這兩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