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劍和鳴(上)
繡花針輕松的格擋開了飛鏢,她并不意外,同時那些人也不意外。
他們知道在這黑暗中,對于莫輕水來說,現身和不現身都一樣,既然如此,何不大大方方的走出來。
兩個人,帶著遮住了臉的斗笠,腰上挎著一柄長刀,步履一致,從那屋子前原本長滿了藤蔓植物的墻上翻了過來。
莫輕水耳朵微動,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為什么,大皇子會突然對我下手。”
這兩個人一言不發,站在了莫輕水的面前。
畢竟他們得到的任務指令是帶回她,而不是殺了她。
風吹吹揚起莫輕水耳旁的鬢間,她整理了一下,隨后淡淡開口道:“如果你們還是這樣一言不發,我不會和你們走的。”
那兩人停住了靠近莫輕水的腳步。
“我們,不知道!”
“命令就是帶你回去!”
莫輕水微微嘆了一聲,知道他們說的實話,皺起了眉,事情有些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那既然如此,只能一戰了!”
莫輕水淡淡的說道,此時在她前面不遠處的兩個人身影拉得很長,可惜的是她看不到。
她微微后退,靠在門上。
她要帶著自己認為最為重要的東西,離開這兒,不管是打斗還是怎么,她都不想影響到在這兒生活的人們。
“你們兩是‘刀’吧,負責來抓我,還有一個人隨時準備替補,一個人警戒周圍。只是不知道這些的‘守夜不歸人’怎么樣?”
莫輕水淡淡的說著,言語之中毫無感情波動。
她只是想拖延時間,讓她靠近門,甚至進了屋子。
“憑你們四人是抓不到我的,我能感覺得到,你們兩人不過是匯溪境巔峰而已。照理來說,除去守夜不歸人之外,你們兩人應當是團隊之中實力最高的。可惜的是,匯溪境巔峰奈何不了我。”
兩人微微一愣,相互看了一眼,站在了原地。
對手對他們太理解了,按照這個對手對他們的了解程度,他們真的沒有多大的把握,并且還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畢竟這是在長安,圣皇腳下。
“跟我們回去,別殃及池魚。”兩人淡淡的說道,這些百姓他們雖然不敢打擾到,可同樣也是莫輕水的軟肋。
莫輕水臉色一凜,月光打在了微圓的臉蛋之上。
“都別玩這些小心眼了,我在乎他們,同樣也知道你們不敢動他們。”
兩人在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女人摸透了他們。
“我們大家各退一步,去城外怎么樣?”白衣盲女琴師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兩人點了點頭。
忽然,莫輕水靠在了門上,隨后手一揮,她經常背著的那大大的琴便出現在了她的懷中。
這是一柄古琴,月光下看不清材質,可那幾根琴弦則是泛著光芒,仿佛要割碎月光一般,彰顯著它的不凡。
素手輕輕的扶在了琴弦之上,兩人頓時面色一變,一陣鏗鏘之音傳來,他們立馬閃開,一道道氣浪射出,只見兩人原本所站的地方有了兩個深坑。
這等動靜,自然引起周圍百姓的注意。
他們原本已經睡下了,聽到這兩聲巨響,隔壁的屋子中突然出現了亮光。
鄰里之間,誰家有個風吹草動的,都會相互幫忙,聽著這聲響,他們想都沒想,簡簡單單的披上兩件衣服,走了出來。
“莫姑娘,還沒睡么?”
莫輕水點了點頭,轉向了拿著燭臺、披著衣服走了出來的大叔,她微微的點了點頭道:“馬上睡了!”
“年輕就是好,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天天晚上去河里撈蝦,現在不行咯,天一黑就困得不行。”
說著,這個大叔撓了撓腦袋,睡眼惺忪的便朝著屋子里走去。
當要回屋的時候,他才想起來剛剛為何走出來,便立馬轉身問道:“莫姑娘,剛剛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嘭’的一聲!”
莫輕水笑著搖頭,緊緊的抱著琴道:“沒什么奇怪的啊,這兩天這天氣古怪得很,剛才是打雷了吧。”
這大叔抬起了頭,看著皎月,邊上還有幾片烏云,疑惑的撓了撓腦袋,嘟囔道:“也許吧!”說著,便走進了屋子,不一會兒,那燭臺被吹滅,兩口子房間的窗戶正對著那堵長滿藤蔓的墻上。從窗戶中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夫妻兩嘟囔了兩句。
很快,夜,便又安靜了下來。
莫輕水抱著琴,那兩個帶斗笠的人又出現在了身前。
他們本就是黑夜中的生物,自然不能讓人看到,當燭光亮起的那一剎那,兩人便隱入了黑暗之中。
等夜安靜了下來,他們便立馬出現在了莫輕水的身前。
“我不會束手就擒的。”莫輕水淡淡的說道,緊了緊懷中的琴。
“同時在這你們也不敢出手的。”她緊接著說道。
那兩人眉頭皺了起來。
同時,傳來了一陣哨音,帶著斗笠的兩人眉頭一緊。
帶著斗笠,單獨行動的他善于隱藏。
他如同潛伏的蛇一般,若是有人打擾到了里面獵物的捕捉,他就會像毒蛇一般清理周圍那些不速之客。
他沒有名字,只有個代號“寂”。
他沒有守夜不歸人那般自由,可兩人的職責都有幾分相似。
“寂”負責監視環境,排除一切能夠影響到任務的因素;而守夜不歸人也是監視,不過是監視他們而已,排除一切能夠暴露任務的因素,哪怕這個因素是他們。
他沒有守夜不歸人強大,可在隱藏這一方面,卻能比守夜不歸人稍稍強一點。
“寂”隱藏在黑暗中,一雙眸子不停的掃視著四周。
一個隊伍總共五人組成。
“刀”有兩把,執行任務的人。
“寂”負責警戒周圍,掃除一切的干擾因素。
“鋒芒”只有一人,在“刀”折了之后,出來代替刀的人。
“守夜不歸人”也是一個,他即屬于隊伍,又不屬于隊伍,他的作用,便是抹去一切任務存在的痕跡,那痕跡,包括“刀”、“寂”和“鋒芒”的性命。
當守夜不歸人出現的時候,便宣告著這次的任務失敗。
“寂”很清楚,每一次的任務對于他們來說只有兩種結果,死或者活。
任務成功了,他們就有大量的金銀珠寶去揮霍;任務失敗了,他們只能死。
“守夜不歸人”那個家伙冷酷無情,他仿佛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一般,而他們這個隊伍,出了十幾次的任務,“守夜不歸人”那家伙從未出現過,他們也未曾令那個家伙失望過。
至于這次,“寂”的心情比較輕松,畢竟那個女孩雖然有些棘手,但他相信“刀”和“鋒芒”。
他只需要保證沒有人打擾到他們,便能夠領著大筆的銀子。
正在此時,那里傳來了一陣聲響,他緊張了起來,掃視著四周,他絕對不允許有人因為好奇去多看一眼。
突然,一個人闖進了他的眼簾。
一襲青衫的年輕人,他已經在心里默默的數著。
“十丈、九丈…”他喉嚨微動,咽了咽口水,手中拿著一柄飛刀,只要那人走進五丈之內,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六丈。”他挪了挪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子,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他也沒有緊張,他只是想換個角度看到那人臨死前的驚訝和不解而已。
他享受那種眼神,也享受那個過程。
“五…”
他還沒默念到那個“丈”的時候,走進來的那個人突然停了下來,靠在了墻角。
“寂”耳朵微動,聽到了另外的聲響,同時看清了走近的那個人的模樣。
那個人叫徐長安,幾個月前是平山王世子,現在是忠義候。
“寂”把鋒利的,喂了毒藥的飛刀收了起來。
他們這些人通過了訓練,大皇子便會給他們看百官的畫像。
讓他們把這些人牢牢的記住,以免有時候會誤殺,引得圣皇震怒,暴露他們的身份。
“寂”把刀收了起來,看向了遠方,一群黑衣人也靠近了這個箱子。
他沒有過多的猶豫,拿出了一個竹哨,輕輕的吹了吹,便隱去身形,消失不見。
同時,那兩柄正在和莫輕水對峙的“刀”聽到這聲音,也立馬消失了。
徐長安只是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又有些怕打擾到莫輕水,所以在墻角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的是,他這一停,可是解了一個大圍。
他撓了撓腦袋,想了想,還是鼓起了勇氣轉過了墻角,不管怎么樣,要看一眼才會安心。
轉過墻角,朝著巷子走去,沒幾步路便看到了站在門口,抱著琴的女孩。
一襲白衣的她,在月光下,抱著琴,仿佛要飛升的天仙。
徐長安心里有些高興,正好她也沒睡,可以多講幾句話了。
有些人便是這樣,你只是和她說上兩句無關痛癢的話,都會讓你覺得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轉過身,臉迎著徐長安,聞著那熟悉的味道,有幾分疑惑。
“你怎么來了?”
徐長安抓了抓腦袋道:“剛剛不是聽到有響聲么,所以我便來了。”他帶著幾分憨厚,笑了笑。
莫輕水面無表情,心里面卻是翻江倒海。
她故意露出身份,想引來陶海金抓自己,然后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躲去忠義候府,等進去之后,她編造一段故事,這樣一來,那幾位小先生會因為徐長安的緣故必然會對自己放松警惕,到時候,她便可以找機會把何晨帶出去見大皇子。
這一切都很順利,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大皇子會突然對她下殺手!
她頓時有些迷茫了。
自己想要算計的人心里面想著自己,可自己效忠的人卻對自己亮了刀。
徐長安看著發愣的莫輕水,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說道:“莫姑娘,你沒事吧?”
莫輕水突然晃過神來說道:“沒事。”
徐長安看著她的狀態有些不對,便只能說道:“那你早些歇息,明天見。”
莫輕水微微一笑,同樣回道:“明天見。”
徐長安剛轉過身,便聽到莫輕水悠悠的嘆了一句。
“對不起。”
徐長安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便又轉過身去,卻看到一道寒芒刺向了莫輕水的背部。
“小心!”徐長安來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了莫輕水,溫軟嬌軀在懷還來不及感受,他猛的轉身,那一道寒芒刺在了他的背上。
一陣陣疼痛從背部傳至全身,徐長安嘴唇發白。
他的腦袋有些眩暈,徐長安摸了摸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莫輕水聞到了那股味兒,剛剛那劍刃之上也是喂了藥,不是什么劇毒之物,只是會讓人昏迷。
她看著徐長安背后出現的一群黑衣人,讓徐長安趴在了自己的肩頭之上。
“督查院?”
為首的黑衣人點了點頭,小聲的道:“跟我們走一趟吧!”
莫輕水冷哼一聲,讓徐長安摟著自己的脖子,趴在自己的身上,足尖輕點,那古琴發出淡淡的光,兩人便騰空而起。
那群黑衣人才想追,她撥動琴弦,一陣陣爆裂之音傳來。
頓時,整條小巷騷動了起來,不少人家戶都再度點起了蠟燭。
為首的黑衣人咬了咬牙,只能揮手道:“走!”
當兩人騰空而起,一個小孩起夜,他到了自家院子中,那棵小樹下。
小孩猛然抬頭,看到了一個白衣女子和一青衫男子相擁,朝著月亮飛去。
小孩的睡意完全沒了,看著月光下的兩道身影鼓著掌興奮的叫道:“哇,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
等到被驚動的百姓起來時,除了地上的幾個坑外,一切都極其的正常,他們抱怨了兩聲,便又回到了屋里。
至于那個小男孩,屁股上被他的父母賞了一頓巴掌,說他在胡言亂語之后,便不服氣的眼含淚花睡去了。
莫輕水停在了街道上,扶著徐長安,抱著古琴躲在了墻角。
偶爾有兩個扯著嗓子,睡眼迷蒙的打更人經過,也沒有發現他們。
徐長安肩頭上的血已經慢慢的凝結,還好傷的是左肩,只不過這劍上的藥讓他昏昏欲睡。
徐長安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行的抵制住這股困意。
他靠在了莫輕水的身上,而莫輕水一襲長裙著地,坐在了臺階之上,這時候月光打在了地面上,兩人恰好躲在了陰影之中。
“對不起。”徐長安率先開口。
莫輕水有些意外,臉上有些不解不過瞬間就恢復如常。
“我不是徐有時,我叫徐長安,我們去忠義候吧,那些人應該不敢進去。”
莫輕水搖了搖頭道:“他們應該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現在估計在各個路口等著我們。”
隨即莫輕水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和你無關,他們沖著我來的,你待會一個人回去,他們不敢為難你。”
徐長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們是些什么人?”
“和你無關。”
“他們刺傷了我,還想抓我的朋友,怎么能說和我無關?”徐長安倔強的回道。
莫輕水站了起來,才想走,卻邁不開腿。
臉色有些蒼白的徐長安抱住了他的腿,此時的他仿佛變成了那個渭城的無賴少年,笑著說道:“除非帶著我一起,不然就踢死我。”
莫輕水頓時有些恍惚。
大皇子自然也是待她極好,當初也事事依著她,尊重她,可同眼前的這位小侯爺比起來,似乎少了些什么。
這位小侯爺雖然不是那么體貼,甚至有幾分無賴,可莫名的對他就有好感,十分的放心。
莫輕水聲音微冷。
“撒開!”
“我不!”
她只能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撒開手,我們怎么能一同走?”
徐長安聽罷,立即大喜,站了起來。
“不過劍上的迷藥我也沒辦法,若待會你睡著了,我可不會帶著你。”莫輕水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下。
徐長安堅定的搖搖頭道:“不會!”
“他們是些什么人,我們既然決定并肩作戰了,你應該告訴我了吧?”
莫輕水想了想道:“應該是督查院的人,還有一群殺手。”
“殺手?”徐長安有些疑惑,立馬問道:“那哪些人要難解決些?”
“若是我們和殺人硬碰,他們會想辦法讓督查院的人看不到,畢竟他們是存在于黑暗中的人。”
徐長安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
“那我們今夜先解決殺手!”
莫輕水有些意外,隨即說道:“他們五個人,其中一個小宗師,應該和我差不多,另外四個至少都是匯溪境,我們兩,能行?”
徐長安笑道:“你若鼓勵一下我,我會變得很猛的,打兩三個匯溪境不是問題。”
莫輕水點了點頭。
“那好,他們不會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