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徐長安覺得周圍的人怪怪的。
外山的師兄弟們莫名其妙的討厭他,陳澄看他的眼神中也充滿著厭惡,就連瘸子看他也是怪怪的。
當然,除了小白。
不過小白比以前更粘人了,以往徐長安睡覺的時候小白只會躺在一旁睡覺。而如今,無論是睡覺還是上廁所,小白都趴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當然,如果只是他這么感覺的話,那有可能是壓力太大。
畢竟一個星期以后便是內門弟子的考核。一個月之后便是七峰大比。
其余五派的掌門和杰出弟子都會一同前來蜀山。
還好的是,自從學習了小白的功法,徐長安雖然每日都要經歷痛苦,不過效果也挺顯著的。
這才過了半個月,他已經打通了二十三個關竅。
而瘸子也由讓他去挑水砍柴變成了洗衣做飯。雖然身上的鐵塊重了不少,可洗衣做飯總是比挑水砍柴輕松的,徐長安經常這樣安慰自己。
瘸子看徐長安的眼神就像地主看自己家傻兒子一樣,眼睛里充滿了關愛。
若不是瘸子時不時還會想踢他兩腳,估計他真的要以為太陽打東邊出來了。
賈啟文是這屆外門弟子里公認的最和善的人,他本是一個落魄秀才,在這個朝代,無論士農工商都很尊敬讀書人。所以和大家也沒啥利益或者成分上的沖突,為人也不錯,和弟子們交情也挺好。
可白天,徐長安不注意碰到他一下,賈啟文便大發雷霆。
當一個和善的人被人“欺負”時,輿論通常都站在他那邊。
徐長安背負著謾罵逃回了藏書閣。
看著灰頭土臉的徐長安,瘸子小心的問道:“你要打通第二十四個關竅了?”
徐長安仔細的感覺自己體內法力的流轉,估摸著還有幾日。瘸子知道這些消息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一瘸一拐的去準備藥材去了。
“對了,這幾日暫時不要修煉了,記得控制住,把身上的鐵板也給脫下來吧。”
徐長安聽到一陣莫名其妙,不過也還是照做。
“我珍藏多年的石葉草和葬生花應該能夠幫徐小子度過這次難關吧?”瘸子小心的從錦盒里拿出了一塊石頭,可這灰褐色的石頭卻如草一般柔軟。還有一朵貌似雪蓮的花,花瓣厚而飽滿,還有一縷縷光芒流轉,顯示著他的不凡,大概唯一的差別就是這花散發著一股幽暗的氣息且通體幽黑,就像是傳說里幽冥才能有的東西。
這葬生花還是當初師傅背著他,一步一步踏過漫天大雪去往雪國求來的。
當時他不知道這葬生花有什么用,更不明白為什么師傅要背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雪國。
這葬生花顧名思義便是葬送生機,不過它葬送的是那些無主神魂的生機。
當初因為各種巧合沒有用上葬生花,這才讓老神皇借助自己的身體跑了出來。同樣的錯誤和痛苦瘸子不想在徐長安的身上看到。
讓徐長安沒有想到的是,賈啟文受傷了,當徐長安去看賈啟文的時候,他那條手臂上的傷口已被縫起,看起來就像一條巨大的蜈蚣趴在手臂上。
師兄弟們不知道賈啟文為什么受傷,他也閉口不言,可師兄弟們從賈啟文看向徐長安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什么東西。
那道目光里的東西叫做憎恨和隱忍。
課程結束,徐長安回到膳房和藏書閣要經過一條長長的路,路邊長滿了高大的樹木,林子也挺密,若不是在蜀山,這正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徐長安走到路邊,耳朵嗡動,聽到了危險的聲音。
賈啟文帶著一群人從邊上的樹林鉆了出來,他們頭上都帶著草綠色樹枝編織的帽子。想來為了隱蔽,也是花費了不少的功夫。
徐長安皺眉問道:“你們干什么?”他一邊問,一邊往后退去。
一群人不由分說,便圍了上來,手執木劍。
徐長安脫了鐵板,身輕如燕。可數十人手執木劍,劍氣縱橫,又怎么是他們的對手。
那群人就像發了瘋一樣,徐長安的鮮血染紅了衣襟。
“夠了,再打就死了!”聽到有人冷冷的說道,徐長安趁著最后的清醒掙扎著看清了說話的人,抱著劍,倚靠在樹邊的沈萬。
當徐長安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在那條小道上。
不過清風明月,星光斑駁,沒有了那群人的身影。
眼前只有一個光頭的和尚,穿著樸素的僧衣,帶著一個斗笠。
徐長安能認出來是個和尚完全是因為他的服飾和掛著的佛珠,還有雙手合十的姿勢。
“你是誰?”徐長安明明記得自己受了傷,幾次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確認一下,似乎傷勢全都好了。
那個小和尚微微向徐長安鞠了一躬。
“小和尚為謝施主而來。”
“為何謝我?”
小和尚還是沒有抬起頭,不過聲音傳了過來:“施主七歲時曾打破了一座大佛,放了我出來。”
徐長安仔細回憶,小時候好像還真的打破過一座破廟的佛像。
“那打破佛像救出來的怎么會是和尚?”所有的說書先生都只說過佛能封邪祟,沒說過佛還封小和尚。
“因為佛也是我。”
徐長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那你為什么來找我?”
小和尚再次欠身說道:“小僧逃出樊籠之后,便一直想要回報施主。最終小僧決定為施主積累功德。”
“哦?如何積累?”
“渡人。”
“如何渡?”
小和尚的聲音似乎沒有感情:“世人皆苦,唯輪回不苦,所以小僧便做了一番大功德,送世人入輪回。”
徐長安開始有些慌張,他知道面前冒著黑氣的小和尚所說的渡人,所說的入輪回,說到底不過是殺人而已。
“有對妻不忠的屠夫,小僧渡了他;有對朋友不義的書生,小僧也渡了;還有濫賭不贍養父母不孝的人,小僧也渡了;還有壓榨佃農,不仁的地主小僧也渡了。”
“所行之處,便度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人大概數十萬,想必也為施主積了不少福報。”
徐長安一步步往后退,面前的小和尚比山間的野獸更為可怕。
“小僧此番前來,便是想邀請施主和我一起渡世人。”
徐長安又往后退。
那小和尚發出了桀桀的笑聲,一步一步逼近了徐長安。
“妖僧,滾!”徐長安大喝一聲,不過小和尚不知道從哪拿出了一把戒刀,上面似乎還滴著鮮血。
“施主是對小僧有什么誤解么?”小和尚離徐長安又近了一步。
徐長安一步步往后退。
“佛法中哪有這樣渡化的。你殺了屠夫,那他的妻子以后何以為生?你殺了書生,那他的朋友必定心懷內疚;你殺了地主,那些佃農沒了耕地,如何生存?你殺了賭徒,他的老父母誰人贍養?”
徐長安邊說邊退,想找機會逃出這里。
小和尚認真的思考,想了一會兒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應該把他們的妻子,朋友,父母,佃農全都渡了。”
“阿彌陀佛,世人皆罪。”
徐長安沒想到小和尚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不過他還是不斷的往后退,尋找機會。
“世人皆罪,惟吾德馨。”
“難道施主就不想看看小僧么?”
徐長安看著慢慢逼近的小和尚,退無可退,背靠著大樹,只能死死的盯著那個小和尚。
月光突然被云給遮住,小和尚也拿開了頭上的斗笠。
面若冠玉,朱唇,膚白,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施主,你忘記了么?你就是我,我也是你啊!”小和尚的眼中閃著妖異的綠光,舉起了手中的戒刀。
徐長安猛地睜開眼睛,只見一柄劍離自己眉心不過一寸,瘸子緊緊的握住劍柄,往外扯著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