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少年身上,有些過長的頭發遮住了少年大半張枯瘦的面龐,忽而一陣晚風吹過,飄動的劉海下是一雙失去了英氣的劍眉。許是晚風的涼意,少年的眉宇抽搐了幾下后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深邃如星辰的眸子,只是在眸子深處,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悲傷與思念。
“這是?!”
察覺到懷中的異物,少年微微一驚有些艱難的坐直了枯瘦的身軀,拿過那份有些發舊的檔案袋,外公的身影浮現在了眼前,這個家除了姨娘之外,已經一年多沒有人來過來了,今天中午不知怎地鄉下的外公突然來了,只不過他還沒有和外公說上話,就因雙腿的疼痛昏厥了過去。
當看到檔案袋上標注的‘軍事絕密’的字樣時,少年更加的驚訝了,他可以確定,自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家庭,外公也只是一個做了一輩子的鄉村教師,直到前幾年才退休,絕不可能與‘軍事絕密’這種事情有所牽連的。
壓下心中的疑問,少年打開了這份檔案,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墜仙?江南天?”
“從太空來的仙人?”
“空間裂縫?”
“這…”
“會是他嗎?”
檔案并不厚,只有寥寥不到十頁的內容,卻讓少年的心震駭難言,不知為何,少年不自覺的將檔案中的這個仙人與記憶中的那個人聯系到了一起。
所思不得結果,少年微微搖了搖頭,便沒有再去多想,將檔案袋中一個老式的迷你播放器,里面有著一卷磁帶,以及兩張照片輕輕倒了出來。
微皺著眉宇,少年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的按下了播放鍵,同時將兩張照片擺放在了眼前,就在播放器中傳出兩聲晦澀玄奧的音節時,一道清脆如鈴的驚訝聲回響在少年的腦海中。
“天吶…”
少年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顯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嘆了口氣少年看著兩張來自未來的照片無奈的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在我的身體里?還有你知道這照片中是什么?”
“仙哥哥…嗚嗚嗚…仙哥哥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嗚嗚嗚…”腦海中,那道清脆如鈴的聲音微微一滯后,突兀的哭泣了起來,哭聲中盈滿了驚喜。
這一刻少年懵然不知所措中悔恨的淚水滑落干癟的臉頰…
少年名叫胡銘仙,今年剛滿15歲,是縣內有名的學霸,是父母老師眼中的最懂事的孩子,是同學眼中最陽光、最勤奮好學的榜樣,更是以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最好的高中,而且還在去年暑假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同是學霸的校花的情書。
就在同學羨慕打趣胡銘仙即將開始一段浪漫幸福的高中生活時,這一切都在一年前徹底的改變了。
每年暑假胡銘仙都會跟父母一起外出旅游,這已經是他們家的慣例了,也就是在去年高一的暑假前往京海市旅游中,一場車禍帶走了父母的生命。
當時改裝的大號黑色皮卡被后方追逐的車輛撞到了車尾,導致整個車身翻了過來在空中砸向人群,父母不顧一切的把身邊的人推開,而后剎那間,連同胡銘仙的雙腿,兩人被壓在車下滑行了很遠,飛射而出的車窗玻璃碎塊貫胸而過的將胡銘仙釘在地上,全身上下更是扎了不知道多少玻璃碎片。
生命力急劇流失的剎那,胡銘仙感覺到體內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襲上心頭,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在那一刻,他的心臟似乎什么東西包裹住了一般,正因此,胡銘仙才沒有死去,也正因此,胡銘仙親眼看著父母死去,車下只有一支伸向他的手,那是母親的手。
被壓在車下的胡銘仙動彈不得,連眼珠都轉不動,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的那么看著…那一刻,他生不如死。
就在這時,皮卡的駕駛座上,一條臂膀耷拉了下來落在他的視線中,那是一道‘黑色火焰包裹的血色骷髏頭’的紋身…這是胡銘仙從肇事者身上得到的唯一一條信息,他不確定這到紋身到底有什么意義,但卻牢牢地記住了。
透過耷拉的臂膀,在街道的另一邊,視線中,白色皮鞋和白色西裝褲如標桿般靜靜的立在那里,在此時人流攢動的混亂現場顯得那般突兀,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看,只知道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刻,那人主動蹲下迎上了他的目光,笑了一下…
然后,視線一片黑暗。
在胡銘仙醒來后,醫生曾建議他進行截肢手術并裝上假肢,還是可以勉強行走的,但是他拒絕了,沒有理由的拒絕了,就連在肉里面已經粉碎成渣的骨頭都拒絕取出。
這樣的后果就是雙腿每時每刻都爆發著讓人絕望的疼痛,他咬著牙,一聲不吭,疼到眼睜不開,淚水依舊順著眼角滑落,就這樣扛著,直到昏厥,因為只有這樣,他才知道自己還活著,才能讓自己不被生活麻木,才能時刻去想念父母。
似是回憶又牽引起了雙腿的無邊痛苦,冷汗滴滴落下,胡銘仙緊閉著雙眸咬著牙強撐著不讓自己再昏厥過去,就在這時自胡銘仙丹田內,一顆拇指大小的混混蒙蒙的氣壯球體緩緩飄出,然后慢慢擴展開來,像是蠶繭一般將他包裹了起來。
這股混蒙的氣體不斷的在胡銘仙身體中進進出出,似乎是在滋養著他的身體,滋養著他的血與骨,也在緩解著他雙腿的疼痛。
仿佛是有自我意識般,這道混蒙的氣體幻化出一只小手的模樣,輕輕地的撫摸著胡銘仙的臉龐,有一種切身的無奈和心疼的情感彌漫而出,如果不是胡銘仙潛意識的拒絕,她能夠在幾個呼吸間讓他的雙腿恢復如初,包括他全身留下來的數十道貫穿疤痕。
可是她知道,這些都是他活下去的理由,至少在他徹底走出內心的絕望之前,徹底承認她的存在之前,她不能那么做,也不敢那么做。
混蒙的光繭中,胡銘仙只感渾身一陣清涼,舒泰無比,緊皺的眉宇不知不覺的松了開來,他知道,能在那場車禍中活下來,甚至粉碎的雙腿沒有壞死波及全身,讓他沒有真正疼的死過去,這一切都要歸功于這道混蒙的氣體。
可是,胡銘仙心中無法原諒自己,這一年中,他將自己封鎖在了內心的世界中…
大概是在剛上初中那會,胡銘仙就察覺到了體內的異樣,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因為害怕以及怕父母擔心,加之并沒有出現什么不好的反應,他就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甚至本身也選擇性的遺忘這件事,以及抵觸這種變化的存在。
而今,胡銘仙真真切切的后悔著,如果當時能夠早點掌握了這股力量,是不是在那場車禍中能夠救得父母一命,只是這世上哪有如果,也沒有后悔藥。
收起思緒,胡銘仙努力的讓自己平復翻滾的心境,緩緩開口再次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
“咔擦!”
然而,沒等這道清脆如鈴的聲音回答時,自胡銘仙身后的客廳中傳來了一道輕微的破裂聲,便見沙發前的空間如同破裂的鏡子般崩碎了開來,化作了一道兩人高的空間裂縫,隨即一道身著白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混沌本源珠!居然誕生了完美的自我意識…果然這一脈的人做出的任何一件事都是那么的讓人驚嘆!”一聲帶著輕笑的低語清晰的傳進了胡銘仙的耳中。
霎時間,那道混蒙氣體仿佛炸毛的貓咪般瞬間凝聚成一柄混蒙的氣態長刀,無比警惕地‘盯著’角落里那個如鬼魅般漸漸顯現出身形的西裝革履的男人,在這個男人身上,這道混蒙的氣體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即便身為混沌本源珠的她,以她現在這種狀態,如果這個男人想要鎮壓她的話,她將毫無反抗之力。
看著那個少年無比鎮定從容的看著自己,男人淡定一笑,半抬起雙手對混沌本源珠說道:“不用緊張,我對銘仙并無惡意,相反此次前來,也是為幫他而來,我想你也希望他能夠盡早走出內心的世界吧。
更何況,你僅僅只是剛剛誕生出自我意識,他也未入修行一道,更重要的是銘仙還沒有承認過你的存在,所以你的力量弱小的可憐,能保他一命已是極限,我若要害他,你和他都絕無任何反抗的機會。”
雖然她沒有人形,也看不出表情,但是混沌本源珠確實表達出了一種猶豫的情感,只是她并沒有收起氣態長刀,或者說收起她自己,似乎在確定這個男人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又或者做好了‘即便反抗不了,也決不允許仙哥哥受到傷害’的打算。
“你就是那個墜仙,江南天吧。”
淡淡一語,胡銘仙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微微轉過頭看向了滿是繁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