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不同的奴十三,讓踏步而來的奴佑神色略微一滯。
但隨后他便以為,可能這小子的腦殼兒有點問題,不知道害怕。畢竟在奴窟里智力和身軀有障礙的,不在少數。
更何況,此時令奴佑憤怒的源泉不在奴十三身上,而是那個黑瘦奴隸。于是他準備與之擦肩而過,徑直走向黑奴。
別看黑奴方才大吼大叫,一幅血氣方剛的模樣,但此刻見奴佑走來,卻也不由自主地畏怯了。早已冷汗岑岑,腳步向后撤。
但心頭的那股子氣概,又迫使其緊咬牙關,誓死不逃。
他緊握雙拳高聲怒吼道,:“我只是說出正當訴求!你們不能殺我!這不公平!!!”
“公平么?”
奴佑森然冷笑,:“那種東西,你還是去跟閻羅王要吧。”
說著,他掠過奴十三,向黑奴一步踏去!
“大人且慢動手。”
“嗯?!”
正準備揮拳,要將那顆黑腦袋暴擊成肉醬之際,身后響起那道話語。
其聲沙啞低沉,平穩而清晰地傳入奴佑耳中。
他只好轉回頭去看。
說話的,卻原來是自己誤認為腦子有問題的那個青年。
奴佑神情冷漠地盯著奴十三那張面向自己的臉,沉聲言道,:“我還當你是個白癡呢…看來不是…你也想當出頭鳥么?!”
奴十三咧開嘴巴,沙啞低笑,應道,:“大人誤會了,小的不想做出頭鳥。只是略有幾句可能會干系到您前途的話語,不吐不快。”
“…干系我的前途?”奴佑蹙眉。
隨即嘴角上揚勾起一抹譏諷,:“你在說瘋話么?”
奴十三依然神色淡然平靜,一幅好像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兒。他微微地自嘲一笑,言道,:“在大智大勇的兩位大人面前,我們這群掙扎于奴窟里頭的家伙們,的確跟瘋子和傻子沒什么區別…”
奴佑一怔,隨即哈哈一笑。
“有點兒意思!”
奴十三的自嘲,加上一句奉承的話兒,讓奴佑的臉色有所緩和。
此刻,后頭的黑黑瘦奴隸也舒了口氣。暗想,:“看來,暫時得救了呢…”他向奴十三,投去了目光。
奴佑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獨特的青年,開口說道,:“就姑且聽一聽你的瘋話吧!但是,倘若你那張狗嘴里吐不出根兒好象牙來,會死的很難看!”
奴十三言道,:“在這之前,我想先問大人您一個問題。”
奴佑雙手交叉在胸前,撇了撇嘴唇兒看著他,:“好啊,你問吧。”
“您知道,您二位大人對于我等來說象征著什么嗎?”
“象征什么?”
“象征著暗夜里的一輪皓月!是救世之主!帶來了光明和希望!”
奴佑咧嘴大笑,:“你還挺會拍馬屁呢!…繼續說下去。”
沉默了會兒后,奴十三再次開口言道,:“大人應該對奴窟里的一切都很了解吧,因為您也是從這里走出去的呀…”
聽了奴十三的話,奴佑頓時有些恍惚。
因為這話兒勾起了他的一些記憶。
不錯,他也是從奴隸之中走出來的。
不過,那已經是二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至暗過往。
所以,凡是經歷過奴隸生活的第一代奴兵,一旦有了子嗣,就會拼盡全力的獲得修煉資源培養自己的孩子,目的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回到這里來。
奴佑和奴塵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奴佑是個兒子,名叫奴佑天。奴塵是個女兒,名叫奴塵芝。
他們打算結為兒女親家,平日里關系很好。
二代奴兵或奴婢的名字里都有父輩名字的影子,假如奴佑的兒子奴佑天又有了子嗣,名字會取做奴天什么的。
這樣做的目的,能夠起到凝聚宗族血親的作用,一代代的開枝散葉,壯大家族。
實際上,從二三百年前,奴兵們就開始世襲了。他們的后代里有的成為奴衛,有的甚至成為了奴將,關系盤根錯節,一代一代的霸占著奴兵的名額,壓縮著奴窟中奴隸們,本就不多的生存空間。
此刻,奴十三的話勾起了奴佑的那段回憶,那部分回憶既令他恍惚,又令他心煩生氣。
臉色不由得又冷了下來,“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奴十三面色依舊平靜而清冷。
“我想說的是。假如兩位大人不再是帶給我們希望的救世主,不再是帶給我們光明的那輪皓月!我們還對這世間有什么可留戀的呢?每天為了那包冷飯而辛苦做工,有又什么意義呢?倒不如…就坐在這里,一直到死吧!”
說著,他盤膝坐在了地上。
這一幕被奴佑身后的黑瘦奴隸看的真切,對奴十三的話語,同樣聽的真切。
也是心靈聰慧之人,此時立刻心領神會。
他急轉身面向四周圍觀的奴隸,高聲叫道,:“這位小兄弟說的對呀!如果沒有了今天的的奴兵選拔,我們憑什么還給他們賣命?不如都坐下來等死!”
言罷,他呼的一聲蹲下來,學著奴十三的樣兒,盤腿坐在了地上。
奴佑蹙著眉頭轉回身向黑奴看去。
然而接下來,他的目光又不得不移向了別處。
因為,對立的情緒很快在四周奴隸們之中傳遞開來。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紛紛盤膝而坐。
最后,漫山遍野的奴隸,竟都坐了下來!
奴佑看著這一切,怒極而笑。
“好哇!你們這是要造反的節奏啊!”
這個場景讓帳篷前站立的奴塵,也覺得不太妙了,于是他走向即將發飆的奴佑。
在經過盤膝坐地的奴十三之時,奴塵俯看了他一眼,嘴角兒露出一抹玩味兒的微笑。
而后,奴塵走近奴佑,說道“佑大哥先息怒。”
奴佑憤憤地道,:“這幫家伙!居然敢蹬鼻子上臉!…”
奴塵湊近一點,壓低了聲音言道,:“這件事可不能鬧得太大了…如果真的讓這幫奴隸罷了工,恐怕會讓上頭的人追究,到時候不好收場,麻煩的還是我們倆!”
奴佑皺眉,低聲問,:“那你說怎么辦?如果真的把剩下的奴隸都選拔一邊,恐怕得熬到明天呢!”
奴塵道,:“全部選拔一遍倒也不必。其實仙人們設立這么個選拔日,也就是為了安撫一下奴隸們。就一天,夠干嘛的?走走過場而已。”
奴佑此刻心煩意亂,:“這也不行,那也妥…究竟如何是好?”
“佑大哥不要著急,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奴佑只好點點頭,氣呼呼地走回帳篷前的椅子上坐下了。還真的當起了甩手掌柜。
此刻,奴塵環望了一眼山崗前盤膝靜坐的奴眾 口唇之間勾起一抹極度輕蔑的冷笑。
緊接著這抹冷笑就迅速擴大成大笑,最終演變成了震耳欲聾的狂笑!
這笑聲讓眾奴心慌意亂,奴十三也不禁蹙起眉頭。
黑瘦奴隸則高聲大叫。
“有什么好笑的?!”
奴塵似乎并沒有將黑奴的無禮放在眼里。
他漸漸收斂住了狂笑,但面容上的那抹譏諷,卻絲毫未減。
“我笑你等太天真!…想用這種方式來要挾我們,是么?…這簡直天真的很吶!!!…”
不知何故,奴塵卻冷冷得瞥了一眼奴十三。之后,譏諷道,:“你們以為自己算哪棵蔥?!”
一邊徐徐地開口問,一邊閑庭邁步,走在奴隸們之間。
“知道離陽大陸上有多少奴隸么?”
雖然在發朗聲問。
但奴塵根本就沒指望有人能夠回答自己。
“簡直多如牛毛!數都數不盡!”
他自個一邊走,一邊自顧自地回答著自己的問題。
與此同時,一對三角眼眸在身邊兒每一個奴隸臉上,掃過去。
不久,便站定了腳步,突然抬高嗓門兒向眾奴言道:“所以!你們倘若膽敢選擇罷工,那么就再也沒有了活著的價值!…不過不用擔心,將來會有千千萬萬個奴隸前來代替!”
奴塵森然冷笑,:“到時候,你們這群家伙的下場,就只有被趕盡殺絕一途而已!”
一席話,就如同三九天的寒風,吹的眾奴隸瑟瑟發抖。
現場鴉雀無聲。
黑瘦奴隸暗自咬牙切齒。
奴十三則目露寒芒。
…斬盡殺絕么?
他們深知,奴兵此言可并非玩笑話兒!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屠夫,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來!
此刻的奴塵,面龐陰冷。
良久之后,他踏步走到黑奴面前,俯視之,譏誚地問道:“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呢?就打賭現在其他山脈奴窟里的選拔,結束沒結束。怎么樣?敢不敢賭?”
黑奴咬著牙,仰視著奴塵。
但最終,還是沒敢開口應承。
正所謂,天下的烏鴉一般黑,說不定其他奴窟的選拔,結束的比這里還要早…
見狀,奴塵冷笑。
“如果你還不服氣,要拿什么‘太陽沒下山,我們草草結束選拔’這種事情狀告仙主,那你就盡管去就好了,沒有人攔著。看看最終能不能見到仙主大人!”
黑奴依舊不敢吭聲。
奴塵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他輕哼一聲轉身緩步走去。
但行不數步卻又轉回身。
似乎是輕輕吐出來一口濁氣,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環看四周,朗聲道,:“其實,我奴塵也并非鐵石心腸之人。曾經同樣是從奴窟里爬出去的,深知當奴隸的苦…所以,雖然現在太陽下山了,選拔任務已經結束…但我依然想給,有本事的人一個機會!”
言罷,奴塵看了看黑奴,又看了看盤膝而坐的奴十三,說道,:“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通過選拔,因此只能提高門檻!假如有誰能夠一次舉起兩千斤,本大人便可破例將他的名字寫在卷軸上!”
此言一出,令眾奴面面相覷。
坐在后頭椅子上的奴佑卻忍不住笑了,暗想,:“要讓其知難而退…這奴塵果然有辦法!…”
此時黑瘦奴隸一聽,終于忍不住了。
他忽的一聲站起來,對奴塵大叫,:“怎么可能有人能舉起兩千斤?!你這是故意刁難!!”
奴塵聞言冷笑。
“你是說,沒人能舉起來么?…”
冷笑罷,他轉身走向那對石鎖。
“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吧。”
奴十三從盤膝之中站起來看了過去。
周圍的眾奴也都起身,默默地注視。
奴塵走在石鎖之前,既不彎腰,也懶得下蹲。
突然,他左腳勾起左邊的石鎖,向上一提。像拋繡球一樣,踢了起來!
石鎖飛上天空,又從天際下落。
“砰!!”
一聲巨響 石鎖砸在其左肩。
然而!卻似乎沒有傷及奴塵一絲一毫!
就像砸在一塊鐵錠子上似的,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石鎖落肩之后,他用左手扣住。
然后右腳以同樣的方法,勾起右邊的石鎖,使之落在右肩,然后用右手扣住。
這一剎那,奴塵雙肩擔雙鎖!
但是其身形,卻依舊挺拔如松。
此幕看得眾奴,目瞪口呆。
奴十三臉色難看。
“這…就是奴兵的力量么?…果然厲害!…”
奴塵雙臂托舉著雙石,向后輕輕一拋。石鎖墜落,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