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漸漸吞沒了月亮,在距離龍虎山不遠的無蚊村,北側最大的房子,還亮著燈。
這房子院落寬敞,中央種著一株杏樹,旁邊的圍墻栽著黃瓜和青菜。在西側的圍墻邊上,有兩套打磨的光滑的石桌石凳,供人在此飲酒坐席。
此時石桌上擺放著花生米和鴨鎖骨等下酒菜,旁邊放著一壺酒和兩個酒盅,兩側坐著一個中年人和一個老者。
中年人將酒盅斟滿,遞給老者:“老爺子,聽說…洲湖村那邊有動靜?”
“船屋哪年沒動靜?”老村長捋了捋胡子,幽幽道:“別去管這件事,龍虎山周圍的村子都有問題。要他們有本事找到,就得認。”
中年人還想說什么,村長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磨磨蹭蹭干嘛?趕緊滾回去!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
中年男子苦笑著離開了,村長端起酒盅喝了一口。院落中只剩下他一個人,不知何時,屋外蟬鳴蛙叫漸漸小了下去。院子中一片寂靜。村長狠狠抿了口酒,喃喃道:“也是真不讓人省心…”
話音剛落,他放在桌子上的左手突的一抖,石桌上成堆的骨頭如雨一般激射八方!透過月光的樹蔭下,一個斑駁不定的紙人在陰影中站了起來。就在他動手的剎那,原本空無一人的右側煙霧蕩漾,一只干枯蒼老的手掌猛然從空氣中伸出,握拳為爪,迎著他肩膀抓了過去!
“好膽!”村長怒極反笑,放在桌邊的短杖一抖,一道雪亮的刀刃突然從前端彈出,刀刃猛地斬向手掌。
這一下太過突然,干枯的利爪瞬間被刀刃斬中,老村長面上笑容卻瞬間凝滯。短杖前方的刀刃,并沒有感到切割觸碰物體的阻力。那干枯的手掌在刀刃斬入的瞬間,竟化為一只只烏鴉,飛快的向著四面八方離去。
這是…地馬!
沒用請神咒發動的地馬!
老村長面色瞬間凝重,一只只烏鴉飛快穿行天空,一陣“呱呱”的怪叫聲中,無數羽毛頃刻間從天而降。他雙手緊握短杖,層層疊疊的棍影籠罩周身,舞得水潑不進。那根根羽毛時疏時密,波動不止,老村長手中的長棍卻一刻不敢停歇,如此高速的舞動下,他的體能不可避免的下滑,密集的棍影也隨之出現疏漏。
噗嗤!一根羽毛插入他肩膀,一股麻痹之感升起,舞動的雙手再度慢了一分。數根羽毛趁機透過棍影,紛紛插入他的身軀。
“好烈的麻藥…”
他咬著牙,但卻提不起精神,棍影形成的帷幕也在瞬間散去,身子踉蹌一下,頓時感覺一道人影出現在身后。
就是現在!
老村長眼中厲色一閃,伸長的棍子猛然向后刺出,然而就在同時他只覺得雙手一麻,立時握不住棍棒。
當啷!
棍子落在地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處,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都上了年紀了,脾氣就不要太火爆了,這樣對你我都好,你說呢?”
老村長感受肩膀上手掌的力道,深吸口氣:“龍天圣?”
“無蚊村果然不是之前那幾個消息閉塞的村子。”站在后面的龍天圣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所以說,閉門造車是不可取的。我的來意許村長應該清楚吧?”
那幾個村子?
老村長心頭一沉,目光掃向龍虎山方向:“你敢在這里下手?”
“無蚊村終究不是龍虎山。”龍天圣長須隨著夜風微微搖擺,面色平靜:“他不會在這,我本來就是一個逃犯,做出任何事不都是合理的嗎?”
“人老了,還是要聽勸的,不然…”
話語尾音拉長,小院的四角突兀的出現了四個黑衣人。他們身上帶著刀刃,渾身透著一股殺氣,顯然手上曾有多條人命。
老村長心越發的下沉,他知道這是威脅,面上神色微微變換,片刻后艱難的點了點頭:“好…”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龍天圣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拍著村長的肩膀,一起走到了屋內。
半晌之后,一行人離開無蚊村。
抱著刀,穿著黑衣的男子走到龍天圣身邊,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龍先生,為什么不…”
“我還不想現在死。”龍天圣瞥了他一眼:“村長若是死了,很可能引得徐真人下山,那位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你我現在能承受的。以龍虎山和這些村子的關系,今晚做的這些還傳不到他耳中。”
“記住,不要去干多余的事。壞了計劃,誰都救不了你!”
洲湖村船屋附近,一間間帳篷搭起,電線接入,讓這一片變得燈火通明。
一隊隊穿著防護服的士兵們巡邏,研究人員們不斷的整理著今天的收獲和種種數據,并開始根據文獻查找分析。雖然這里比不上云夢澤,但一些發現同樣驚人。
中央帳篷中。
“賈湖刻符已經傳給了局里,應該很快就能破譯出來,畢竟上面的內容并不多。”一個研究員匆忙的走來,又拿出了一沓文件,遞了過去:“這是關于那面斷崖上眼球懸棺的各個角度照片。”
“辛苦了。”張元清接了過來,目光落在上面,隨后翻開封面。
哪怕早就看過多遍,哪怕心中有了準備,但再次被成千上萬的眼球凝實,她還是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
忍著心中不由泛起的恐懼,她仔細的觀看每一張照片,從各個角度觀察這巖壁的不同。
半晌后。
張元清將手中的文件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雙眼中彌漫著縷縷血絲,一雙手按在桌子上竟還在不斷的顫抖。她咬了咬牙,坐直身子,撥通通訊器:“郭先生,麻煩你過來一趟。”
郭先生匆忙走來,看到張元清的樣子吃了一驚:“你這是?”
張元清吐出口氣,這一會她的狀態已經比之前好上不少,指了指那一沓文件,伸手將一旁的筆記本遞了過去:“剛才我在看這些圖案,這是我記錄的觀看時感受。”
郭先生接過筆記本,打開之后雙眼不由一凝:
“觀看01圖像時,心中有微弱恐懼情緒出現。”
“觀看04圖像三分鐘,出現心慌的狀態。”
“觀看07圖像兩分鐘,出現明顯的疲憊感。”
“觀看…”
上面的字跡發顫,有的都有些模糊,可想而知下筆者當時的狀態,他看了眼張元清,眼中多了一份敬重。拿起旁邊那一沓文件,看了幾眼后道:
“張教授,我可以確認,那巖壁上的圖案帶有強烈的心理暗示。”
“當用相片圖片將巖壁上的圖案以特定的角度距離拍下后,那種暗示的程度會更加的劇烈。”
“你應該知道,一些特殊的圖案是會加重人的負面情緒,甚至可以引導心情抑郁的人自殺。”
張元清點頭,視覺殺人,聽覺殺人雖然很少,但確實是存在的。網上流傳的黑色星期天就屬于聽覺殺人類型,這些都是對人的負面情緒進行誘導放大。
“這斷崖也是同樣的道理,只是更加強烈。”
“是因為那些眼球?”張元清回想著自己剛剛的經歷,不由問道。
“對。”郭先生點頭:“人類的基因對眼球本身就有恐懼的的本能,更何況那巖壁用了蒙娜麗莎效應,產生所有眼球都盯著你的錯覺,這對情緒的沖擊會數倍的提升。”
“加上圖片照片的清晰度和不同角度的不同效果,仔細觀察下,對人的沖擊會更強烈。我之前翻閱了大量的資料文獻,發現蠻荒時代確實是有類似的儀式。”
“但這樣的儀式不是給人用的。”
“不是給人?”張元清先是一愣,隨后露出恍然:“難道…是給神用的?”
“不錯,就是給神用的!”郭先生點頭,走到帳篷門前:“這儀式不僅是給神用的,甚至是對神進行詛咒,進行鎮壓的!在遠古,只有敵對部落的神明會享受這樣的待遇。”
“這是瀆神的儀式!”
瀆神的儀式!?
張元清心中一振:“難道說,那口井的下方,是一個瀆神儀式的場地?”
“目前看來是的,而且只是一部分。”
“一部分?”
“對,這個儀式,在遠古對應人的五官。”郭先生轉過身道:“一對眼睛,一雙耳朵,一個鼻子,一個嘴巴。這里只是眼睛中的一只而已。”
“而且你看…”郭先生抽出一個遠視角的照片:“這些眼睛的匯聚在一起,又是一只巨眼,還是一只左眼。”
“有了左眼,自然是應該有右眼…”張元清神色微動,立刻操作電腦,調出江西地區的地圖:“如果洲湖村這里是左眼,那么右眼所在的位置…”
電腦瞬間計算好了對應位置,其中一個,赫然便是無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