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和方子安說了幾句話之后,鄭老八抱著兩個大西瓜回來了。
“各位,我說到做到,給各位買來了西瓜。適才那賣瓜的說他家中還有許多西瓜,我便想,大伙兒都挺辛苦的,天氣又這么熱,于是索性便買多些送回去,大伙兒都能吃得到。我又怕你們說我拍馬屁,便沒敢吱聲。幾位,我想將西瓜送回住處的客棧,跟秦總管說是我們大伙兒一起出錢買的,這樣你們該不會認為我是拍秦總管的馬屁吧。”
眾人有些訝異,心里也有些高興。這鄭老八平日摳門的要命,今日居然如此大度,做人也做的漂亮,真是出乎眾人的意外。
“這怎么好意思?老八,咱們這不是貪了你的功么?吃幾片西瓜便好,怎好搶了你的風頭。”眾人紛紛道。
鄭老八笑道:“這算什么功?我擅自離開這里,也是不應該的。幾位還得多包涵才是。所以還是以我們幾個的名義送瓜回去,這樣也好些。”
那幾人呵呵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既如此,那便這樣吧。你去送瓜,快去快回便是,這里我們盯著便是。”
鄭老八連連點頭,笑瞇瞇的轉身離去。監視張家宅子的那幾人也顧不得他了,湊到一起開瓢吃瓜,開心不已。
鄭老八帶路,方子安挑著兩大筐西瓜往中街江城客棧方向而去。路上雖有關卡,但鄭老八亮出腰牌,那些本地的衙役和捕快也不敢攔阻,所以一路綠燈。
快要到江城客棧的時候,鄭老八終于忍不住低聲道:“方公子,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你該不會是要一個人去對付秦總管帶來的所有人吧。我著實擔心的很。”
方子安被西瓜擔子壓得滿頭大汗,一邊抹著汗一邊低聲道:“你莫要管。我自有道理。一會兒你聽我吩咐行事便是。你放心,我當然不會去找死。只是去瞧瞧。”
鄭老八甚是無語,知道方子安也不肯告訴自己他的想法,只得無奈閉嘴。
兩人來到江城客棧門口,兩名護衛在門口溜達,看見鄭老八回來,笑著上前道:“鄭老八,又偷懶啊。”
鄭老八指著身后的西瓜筐道:“說的什么話?遇到一賣瓜的,西瓜又大又甜,便想著買回來給大伙兒消消暑。大伙兒這兩天都挺辛苦的。”
兩名護衛也看到了兩大筐西瓜,歡喜的合不攏嘴,挑指贊道:“不錯,鄭老八,這是你干過的最靠譜的一件事了。這大西瓜,留一個下來給我哥倆先嘗嘗鮮。”
說著話,兩人便來到筐邊敲敲打打起來。
鄭老八剛要答應,方子安笑道:“那可不成,還沒給銀子呢,還沒過秤呢。”
兩名護衛愣了愣,鄭老八見狀笑道:“二位兄弟莫急,這么多瓜,人人有份。再說了,秦總管還沒嘗,咱們便先吃,怕是有些不妥。”
兩名護衛聽了這話,倒是心里有些犯怵。秦祿派頭足,要面子,喜怒無常,可不能得罪他。在這些小事上惹了他可沒必要。
“罷了罷了,他娘的,吃個破西瓜這么多事。進去吧。”兩人發著牢騷道。
鄭老八也不多爭辯,手一揮,帶著方子安進了江城客棧大院之中。
江城客棧是蕪湖縣數一數二的大客棧,客棧正房是兩層樓房,帶著前后大院,客房數十間,可容納五六十人同時住店。方子安快速的打量了前院的情形,目光落到西側的馬棚處。馬棚里拴著十幾匹馬兒,還有許多空槽位。有幾名護衛在給馬兒洗涮身體,整理鞍轡。鄭老八說他們是全部騎馬從陸路趕來的,由此可得到證明。棚里只有十幾匹馬兒,剩下的應該是護衛騎著出去在城里去了。
客棧的大堂里,有人坐在堂中喝茶說話。方子安一眼便認出了坐在一張椅子上正指手畫腳說話的秦祿,旁邊坐著兩個身材魁偉的大漢,看不清面容。他們身上居然穿著皮盔甲模樣的裝備。裸露出來的壯碩的胳膊上肌肉糾結,令人生怖。
兩人走到大堂廊下,秦祿發現了鄭老八,大聲叫道:“鄭老八,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在監視那宅院么?”
鄭老八忙快步走了進去,賠笑道:“秦總管,小的是送瓜回來的。我們幾個是在守著那宅子,有個賣瓜的從那兒經過,我們見這西瓜很不錯,便買了下來送回來給眾兄弟嘗嘗,解解暑。”
秦祿哦了一聲,點頭道:“不錯,有心了。放著吧。”
鄭老八答應了一聲,轉身往廳外走。坐在秦祿身邊的一名眉角帶著一條傷疤的大漢卻笑道:“西瓜?好東西啊。這鬼天氣熱出鳥來了。吃口西瓜定然舒坦。我瞧瞧西瓜好不好。”
說著話,那漢子便站起身來往門口走,秦祿和另外一名大漢也笑著起身走到門口來。看見兩大框又大又圓的碧油油的大西瓜,三人都贊嘆了起來。
“嗬,看起來真不錯。京城的西瓜也未見的比這西瓜大。”秦祿笑道。
“那是當然,這可是小人全家侍奉了幾個月的咱們蕪湖本地西瓜。皮薄籽少,瓤沙汁甜,保管你們滿意。”方子安拿著草帽扇著風說道。
“嘗嘗鮮,先吃一個。”疤臉漢子身處蒲扇大的大手敲打著一只西瓜,笑道。
“褚兄弟想吃,咱們便切一個。瞧瞧這廝是不是吹牛。”秦祿笑道。
疤臉漢子捧起一只大西瓜來,方子安忙道:“幾位官人,莫怪小人沒提醒幾位官人,這可是太陽曬過的熱瓜,現在可不能吃。滋味差了許多不說,吃了熱瓜會鬧肚子的。得用井水鎮了,這時候鎮到天黑那時候便差不多了,整個瓜心也涼透了。那時候再吃,滋味好的很。”
“啊?”疤臉大漢愣住了,啐了口道:“他娘的,還這么麻煩。不過這瓜確實熱乎乎的,想來里邊也不涼快,恐怕不解暑。”
秦祿笑道:“那便打了井水鎮著,等晚上再吃。兄弟們都回來之后一起消消暑也好。吃了鬧肚子那可不好。”
疤臉大漢放下西瓜道:“只好如此了。”
秦祿道:“鄭老八,帶著這賣瓜的去后院井邊打水,讓他給咱們鎮了瓜去。”
鄭老八忙答應了,催促方子安挑著擔子跟自己往后院走。方子安挑起擔子剛要走,卻聽秦祿忽然叫道:“喂,賣瓜的,你給我站住。”
方子安心中一緊,神經立刻繃緊了。鄭老八更是嚇得臉色發白,手也微微的發抖,以為秦祿發現了方子安的身份。
方子安放下擔子,緩緩轉過身來,拱手道:“這位官人有何吩咐?”
秦祿皺眉盯著方子安,沉聲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處?”
方子安沉聲道:“小人李老八,家住城南十里莊。”
“赫赫,你也是老八,鄭老八,他跟你同名呢。”秦祿道。
鄭老八咧了咧嘴,沒發出聲音來。
“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有幾口人?”秦祿再問道。
“小人今年三十六,家里五口人,老母媳婦兒和一雙兒女。”方子安沉聲道。
“不錯,有兒有女,小日子的過的挺滋潤的。”秦祿道。
“托朝廷的福,對咱們老百姓還不錯,倒也能勉強糊口。”方子安道。
“嗯,懂得感恩朝廷,確實不錯。把手伸出來。”秦祿道。
“什么?”方子安楞道。
“我叫你伸出手來,沒聽見么?”秦祿冷聲道。
“哦哦,好好。”方子安忙答應著伸出手來。
“手掌心朝上。”秦祿喝道。
方子安慢慢翻轉手掌,秦祿盯著方子安的手掌心,手掌心里黑乎乎的,指根處幾塊老繭清晰可見。
“好大的膽子,找死。”秦祿忽然厲聲大喝,從腰間快速抽出腰刀來對著方子安的頭頂猛劈下來。
一旁的鄭老八嚇得臉色煞白,差點驚叫出聲。心中快速的想道:“遭了,遭了,被識破了。我該怎么辦?逃么?還是不逃?”
方子安頭皮發麻,秦祿猛然拔刀砍來的舉動讓方子安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突然間這廝便翻臉了,根本毫無征兆。方子安幾乎本能的便要用扁擔格擋,身子要躲閃。但是電光火石之間,他卻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沒有躲避這當頭的一刀,呆呆的站在那里神色驚愕的看著秦祿。直到那一刀臨頭,停在額頭前方的時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殺人了殺人了,救命救命啊!你們是什么人啊,我跟你們無冤無仇,怎么便要殺人。救命啊!”方子安驚慌失措的哭叫了起來。
秦祿呵呵一笑,還刀入鞘,大聲道:“李老八,跟你開個玩笑罷了。怎么這么經不起驚嚇?不要吵鬧,多給你銀子便是。諾,這一錠銀子賞你了。”
秦祿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丟在方子安的面前,轉頭對驚慌失措的鄭老八道:“鄭老八,帶著他去后院打水鎮西瓜去吧。呵呵呵。”
鄭老八驚魂未定,嗓子眼里干巴巴的吞著吐沫,不知道秦祿搞什么鬼。只得啞聲答應了,連聲催促方子安跟著自己走。方子安一把抓了銀子揣在懷里,挑起西瓜擔子歪歪扭扭的跟著鄭老八走了。似乎是被嚇的軟了腳。
“秦總管嚇唬這賣瓜的作甚?”疤臉漢子笑道。
秦祿笑道:“小心為上。這賣瓜的適才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有些懷疑。于是便試探了他。咱們要找的那個姓方的小子,可是詭計多端,武技高強之人。所以得小心些。”
疤臉漢子名叫褚長貴,他聽秦祿這么說,哈哈笑了起來道:“秦總管未免太過小心了,那廝有那么厲害么?撞到咱們手里,必要他知道厲害。”
秦祿擺擺手道:“那是自然,有褚兄弟和肖兄弟相助,只要找到那廝,他是必死的。嘿嘿,我也是有些太過小心了。”
另一位護衛名叫肖道光,他呵呵笑道:“秦總管確實太小心了,差點劈了那賣瓜的腦袋。那廝明顯不懂武功,木頭一般的等著被砍,都嚇傻了。我估計他都尿褲子了。若是稍有武技之人,必然本能的躲避的。這人跟個呆頭鵝似的,哈哈哈。”
秦祿哈哈大笑道:“可不是,若不是我手上有些功夫,收的住刀的話,便給他開了瓢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