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聽明白了么?若是沒聽明白,我可以用紙筆畫出來,便于理解。”方子安道。
“明白了明白了。哎呦,妹夫啊,你可真是有本事啊。這么轉了一轉,便已經想到這么多的法子了啊。了不得。不過…你說了這么一大堆,那可是要花大力氣大量人力才能完成的啊。這得要花多少時間才成。”張敵萬道。
方子安道:“那要看你能動員多少人來參與了。若是有個幾千人手集中開始,我估摸著到三個月可以初見成效吧。但不管時間多久,你只要打算長久的堅持在太行山中,這些事便值得做,也必須要做。”
張敵萬沉吟道:“好,我便照你說的去干。只要能讓我忠義軍扎根于此,能不被困死,便值得去做。我只是擔心兄弟們會有意見。我叫他們去殺敵,他們沒話說。叫他們挖地開渠,他們恐怕不太高興。”
方子安笑道:“道理講清楚,沒人會反對的。忠義軍現在的情形,大伙兒難道心里沒數么?他們吃得了苦,但最怕的是你拿不出主意,對未來迷茫,沒有希望。只需講清楚道理,讓他們知道這么做是為了忠義軍和山中百姓長期生存扎根于此,不怕金人的封鎖,他們又怎么會反對?”
張若梅點頭道:“是啊,哥哥,不要有那么多顧慮,我們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已然沒有退路。咱們必須想辦法活下去才成。再說了,咱們不止有忠義軍的兄弟們,還有山谷里的數千百姓呢。男女老少齊上陣,那也是好幾千人呢。咱們人手多的很,總好過窩在家里什么也不干,等死要強吧。”
張敵萬點頭稱是,握拳道:“說的是。明日我便動員。”
方子安笑道:“先別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說的這些事都是一時不能紓解你軍中困境的事情。就算按照我說的做好,也只是為了明年打算。眼下的困境怎么辦?你們儲備的糧草根本不夠。我聽說忠義軍士兵一天只吃一頓干的和一頓稀得,這天氣,吃這么點東西根本撐不住,更別說還要干體力活了。怎也要先解決眼下的問題,立刻改善吃飽肚子的問題。”
張敵萬攤手道:“怎么解決?就這么著,還未必熬到冰融雪化之時呢。”
方子安道:“想辦法啊,人是活的啊。首先,組織人手出營寨去山中打獵。這太行山中的野獸應該不少吧。熊狼鹿獐野豬兔子袍子野羊甚至是烏鴉老鼠,但凡身上有肉的,都能當做食糧。野地里還有野生的木薯山藥松子這些都是能吃的。山澗里的大湖里有魚有水獺這些東西都是可以網上來的。為何不組織人手去狩獵采集,卻在這里忍饑挨餓?派個數十只狩獵小隊出去,別的不說,弄回來幾十頭大獵物,便夠上上下下七八天都有肉吃,有骨頭湯喝。那便將極大振奮人心,緩解困境。”
張敵萬拍著大腿道:“對對對,得組織人去打獵。其實我一直想這么干了,但是擔心…人放出去,會出事。”
方子安苦笑道:“能出什么事兒?怕他們逃跑了么?那是因為沒希望才跑,還是那句話,道理講清楚了,誰會跑?能在這種情形下堅持留在忠義軍中的人,哪個不是到了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才會想著當逃兵?再說了,你不會分派你信得過的人出去做這些事么?比如臉上刺字的那些人,他們臉上刻著字,跑出去就是送死。再比如你原來帶出來的岳家軍士兵,他們都是你生死兄弟,自然不會逃走。”
張敵萬重重點頭道:“妹夫說的很是,我這是患得患失,卻沒了章程,我太蠢了。”
方子安擺手道:“不說這些。打獵采集的收獲畢竟不夠穩定,也許能收獲滿滿,但卻也有可能沒有很好的收獲。所以,還得必須出山買糧食。拿出你們所有的錢財來,出山采買糧食進山,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條此刻必須要做的事。”
張敵萬愕然道:“買糧?怎么買?銀子我軍中倒是有幾萬兩,但金人全面封鎖,怎么買糧?這可是金人的地盤。”
方子安苦笑道:“莫非你還打算跟金人買不成?向山外的百姓買啊。買他們養的雞鴨豬羊和多余的糧食,高價向他們買。或者是通過他們的手從城里買糧食出來。你們不能向金人買,但是尋常百姓是可以買到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別說百姓們愿意為你們去買糧食,便是金人商賈,只要給高價,那些商賈才不會管你們是誰呢。商賈逐利為先。銀子此刻在你們手里是不能吃不能喝的廢物,但到了他們手里那便是錢。你軍中所有的銀子全部拿出去買。怎也得買個上萬石糧食,幾千頭豬羊雞鴨回來。”
張敵萬咬牙點頭道:“好,好。說的很是。是的這么干。得派人出去跟山邊的村寨買糧食豬羊雞鴨。”
方子安道:“記住,是高價買,而且是自愿的,不能逼他們。更不能搶。要知道,忠義軍能不能活下去,很大程度便取決于他們。”
張敵萬點頭道:“那是當然,忠義軍之前是靠著中原百姓的大力支持,方有蓬勃之勢。如今還需要依靠著百姓才成。妹夫,你能給我出這么多的主意,說明你是真心為忠義軍著想,把我當一家人了。我代表忠義軍上下人等,對你表示謝意。讀過書的人,見識便是高一層。之前我對讀書人頗有偏見,這兩天聽了史大人和你的這些話,我似乎覺得自己見識太短了。甚是有被點醒的感覺。”
方子安笑道:“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作甚?再說了,就算你不是若梅的哥哥,我也會幫你們想辦法出主意的。畢竟咱們的敵人是金人和朝中奸佞之臣,那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張敵萬點頭道:“哎,我這里就缺你這樣能幫我想辦法拿主意的人。咱們這里的兄弟個個打仗殺敵內行,但是都是粗人,很多事糊里糊涂的。倘若妹夫你能留下來幫我,那可就太好了。”
方子安笑道:“兄長,留下來怕是不可能了,我肩負職責,必須要完成。兄長這里其實只要穩住軍心,解決實際的困難,渡過眼前的困境,便可立于不敗之地。待兵馬強壯,人心凝聚,再探知山外金兵的弱點,進行突然襲擊。找準機會咬他們幾口,采取神出鬼沒的游擊戰術,還是能打出忠義軍的威風的。但切記,不可正面交戰,不可高估自己的實力,搞硬碰硬。金人耗得起,忠義軍卻耗不起。”
張敵萬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啊,我之所以退守山中,便是想著整頓兵馬,采取你說的這種突襲戰術。哎,可惜了,你不能留下來幫我。當真不考慮考慮么?我可以讓你當忠義軍的首領,我聽你的也是可以的。”
張若梅在旁道:“哥哥,子安有自己的使命,別勉強他了。”
張敵萬咂嘴道:“說的也是。妹夫是朝廷探花郎,現在得朝廷重用,出使金國。怎肯留在這里吃苦。是我想多了。”
方子安搖頭道:“兄長,我可不是因為舍不得自己的官職和身份,也不是怕吃苦。其中原因…我也不妨坦誠告訴兄長,免得兄長誤解了我。事情是這樣的。”
當下方子安將出使的經過以及自己此來金國的目的跟張敵萬簡單的講述了一遍。事到如今,對張敵萬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張敵萬是絕對信得過的。
張敵萬聽完方子安的敘述,驚愕叫道:“妹夫,你怎么早不說?原來你和史大人是被老賊害了,故意送你們來金國送死的啊。你是將計就計,索性來冒險搜集老賊通敵的證據的啊。哎呀,這可錯怪你們了。之前還罵了史大人是去奴顏婢膝求饒的,這可是錯怪了他了。回頭得去向他道歉才是。”
方子安擺手道:“道歉倒也不必了,不必搞得滿城風雨。我的真實意圖是保密的,知道的人沒幾個。”
張若梅也道:“哥哥,不要那么大聲喧嚷。子安此行兇險之極,可萬萬不要張揚。”
張敵萬忙道:“對對對,我裝作不知道便是了。哎呦喂,原來是這么回事,真是叫我意外。可是妹夫,這事兒能辦的成么?上哪去找秦檜通敵的證據啊?既然秦檜和金人勾結要害你們,你們此去燕京不是自己找死么?”
方子安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雖然兇險,但也不得不去。兄長便不必為我們擔心了,我敢來,便自不怕兇險。倘若我成功了,秦檜老賊的末日便到了。倘若不成,我也未必便不能活著逃出來。總之,一切都有考量,不必擔心。咱們此刻還是談談這里的事情吧。”
張敵萬唏噓良久,心中對自己這個妹夫更深一層欽佩之意。自己在怨天尤人的時候,大宋朝廷里有妹夫這樣的人為了扳倒秦檜而舍身赴險,與之相比,自己該羞愧不如才是。
“兄長,我雖不能留下來幫你,但這些建議是我提出來的,我也會花些時間留在這里幫你。明日便是小年了,離新年也沒幾日了。這樣吧,我回去后稟報史大人,請求留在這里休整到新年過后再動身。這樣我便可以在這里多呆幾日,協助兄長將之前我們談的這些事都安排下去了。萬事開頭難,只要開了頭,事情便可以推進下去,我也可以放心的離開了。”方子安道。
“真的么?那可太好了。那簡直太好了。”張敵萬大喜叫道。
張若梅也歡喜不已,對方子安道:“多謝夫君,我替哥哥和忠義軍將士感謝你。”
方子安笑道:“你們兄妹謝來謝去的,這是把我當外人了么?都說了,不必這么客氣。兄長,咱們光顧著說話,都沒喝酒了。喝酒喝酒,順便商議一下怎么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