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入場,裴真真死死盯著周云,心中早已想好一大堆人道譴責的話。
可周云卻是淡然一笑,拱手道“短短兩個月已經達到凝氣十層,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他聽周云話中并無不敬之意,便回禮,道“你也一樣,距離筑基只剩一步之遙。”
周云微微搖頭,自嘲道“我這一步難于登天。”
他回想起那日在知世峰上,與孟翔的對話。
當他問起周云之事時,孟翔一臉的不屑,道 “那個周云不過是蒼生峰長老下山游歷時跟一個妓女生下的野種,周長老根本不想認他,修為再高有什么用?再說了那妓女一天接那么多客,誰知道是哪個男人的!”
他又問“周長老不想認還接回來干嘛?”
孟翔冷哼道“還不是那個妓女成天來鬧事,而且她還在凡間有點名聲,說是某個國家的第一名妓,直接殺了怕會影響我們蒼云派在凡人眼中的聲譽。”
這會周云所說的難于登天,應該說的是仙道筑基需要斬斷凡塵,而他根本忘不掉這段身世。
兩人相互行禮作揖后各自拔出仙劍。
周云的仙劍并不比裴真真那柄好上許多,頂多算得上珍品級別,此時在他的靈力加持下電流躥動。
裴真真冷笑一聲“看來藏劍閣那矮胖子也沒給你好臉色看呀。”
他也向自己的仙劍中施加土屬性法術,隨后一躍而起,想要快速拉近距離用劍術壓制。
周云看穿了他的計策,在自己身前一丈處立起一道雷網。
裴真真來不及剎車直接撞在了上面,滋滋滋一陣聲響后,散發出一股烤肉味來。
裴真真掐滅了頭發上的火星,憤憤道“遠程我也不怕你!”說罷,御物術控制仙劍極速飛向周云。
“雷斬!”周云劍指前方,劍尖發出一道閃雷,一聲轟鳴便將裴真真的仙劍劈成兩段。
“沒關系,我還有臉!”裴真真大吼一聲俯身沖向周云。
周云輕嘆道“可惜了,你只有臉。”仙劍電流涌動,數道閃雷向裴真真襲去。
又是滋滋滋的幾聲,裴真真被擊倒在地,除了臉之外烤得焦黑。
看臺上一陣哄笑,誰都沒有看好過裴真真,畢竟他對付孟翔都十分勉強,而周云打敗孟翔只用了一招。
周云俯視著他,眼中有絲同情之意,道“放棄吧,你我都戰勝不了命運,就像我無法筑基一樣,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勞。”
他顫巍巍挺起身來,面上竟帶著笑意,道“本來贏不贏你只是面子問題,可以非要跟我比慘,我可就真的要拼命了!”
“比慘?”周云包括看臺眾人都是一臉的茫然,薛無痕又提起了興趣,帶頭向裴真真喊道“快說說你的故事呀!”
頓時全場沸騰,大家開始起哄道“快說出來讓大家樂呵樂呵呀!”
周云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是一場正經決斗,對手卻開始辦起故事會來。
裴真真揮手示意讓眾人停下呼聲,隨后開始悠悠道來。
“我出生之時全國與我一般大的嬰兒都夭折了,算命的說我是天煞孤星,父母不信,第二天算命的也死了。”
看臺上眾人紛紛不信,還有人叫罵道“你這也太假了吧,忽悠誰呢!”
蒼生峰長老更是對無孤真人抱怨道“你這親傳弟子薛無痕就沒個正經的時候,主持比武有這么比的嗎!”
無孤真人一句“有本事你找個結丹來弟子主持!”把他生生懟了回去。
裴真真不在乎這些質疑,繼續講著。
“我家本來是以養殖家禽為生,生活算是不錯。有了我之后雞鴨全死了,就連鄰居老王家魚塘里的魚也死光了。后來我爹改行做了屠夫,雖不如從前勉強也過得下去。”
無孤真人怕他講個沒完,也不好掃了眾人興,便喊到“裴真真你長話短說!”
他深吸口氣,三天三夜的話壓縮到了幾句。
“我克死了爹娘和后來領養我的叔嬸,又克死了兩個收留我的師傅,期間克死了無數生靈我就不一一說了。”
場上一片噓聲,皆喊到故事編的不夠過癮,可周云能感覺到他所言非虛。
此刻,他眼前這個少年全身顫抖,雙眼血紅,殺氣騰騰。
周云輕嘆道“是經歷了多少磨難才讓他變得如此堅韌,竟然輕描淡寫的說出這般的慘劇。”
裴真真微閉雙目,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即使是這樣的我,還是遇到了很多值得銘記一生之人。”
他開始運起法決,使得靈氣在體內飛速運轉。
口中念道“如果仙道就是要讓忘記這一切才能前進,所謂仙人跟冷血動物有什么區別!”
說罷,丹田之內的所有靈氣全部升騰而起,那黑白兩色的靈氣之海也相互融合。
他的周圍開始卷起狂風,那巨量的靈氣逐漸溢出體外,強大到使得一丈內的空間都開始扭曲起來。
周云感知到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修為,十一層、十二層、十三…到了十五層停滯不前。
“他要沖擊筑基!”周云雙目圓瞪,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么巨量的靈力儲備,若不是有百年積累,就是把哪座仙山上的天材地寶吃了個空,即使那樣也無法再一瞬間爆發出來。
看臺上蒼生峰長老急呼道“周云你還在等什么!”
裴真真的表情痛苦無比,他的靈脈已在崩潰邊緣,如果再不得前進就要靈脈盡斷而亡。
可他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一聲竭力嘶吼“我可是要修成真仙的,怎么可能在此止步!”
周云望著他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蒼云派所在的山脈叢山峻嶺,地勢險峻。對于一般的壯年男子都是艱險異常。
有一對母子正候在山腳之下。
那名小男孩八歲左右,憤憤道“那人又不肯認我,我們為何非要求他收留!”
母親一襲淡妝,雖是臉色蒼白,微笑起來卻依然柔媚如水。
“他是你爹爹,哪有爹爹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那孩子垂下頭來,難受道“可那些人說你…”
母親微微搖首,略顯無奈“別人說什么不重要,你的爹爹是我的唯一。”
有一蒼生峰弟子御劍下山,將一堆錢財扔在女子面前,鄙夷道“快滾吧,這些錢夠你們這輩子的開銷了!”
母親挺直了身子,傲然道“請你把這些臭錢收回去,我們不是要飯的,來這只為見我孩子的父親!”
那弟子一臉的不耐煩“那你就在這等著吧,反正長老是不會來的!”
又過幾日,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
男孩抽泣道“娘我們回去吧,這些仙人都是冷血無情,哪會記得當日與你的種種。”
母親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勉強將上身撐起,嚴聲道“周云,你聽好了,我們在這并非是來奢求什么,只是要拿回你自己的東西。不管別人怎么說,今后你要努力修煉,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后悔當初的輕視。”
男孩擦干淚水,點頭回應。
男孩的母親還是走了,空留下男孩一人倔強地繼續等待。
后來母子二人帶的吃食都耗盡了,已近冬至,男孩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一位端莊優雅的中年女子從天而至。
她俯身對男孩說道“你資質不錯,做我朝瑤峰弟子吧。”
男孩干裂的嘴唇微微顫動,道“不,我要去蒼生峰。”
此刻,周云臉上掠過一絲笑意,他雙手高舉仙劍,隨后一道電光直沖天際。
頓時頭上青天堆出烏云如山,如怒海波濤洶涌澎湃。
“引雷訣!”眾人驚愕,周云這是要下死手!
裴真真已經漸失神志,若不是一直被劇痛折磨著,恐怕早就昏死了過去。
這時,一聲驚雷響徹天際,一人多粗的閃電,從那如山烏云中直劈下來。
砰!的一聲巨響,眾人皆是一陣心顫,耳鼓刺痛。之前無論怎么施法都埋于霧氣之下的地面露出了它的真容。
一顆巨大的,不知什么生物的頭骨。
待到霧氣重新沉淀在地面上,裴真真真緩緩開雙眼,他用神識察覺到丹田之內那靈海由一片混沌變成了太極圖案。
之前那朵魔道凝元形成的黑色蓮花,與剛剛完成仙道筑基長出的白色蓮花,各占一邊成為了太極圖的陰陽眼。
他疑惑地望向周云,道“你為何要助我重新聚攏靈氣,鞏固靈脈?。”
周云想起自己這么多年,為了修行所不擇手段,現在卻又輕言放棄。
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背負如此沉重命運之人,能夠走得多遠。”
場上凡是達到凝氣十層能探查修為之人,皆是不敢相信所見到的一切。
掌門、長老們更是驚愕,無孤真人大喜“蒼云終于又出一位奇才。”
蒼生峰長老則是怒道“好你個周云,怎么不趁機滅他,反倒幫他筑基。”
周云再次舉劍,道“剛才那道天雷已耗費我大半靈儲,最后一招分個勝負吧!”
裴真真欣然接受,伸出右手結劍指,匯聚靈力于指尖。
周云仙劍上電光更勝之前,那仙劍也好似快要承受不住這招的威力,正在不住地顫抖。
“破天一指!”
“證道雷訣!”
兩人同時大喝。
周云手中仙劍劍尖,迸發出一道黑雷閃爍烏光向前劈去。
裴真真右移兩步,右手劍指間射出黑白兩道真氣,帶著破風之聲盤旋著朝那黑雷撞去。
本來嘗試了千萬次都無法成功的一招,在兩種截然相反修為的靈力互相作用下,竟真的被施展了出來。
眾人屏住了呼吸,等待這最后的結果。
兩者相碰瞬間,那黑雷就被打散,那股氣流已銳不可當之勢從周云肩頭劃過,直沖看臺上的蒼生峰長老。
“大膽!”蒼生峰長老一聲怒喝,祭出一柄仙劍將其費力擋下,甚至還被生生逼退了一步。
那仙劍喚名‘空雷’,為蒼生峰至寶上品仙器,劍刃中心有一段鏤空,鏤空之處不斷有電弧竄動。
無孤真人雖察覺到那招數有絲異樣,可仙魔兩道不可同修是亙古不變的鐵則。
他正驚愕于那招數威力之大,竟能逼退元嬰修士之時。
蒼生峰長老又一聲大喝“給我把他拿下!”
頓時,比武場上數十位白衣少年從天而下,手持仙劍直指裴真真。
裴真真剛才那招雖然威力絕倫,可消耗更是巨大。
這會他已經用盡了丹田內的靈力,也根本沒想過要抵抗,最后對周云凜然叫道“看到沒有,想讓這種人承認你就得打敗他!”
說罷就被那些白衣少年押了下去。
蒼生峰一處專門關押犯事弟子的牢房之中。
裴真真正悠閑得哼著小曲,兀自玩著骰子。
這時不遠處傳來陳實的聲音“真是多謝師兄了,這個月供給的丹藥領雙份!”
又過一會牢房門被打開,陳實、周云、高德歡、王飛四人到了裴真真面前。
周云、王飛眼前關切,默不作聲。
高德歡疑惑道“大哥你這是吃錯什么了嗎,長老你都敢打,還教唆人家親兒子一起打!”
裴真真嘻嘻一笑“沖動,沖動,我也沒想到他那么大脾氣,幾百歲的人了跟我一般見識。”
陳實道破“你哪是沖動,我見你發招前還挪了兩步,故意瞄準的吧。”
他又是一笑,急忙問道“我這是犯了多重的罪?”
陳實回“襲擊長老是死罪,不過掌門求情說你是人才可貴,最后商量關你個十幾年就放出來了。”
他為自己當時的熱血沖頭咬牙后悔。
陳實看穿他的心思,傲然含笑道“放心吧,我師傅這幾日便要回來了,我求求她為你說句好便是,她說話可比掌門分量足多了!”
裴真真不信“你師父能有這么厲害?”
陳實得意道“那當然,我師傅可是仙門中屈指可數的頂級煉丹師,被稱為‘一夢藥仙’,你之前所服的順氣丹全修真界就只有她才能煉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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